鬼厄之瞳

作者:烈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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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处走动的桃树(1)


      “哎呀!一个脚高!哎呀!一个脚低!”

      “哎呀!一个骨头白!哎呀!一个骨头黑!”

      “这是为什么?”

      “哎呀,真无聊啊!”

      白色的路灯下有一个几近透明的影子在树底下不停地绕树划过几道圈子,口里念念有辞地说。

      “妈妈,灯下有影子在骑自行车。”坐在公交车内的一个小男孩指着面前空荡荡的场地,对身边抿嘴发呆的妇女说。

      “胡说什么!”看起来有30好几样子的女子不耐烦地冲男孩叱责,因为女子去张望时并没看见小男孩口里说的什么自行车,更没什么影子。

      “真的,她还对我笑呢。”男孩不服气地辩解。

      “好寂寞啊!”自行车上的影子反复叹息,“我是谁呢?”说完影子从口袋理掏出一个玻璃瓶子,玻璃瓶子里装有一瓣红白粉三色相间的桃花瓣。

      “真漂亮啊!好像……好像……粉蝴蝶……”影子粉团儿般的脸蛋欢喜地溶在一起,化成一江春水。

      “啊!看见你我就充满了力量。”盯着桃花瓣的影子隐匿在树后,时而透明时而躯体显现,交互替换的景象有股说不出的奇诡气氛。

      “冯晸……冯晸……这是我的名吗?”

      女孩手里捂住飘然的桃花坂,脑中不断闪现一个仿佛熟悉的名字,忽地一个停闸,她的脑中穿插一个记忆:

      “救救我!”倒在慢车道的花季女孩望着头顶将她乌压压团住的人群□□,她头上、健硕的身躯渗出殷红的鲜血,“救我!”女孩再一次呼救。

      “真可怜啊!这么年轻就被压死了!”围观的人群没有要动的意思,只顾发表感慨。

      “我看见是黑色的凯迪拉克。恐怕非富即贵。”一个精壮的男子说。

      “血流这么多,叫救护车吧!”

      “快了!快了!120就要来了!”

      “救救我”女孩再次呼救的声音微弱下来,没有了声响。

      我真的不想死!

      围观的人群一边对着脑袋包裹鲜血的女孩指指点点,一边等待迟迟未来的120急救车。

      早已甩空的记忆现在被召回,女孩顿然有些无法适应,好似旁观者回顾自己的往事,“心为什么这么痛呢?好像要炸开了。”

      是了,那是有关我死前的记忆。

      女孩搂住手里的玻璃瓶,定神地望着灯光。

      像她这样的孤魂,现在也只能是这样了。听说撞她的人逍遥法外,是谁撞了她?她变成了鬼都不清楚。怪,只怪她太善良,死了也不愿去做伤人的鬼。

      “为什么我总是在这里呢?”女孩暗暗地想,紧跟烦恼起来。

      黑夜深处蛰伏令人无法想象的凶险,它的身上散发腐蚀性的气息。那些在白天之时西装革履、吐字文雅的人,尚能被理智驱使,然而到了夜晚,低沉的、以及被压抑的真实的情感会从心田中浮起,影响到被高置的记忆。黑夜之中也藏有煞气,那些在白天里不敢出现的鬼魅,只敢在黑暗中交易罪恶,它们也最爱舔舐活人在低落情绪时触发的恶意,把人推至绝望。在行走时、坐着时,在看不见的每一个地方填充因罪恶触发的死亡气息,那些恶灵躲藏在树丛里,等待生人靠近,好将他们拖进腹中茹毛饮血。或以假面具迷惑对方,等待他/她放低戒备,再将他/她虐杀。鬼,存于黑暗中,也存于浮躁的心中。在女孩的四周浮现出奇形怪状的鬼怪,它们知道女孩和它们是同类,却不去对生者下手,一直坐在空旷的操场边多愁善感地感喟人生。几只鬼交头接耳等待屠杀的机会,又在讥笑女孩的无所作为。它们中有最低级的鬼魅魍魉,会在中午、午夜人火最弱的时候,装作亲人引诱路人,继而把他们杀死。也有刚刚非正常死亡的过路鬼,等待接替他们的活人。

