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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
6
李波回到家，发现蒋罡脸色不善的第一秒钟，自然而然地就问，
“笑笑又怎么了？”
“我和你，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刁蛮不懂事的公主来？你确信没有抱错了孩子吗？”
蒋罡说这话的时候简直脸色发白，一脸认真的烦恼抑郁。这种状态在最近的2年中不算稀有，而且最近越发频繁，以致李波已经努力每天挤出时间默默观察女儿——试图找出问题所在，而这种观察让他有种略带了心惊的茫然。竟是想起了敲辞职信的那天——也是郁宁馨从美国学习回来，才刚刚考过了主治的那天，她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只是瞧着他。
对于她，他开始是不以为然，头痛，后来认可了她为了做个好大夫的努力，却依旧怎么也不能说喜欢，当真地，当真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他实实在在就是半点没有与她亲近的愿望。这样的姑娘，即使是也有过患难时候温暖的感动，平日的相处，却仍旧没有与凌欢王东他们那样的开心。到后来，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一切需要自己面对，且面对得坚强的时候，他有些感慨，心中有所祝福，却也从没有过多的怜惜和帮助。
他是真正觉得，她虽不能算天之骄子，但生活给她的，已经远远高于了平均，怎么也不能说对她不公平。
那天，他的心情并不好，在这样不佳的心情之下，他并没有任何应付她的心情，只是毕竟还维持着温和的礼貌——－然而，想必还是在神色尚带出了不耐，于是，她垂下眼皮，好一会儿，望着他，
“你真的是。。。连一点幻想都不能给我——我虽然没有半点奢望你会对我有点不同，然而，却还是以为，你决定要走了，因为留恋这个地方，或者，也会分一点不舍得给我。”
他呆楞。他要走，那个时候，除了曾对徐副部长有过交代，任何人，都不知道，而徐副部长，也并非她父亲的故旧——－其实，正是一直鄙视他为人，最终为将他推下那个位置做了不少贡献的人。
“凌院长的孩子已经出生，林大夫昨天转出了icu。。。你是真的要走了吧？其实，你早就决定要走了吧？只是，走不开。”
他一时答不出话。
“李波，有时候我真恨，会坏心眼地想，假如上帝对你坏一点，让你的生活中就必须有个我，还必须去爱的话，比如。。。包办婚姻？那么你该会是个什么状态？我真想瞧瞧，向来对于非接受不可的任务，都能接受得很好的你，是改变审美变的真正宽容呢，还是，彻底变态。”
她说着笑起来，转身走了，当时那句话，他只是当个任性女孩子的胡扯八道，然而近日，面对着笑笑的时候，那句话，居然越来越清晰地浮上了他的脑海。
李波摇摇头，坐下，打量着蒋罡如画的眉目，倒是笑了。
“怎么会抱错，她压根跟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今天又怎么了？爸爸妈妈在陪他们睡觉？”
“妈妈让她气得掉了眼泪，跟爸爸出去散步了。”蒋罡皱眉，见李波惊诧地瞪大眼，烦恼地道，
“真不知道祖宗这又是犯什么毛病。一路上都还好好的，还说想奶奶了，高高兴兴，结果到了家，先是吃饭时候挑三拣四，这个不吃，那个不要，妈就说劝她好好吃饭，哎呀，小波，我跟你说，妈对她的态度，那真别说比对你，简直比对我都要温柔十倍，真不算数落只是讲道理。。。结果你猜怎么？”
“怎么？”
“她要是顶嘴哭闹倒罢了，居然就平平静静说一句，我不喜欢在‘别人’家吃饭！”
李波一愣。