      “哪有不屠虐的鬼?”鬼在嘲笑时,也被女孩手里握住的瓶子吸引,从玻璃瓶中腾起蓝色的闪光,打在了五色碧桃花瓣上,将花瓣层层包裹里面。蓝光扭动打在了漂浮女孩附近的鬼的身上,鬼来不及做任何抵抗,消失了。

      女孩似乎很钝,一直没有察觉出身边有别的鬼出现过。

      远处悠扬地传来动听的歌曲,这是8个月前突然死亡的偶像歌星纪伦羽的歌:

      “张合的口中飘出迷朦的云烟.

      虚大的双目侵占着无色的寂寞,

      黄的,黑的,银的,

      仿佛久违的精美的盛宴.

      你曾在雨里躲.

      她走了,

      她在梦里哭,梦里笑.

      那狂的吠声,

      路的轻摇,

      是云的晃动.

      于是音灭了,

      烛碎了……”

      纪伦羽有一段时间人气大跌,据说是为了他死去的女友,成日精神恍惚,还爆出了打人事件。直接影响了他的演艺事业。处于人生低谷期的他离奇的离去,让所有喜欢和讨厌他的人大吃一惊。随后人们回忆起这位花样美男的种种优点,就连被人广为批评的不喜与人群居的个性现在也翻牌为个性鲜明的评价。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概说的就是这意思。

      他死之后,有关他的八卦杂志风涌云起,从他的穿着品味到他的饮食习惯,无不被拿来做了文章。更有人说他总是一付拒人千里的架势,或许他用死来逃避对世间的厌烦。

      更有人找出欧阳薇死后纪伦羽写的歌词进行分析,歌词的每一个字词他都没放过,声称这些是纪伦羽假死避世的铁据事实。

      这首歌的歌名叫做《啊!我的青春!》:

      “樱花呵,

      吹起悠扬的口琴,

      海的浪潮,

      年少的无知,

      换洗的那一斗记忆,

      敞开那胸怀,

      书写我的遗迹。

      掩藏青黛的眼睛,

      张望蔚蓝的天空,

      没有画家的笔啊,

      跳着脚,

      方格的圈地

      在时间里飘动。

      啊,遥远的童年。

      一丛花笑,

      轻轻揩去青春.”

      还有人说纪伦羽是火星人,他现在回到自己的星球上去了。人们顿时发现这个离世的男子美得颠倒众生,嗓音犹如天使。早年盛名,波澜的情感波折,年纪轻轻早殇,真是段传奇人生啊!许多电视频道在纪伦羽离世的第一个月,不停回播纪伦羽录影的访问、电影、歌舞,倒真有点举国同哀的气氛,就连曾经与儿子打了官司发誓从此不相见的纪伦羽父母也出现在众人眼前,表达儿子死后心情沉重,几次昏厥。纪伦羽或许自己都没想到他死后比生前还要出名。

      “天快亮了!我要躲起来了。”女孩望着雾蒙蒙的宏宇边角掀起光的衣裳,自觉地攥紧玻璃瓶。玻璃瓶的桃花瓣划出蓝隐隐的光波,呈一个圆圈散去。

      “小桃,你想说什么?”女孩提起手中的瓶子问。

      2个月前女孩出车祸不幸罹难,她的魂魄像无根的柳絮,无处定所。她贴身的只有那辆一直陪伴自己上学的自行车。

      “我们从自行车厂里被制造出来就有了灵魂,我们精心打扮自己就是盼望有朝一日被客人挑选上,成为我们的主人。主人选上我们就意味以我们的灵魂效忠,假使主人不在了,我们的形体纵然存在,灵魂也不在了。”

      “是吗?”女孩颇不以为然地问。

      “是啊!主人!”自行车压在草地上沙沙地印过一轮花痕。

      “滴沥沥!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地上还有轮胎印子?”

      “嘿嘿,主人,我长得胖嘛。呃?主人!能不能扔了您手里的玻璃瓶,每次看见玻璃瓶里的桃花,我就害怕!”