“她从月子里就是在爸妈这边一直到半岁，其实爸妈对她当真又比疼维维更疼，这两年不在北京，爷爷奶奶跑了多少趟去看她，念叨多久，想了多少借口要把她接回家住一段了？这么一说，妈眼圈都红了。”
李波摇头，叹气，“妈也真是岁数大了。这要是我，立刻是气壮山河地踹下桌，没有晚饭。”
蒋罡张了张嘴，低声道，
“我当时火了，就是抓着领子丢下桌。。。”
“咱们不是说了，不体罚孩子？”
“火气上来了，”
“那你就没让她吃饭？”
“是小姐自己很有气节地，既没哭，也不闹，自己到墙边站了10分钟，然后从行李里找出睡衣，换上，睡觉了。”
李波呆了足有一分钟，半晌才喃喃道，
“不可能没有原因。”
“好，你去做你闺女肚子里的蛔虫！”蒋罡烦恼地，“我从小就烦女孩子小心眼多，从来躲避远远，可没本是猜测她。”
郁宁馨说的那句话再度闪到李波耳边，他揉了揉额头，目光停在客厅沙发上一只拆开的精美包装盒上。盒子上，搭了条白纱裙子，还带了镶水钻的公主冠。
“这是妈给笑笑买的？”
李波走过去，拿起来，是条极其精致高档的公主纱裙，裙摆上甚至镶嵌了一颗颗的珍珠。但仔细看，却又似乎太小。
“哦，那是给彦彦的。”蒋罡答，忍不住去打量李波，“前些天订了要跟你一起来北京，我就想，这次怎么也得去看看林大夫和彦彦。当时你走得急，我也赶着得走前把项目收尾，都没抱过一次呢。所以提前就跟妈说，有空帮我留心留心给小姑娘的礼物。”
李波若有所思，继续问道，
“没有给笑笑买？”
“妈能不买么？给她的，还是白色一条，粉色一条！只是打电话时候，我就跟妈说，不能这么宠她。她是长得好，有些小聪明，但是别要因此倒是毁了，总把自己当公主。我如果看她再穿公主裙，简直有心理阴影！跟妈说了，好端端地，不给她，至少等生日时候再说。”
李波恍然，苦笑，
“但是她看见妈给别的小姑娘买了公主裙，没有她的？”
蒋罡呆了好一阵，
“你是说，这是拔尖吃醋故意气奶奶？”
李波叹气。
“你闺女从1岁多时候，就能因为发现维维还在吃母奶，她吃奶瓶，。。。哪会儿话还说不利索，逻辑却利索，就知道指着你，‘不笑笑妈妈’，‘别的妈妈’！”
蒋罡目瞪口呆，恼火地，
“维维是小时候消化不好吃奶粉会吐，我才。。。”
“她怎么能懂这个道理？”
“她倒能懂气人的道理？！”蒋罡扶着额头，“最糟糕的就是，总是能懂别人怎么对她不够好，却不知道宽谅别人。。。”
李波怔了一会儿，叹息，瞧着她“小罡，如果真是如此，性情这样，也是没有办法。我们是她爸爸妈妈，总要更明白她一点，想法子，也让她慢慢地，懂得宽谅别人，放松自己。她也是——从小就是‘神童’，美娃娃，习惯了拔尖了吧。”
蒋罡推他一把，“你别这么玄乎！吓唬我。。。我看她就是欠管教！”
李波也不跟她争执，笑道，“你跟我妈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妈在当妈这件事上，显然比我命好！”
李波大笑，“谁知道呢，说不准我小时候也有过苦闷的童年！”
“哎，我在论坛看林大夫写彦彦的成长日记，简直羡慕致死，真是我最喜欢的小姑娘的样子。”
李波挑眉，“你，该不会是当着笑笑夸赞彦彦来的？”
蒋罡点头，“是妈前些时候碰见过一次，说那孩子真是好性情，拿个桔子在吃，吃了一片，特别甜，要给林大夫，给妈都给一片不算，居然吃到最后一片依依不舍，却还是攥在手里不吃，林大夫说，那是好东西怎么也要给爸爸留一份呢。”
蒋罡自顾说，一脸羡慕，说着，又转头冲李波道认真，“2年多了。。。你，至少也跟凌院长再见一面吧？林大夫说，周大夫也会去呢！”
这个晚上，凌雅彦兴奋得不肯睡觉。
让睡神凌雅彦兴奋得不能睡觉的原因通常很简单，就是，又有可预见的’party‘了。
这个单词绝对是凌雅彦最热爱的一个英文单词，每当party在望，尤其是party地点是在她家，小丫头都会把所有的‘财产’统统清点安排，哪个哪个要跟小姐姐分享，哪个哪个是可以拿来哄小弟弟高兴，哪个哪个。。。
尤其，这一次，听说还有个小哥哥。。。
从小显示出花痴潜能的凌雅彦小朋友，简直high到了极点，干脆在party到来之前，就腻在林念初身上白日做梦，