      “像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应该扔掉。”

      “哎呀!以前你不会说话多好!变成鬼后,才发现你的话那么多!”女孩上扬下巴,神色颇有些不耐烦,“滴沥沥,难道你不懂得欣赏吗?瓶子里的这朵桃花瓣多美啊!好像有灵性一样。我说话,它会发出淡蓝色的光环。真是可爱!”

      “主人!我总觉得这桃花诡异。”

      “有什么诡异的。还记得一个月前我在河边捡到它的时候吗?它也是散发一股子蓝色的光。放在玻璃瓶里的,也许是从人家口袋里掉出来的。一定是块吉祥符,可惜!”

      “哪有这么怪异的吉祥符?会发光的桃花瓣?”

      “我活的时候不相信鬼神,我死了后还有一股意识存在,多奇怪!你不也是吗?所以,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

      粉红色的自行车被一顿数落,好久没有说话。它驮着心爱的主人运行于薄昼间,穿过银灰色的宽阔马路,尽管它们没有真实的形体,可以随意穿透任一建筑物。遇见红灯时,自行车会习惯性停下。女孩的自行车是充300元话费获取的,飞鸽牌的折叠式自行车,小巧灵便,粉红色的车身在有光的地方会泛出浅紫色的荧光。银光闪闪的高碳钢车架上还裹着沾了一层灰的塑料皮,塑料皮有的地方早已经断开,脱开的塑料纸皱巴巴地垂下。女孩坐在宽厚的葫芦状的坐垫上哼着歌前行。

      “我想妈妈了。”女孩说。

      “那我们就去看望她老人家!”

      “但是我忘记她长什么样子?只有她身上的温暖我还有印象。”

      “主人,我带你回去吧。”自行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嗯。”

      说着,自行车丢给女孩皂黑的防射服,女孩套上后,黑衣融进皮肤内,不见了。

      自行车犹如飞转的马达飞驰,渐渐地面上的景物愈来愈矮,云层好像也没甩在了脚下,女孩张望地面,伫立的楼宇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成为黑乎乎的芝麻粒,有的看似矮小的平房。一群飞翔的晨鸟不期望见身边载着女孩奔驰的自行车,惊得掠高翅膀七零八落地散开。在这么高的空中骑车,女孩一点没觉着害怕。

      “哈哈,我在坐飞机。”女孩紧紧抓住车把手,咯咯地笑起来,欢快的声音穿透云层,一直抛到九天之外。

      “滴沥沥,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会飞?我不踩脚踏,你也能动的?”

      “主人,我变成了魂灵啊?自行车族在死后能够变成会飞的小鸟儿。”

      自行车看着女孩快活的模样,也怪模怪样地发出长串的滴铃声。

      “主人,到了!”滴沥沥缓慢降落。

      女孩望望眼前旧式楼房,朝阴暗的的楼梯口伸伸脖子,立即缩了回来。她口袋里的桃花窜出温和的蓝光,光的线条越来越粗,女孩和滴沥沥罩在这层淡蓝色光芒里,女孩焦虑的心情使她无暇顾及其他,而滴沥沥也是抱有同样的心情,它是为自己的主人干着急。

      “滴沥沥,我怎么对家感觉陌生了呢?周围我既熟悉又陌生。”女孩回望身后的滴沥沥,自行车的外形使人无法辨别它的表情。

      女孩想了想,轻飘飘地飞进楼梯,自行车自动折叠为一条坠有有自行车样式挂件的项链,套进女孩的脖子上。

      “小晸!我的宝贝儿。呜呜……”屋里有位脸型浮肿的女人依在沙发捂着胸口嚎哭,扎着的头发乱草地横生,头顶上的发丝梳得凹凸不平,拱起的头发毛毛的,凌乱一边。女人虚胖的脸煞白的,匝了几圈的眼睛下的皱纹不平整的浮出,她看起来极为普通的脸上不经意地带有慈祥,慈祥的神情让他格外地动人,假使她是快活的,那她一定是个让周围活在阳光里的乐观且体格健美的妇女。如今她宽阔的圆脸上尽是忧伤的泪水,泪水刚干,新涌的泪水又顺着痕迹流淌。身上的开衫宽松地敞开一边。狭小的客厅被深蓝色的沙发、木头方凳、和滚圆的大餐桌环绕,家具之间仅留狭小的空间供人穿梭。

      墙壁上猫头鹰挂钟滴答地摇摆尾巴,女人用手抹干眼泪,呆呆地抠挠起皮的大拇指,无辜的指头不一会红肿起来。距离女人右侧手边1米下方的木凳上坐着个穿灰夹克衫的男人,男人一声不吭地拽着嘴里的烟嘴,瘪瘪嘴唇急急吐出白茫茫的烟雾,他的鬓角浸染寒霜,一半儿白一半儿灰,随着抽烟动作的幅度眯起的双眼藏着的心思给撕拽出来,心酸、悲痛、惊怖扭成一股麻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

      “叔叔阿姨!你们别难过了!冯晸的事会有结果的!”坐在妇女左侧的个两男两女安慰说、

      “是谁撞了我们家小晸?还不清楚吗?”

      男女学生垂下脑袋没有回话。

      “不是不清楚,是不愿清楚!”

      “我们在法院门前堆满了花和冯晸的花,他们让我们拿走。”

      那一天你迈出脚步,-

      急速的凯迪拉特飞来,-

      在那宽阔的马路你倒下了,-

      那一次的迈脚竟再也无缘生命。-

      黒压压的人群冷漠如潮水。-

      当你抬起额头用最后的苍凉呼救。-

      他们说:120会来。-

      生命走了,-

      凶手是麻木的看客,-

      还是开着华丽轿车的官二代?-

      “滴沥沥!我想回去了。”

      “就这样回去?心甘情愿的?”

      “嗯!是的!”女孩爽朗地笑了。

      “主人,我听你的。”

      女孩轻飘飘地飘下楼,滴沥沥空翻一个筋斗滚到女孩的身下,倾泻车身甩出各种华丽的姿势,驾着女孩走上云霄。

      “看着耀着金边的太阳多好看!”

      “主人,坐稳了。”滴沥沥警告坐在车上不安分的女孩。

      女孩口袋里的桃花再次放射蓝色光晕,光晕拖开长长的尾巴,拖长的尾翼扭作一团翻滚,形成蓝色的飓风,七八道白色的射线光从蓝色风暴中央射出,女孩和滴沥沥被卷进风暴内,滴沥沥怀揣的惊恐在看见小主人快乐地哼着歌时一扫而空。

      “这样的墙壁啊,没见过!”

      “是的!主人!”

      “蓝色的,蓝色的。”

      “是的!主人!”

      “好像蠕动的肠壁。”

      “主人!我害怕!”

      “滴沥沥,胆小鬼!”

      “滴沥沥,你看前方遍地粉红、粉白色的桃花瓣,好美啊!”

      纷繁的落英翩翩飞堕,粉红色的花瓣在空中跳着胡旋舞,冲破斑斑驳驳的波光落下,织成厚实的地毯,神秘的幽香自南风而来。几块磨去棱角的石头并排地拥立,临近石头边端坐一团白色的背影,背影的主人正昂起头仰视飘浮白云的空中,她似乎听见女孩的声音,霎时回眸。女孩看见背影的主人绝美的容貌惊住了,这样漂亮的人儿,活着的时候没见到几个,更别说死后了。

      “你们过来吧,到我这边坐。”白衣女郎嫣然一笑,露出雪白细小的牙齿。

      “咦?她能看见滴沥沥吗?”女孩犯痴地揣测,却不躲避,依言跑上前胡乱找了一块草地,席地而坐。

      “很少见啊,居然能看见外人进来。”女郎感叹。

      “我们不是人,也是死了四处漂泊的鬼魂。”

      女郎优雅地一笑。

      女孩的口袋里装满一瓶蓝色光,女郎注意到后,呆呆望着天空自言自语:“小佳又作孽了吗?这是我的错啊!”