“我们让他住在我们家吧”
“谁知道他喜欢不喜欢住我们家呢？”
“我的小火车可以给他玩。”
“但是小哥哥可能在我家睡不着阿”
“我。。。”彦彦想了想，作出了近乎壮烈的表情，“我的小熊可以给他抱！”
林念初忍住了笑，这个晚上，就去跟凌远汇报，
“原来我以为你在女儿心里的地位无可替代。”
“嗯？”
“结果不过是你闺女博爱。”
凌远瞪她。
“还没见面的小哥哥，居然就要把‘替爸爸陪彦彦的’从不肯给别人分享的小熊，送出去了！”
林念初说着继续笑，却居然见凌远真的有些发闷，一脸不自在的神色，
“怎么啦？真的吃醋了？”
凌远摇头，半晌才问，
“真的要让他们来？”
“怎么？”
凌远沉默，躺下去，合眼，林念初从他身后搂着他腰，把脸靠在他背上。过了很久，在她几乎已经睡着的时候，凌远低声，仿佛自语，
“一直以来，我为了做事，有许多从权。不大相干的人也都罢了，便算对廖老师的不公平，对纪开来的宽纵，心里固然会难受，却从来不曾有过后悔。这些年，真正的后悔，就是对他。。。我总是想，当年如果我不是那么强势霸道，不愿服输，早对他坦言，会是什么样子，之后，如果我肯面对管理上确有疏失，不去铁腕更不去用尽办法地拿自己的理念去塑造他，刘芳本不至于被逼如此，”
“我们说了，那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刘芳现在在临终关怀医院，其实也挺好。小波现在，不是也意气风发，也许，”
“他根本就没有放下。”凌远叹气，“他在跟自己较劲。我刚刚听说，他拿掉了z省的向正风。。。向正风该拿，然而这实在是把他自己逼上刀山的狭路 。”
林念初呆了一会儿，靠着他背，
“不懂。”
凌远回身，亲吻她的额头，
“真好。”
林念初噗嗤笑了，
“好什么？”
凌远搂紧她，
“什么都不懂地蛮勇地陪着我。”
林念初笑，
“也只有你不嫌弃。”
“什么？”
“昨天去接彦彦，她们班主任不在，新来的实习老师严肃地说，除了父母来接，其他亲属，都腰出示父母的授权书，和证件；彦彦欢天喜地从沙坑钻出来叫妈妈时候，小姑娘一脸惊讶，连连道歉，说我以为你是她大姨。我心想，多亏才化疗完时候，没有去接过孩子，否则，要被当奶奶了。小远，你还记得我当年的模样吗？”
她说着，把他的身子拌过来，凌远睁开眼，抚摸她的鬓发，额头，轻轻地吻在她的唇间，唇齿间的缠绵缱绻，他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仿佛不愿意留下半丝空隙，每一寸肌肤，每一点沟壑，直是象要与她融为一体。直到高亢过去，她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他在她耳边低语，
“念初，你知道吗？当初你化疗时候，憔悴得吓人，我当时又因为纪开来的事情，受处分做检查，然后听见放射科的大夫议论，说再美的美人也有迟暮，再天才也会输。。。我突然释然。而且奇怪地有了信心，仿佛是上天把给多了的已经收回去，以后，就该是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生活了。不要美人，也不要赢。。。你我安安稳稳地，看彦彦长大，嫁人，你我下辈子，不要才子佳人，只要自青梅竹马而至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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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冒泡～～
黏糊了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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