      女孩没有听懂,傻傻地冲女郎一笑。

      “这是哪里?”女孩问?

      “我的过去……”女郎念经般小声说。

      “哈?”

      “有人说时间是由6个不同的时态组成。过去-现在-将来,这是正常时间发展趋势,也有例外。过去-将来-现在,现在-过去-将来,现在-将来-过去,将来-现在-过去,将来-过去-现在。这5个不正常的排列方式可看作是一种作用力的结果。”女郎不顾女孩茫然不知的表情自顾其说,“过去、现在、将来并不是以一条直线串联状态存在的,过去不会有了现在而湮灭,它永远在的,过去、现在、将来以三种不同形式的状态并列存在,当类似宇宙风暴这样的力存在,搅乱了时空的秩序,正常也就不那么正常了。可一切也是相对的。除了参照物可做对比,其他的不过是镜花水月。我这样虚幻的影子也就实体化了。”

      “呃……美女!恕我打断一下,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滴沥沥摸不清头脑地问。

      女郎又笑了,极甜。

      “能把你口袋里的小玩意儿拿我瞅瞅吗?”女郎说。

      “可以啊!”女孩赶忙从褂子口袋掏出闪着蓝光的玻璃瓶子。

      女郎垂首,仔密的视线把个玻璃瓶牢牢缝织,瓶子摊在她的左掌心内,右手爱昵地抚摸玻璃瓶身,五色碧桃花瓣被蓝色光柱包围,时隐时现。女郎的双眼蘸满母亲才有的慈爱目光。

      “你们愿意听故事吗?”一直默不作声的女郎忽问。

      女孩点点头。

      “这是关于一棵会走动的桃花的故事。”

      “桃花会走路吗?”滴沥沥用它那滑稽的腔调插嘴问。

      “这世间原本便无奇不有的。”女郎徐徐慢语,用莺啭的声音拉回早该抛去的记忆。

      “20多年前,S地诞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自打出生便背负着不幸的命运。她的母亲将她视若珍宝,疼爱着她,小姑娘的母亲生产时耗了太多的体力,不久辞了世。小女孩遗留给了她父亲抚养。由于孩子不是这位父亲亲生的,所以她的父亲对孩子事事苛刻。”

      “我觉得这妈妈有问题哎……当人家老婆怎么又出轨呢?”滴沥沥再一次插嘴。

      “是啊。确实……”女郎眼神暗了暗继续说:“爱情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那么这孩子的生身父亲呢?”女孩问。

      “他在女孩10多岁的时候逝世……”女郎声音暗哑地回答。

      “女的那么爱女孩的亲生爸爸。为什么不在一起呢?”女孩又问。

      “他们有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啊!”

      “是什么不可以在一起呢?”

      女郎未答,陷入沉思中。

      “他们是姐弟。他们是亲姐弟啊!”

      他们原本是一对玉人儿,从小邻里便说田家妈妈是个美人胚,生养的孩子也是出挑的。这么白面团的小脸儿叫人见了都喜欢。弟弟和姐姐一样生性软弱,自然卷的头发盖在脑门上,单一眼望去像个小姑娘。小时候弟弟喜欢跟在姐姐的身后,姐姐笑他没有男子气概,他说是要保护姐姐,因为姐姐长得太漂亮。姐姐长到十五六岁,愈发水灵,很多男孩有意无意地献殷勤,姐姐发现比她小两岁的弟弟经常无端发火。

      “小欧,你生气我很开心呢。”姐姐看着弟弟银月般的脸蛋说,“弟弟,我们父母一直不和,我们有爸妈就跟没爸妈一样。有你在身边我才安心,我们是一胞姐弟,从小形影不离,现在我们长大了,以后我们会恋爱,结婚,但是,小欧,你永远是姐姐的好弟弟,姐姐就算长大了也不会冷落小欧。”

      “姐姐,我不想你嫁人。”男孩说,顺手将手里摆弄的野菊花插进姐姐的发际里,梳着紫色穗子的花英一滚子溜到黄绿花蕊的边儿上,极其地普通,插在姐姐头上却显得神采奕奕,“因为姐姐我喜欢你。”

      男孩U型的脸蛋显露出童稚的样貌,声音还处于变声期,喉咙管里如同呛了水般,腔调鼓鼓的。

      “我也喜欢你啊。”姐姐温和地说。

      “我对姐姐不是那样的喜欢,我对姐姐的心不仅仅那样。”男孩幼稚的脸上加重严肃的神情,他的表白明显不合时宜,女孩被弟弟的话吓住了,原先摆弄草尖的手停止了手上的活动,没主意的乱放。

      炙热的午后,两个不怕炎热的孩子顶着太阳在门后的荒草地里玩耍,伏在树干的秋蝉不知疲倦地扯着嗓子干嚎。蒲公英、雏菊、野菊花零星散落,红甲壳的瓢虫抱着细腿儿啜着花英儿。乐滋滋地拨弄草叶儿的女孩为弟弟的表白没有了玩乐的兴致:“这是遭天谴的,小欧!”

      “我就是喜欢你,姐姐!哪怕是电打雷劈,我也要喜欢你。”

      “你疯了!我们是亲姐弟!你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我已经13岁了,有独立的思维能力。难道你一点都没喜欢我吗?”

      “这是罪!遭禁忌的罪!”

      我竟然没忍住对你的爱恋,当你向我表白的时候,我心是欢喜的。曾一次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当它真的出现,我既抗拒又无力挣脱,只有任意它一步步发展。

      “孩子长到12岁的时候,从眼睛里生出人类模样的女婴。”女郎从沉思里拔出,声调稳稳得叙述。

      女孩和滴沥沥听地愕然,都没回过神来。

      “那像人类的孩子并不是人类,是一条木虫幻化。她咬噬人的灵魂,吞吃人类的思想,以这些为食粮。孩子的外婆、母亲包括她自己都是遭受上苍诅咒的,木虫在本性没有恢复之前一直以人类的模样生活,孩子的亲生父亲得知孩子从眼睛生出了孩童,自觉是自己罪孽造成的,在极度痛苦和对挚爱的思念中耗干了自己……”

      “木虫生长得很快,出生后3天便长成6岁大小,孩子的养父害怕木虫,请人送走了木虫。所以在木虫没有构成危险之前,断了孩子和木虫之间的联系是必要的。”

      “孩子的养父清楚内因吗?”女孩问。

      “无心插柳。”

      “木虫能给孩子造成什么危险呢?”

      “木虫长到成虫后不能和孩子一起出现,不然会出现极大的破坏力。木虫和孩子好比前因后果,相互制约。木虫与孩子在一起能迅速生长,离开孩子会像人类生长。孩子的消极情绪能够促进木虫成长。”

      “这样!”滴沥沥咂嘴,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木虫占有时间的先机,搅乱时空秩序。它是不稳定的因素。”

      “你继续。”滴沥沥憨憨地请示。

      “木虫送走后,女孩没有逃脱被诅咒的命运给父亲虐待致死。她变成形似僵尸的鬼怪,女孩本人忘记自己已死的事实,回到养父身边,后来她考上了大学去了外地。”

      “奇异。不过她和‘会走路的桃花’有什么关系?”

      女郎握紧手中发光的玻璃瓶,回答:“桃花是女孩的母体,女孩自带的神秘力量来于桃花。不光是她,她的母亲、外婆自身都带有这棵桃花赐予的奇特力量。其间的详细过程我也不大清楚。影响女孩的桃花树异常奇特,曾在S地、W县、L市都有驻足,仿佛观光的览客,来去自由。它每次离去都要丢下一颗种子,种子复制它的模样成长,所以当地人并不知晓他们的树不是早期的那棵,还欢天喜地地认为家乡的老树枝繁叶茂活了几百年可以佑护子孙。当然克隆的树是作为影子丢下的,总有一天必须回到本体,成为它身上的一部分。”

      “你见过吗?”听得入神的女孩问。

      “我见过的。有3次。一次是我母亲去世的当天晚上,一次是我孩子1个月大的时候,一次是在我大限来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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