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之莫愁

　　这一日，我和龙儿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寻到一家书斋。

　　店铺虽然陈旧简单，内里却散着淡淡的墨香味道，藏书极多。我看得兴起，龙儿便在身侧静静的陪着我，随手也取了一本古籍翻看起来。

　　那掌柜的坐在里间，倒也不管我们。

　　我们来得并不早。不多时，日影就慢慢的斜了下来。我看了看门口天色，侧过脸对身边的龙儿道，“时候不早了。这书可是喜欢？”

　　龙儿轻轻摇了摇头，“打发时间罢了，算不上喜欢。”

　　我冲着掌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带着龙儿出了书斋古旧的木门。

　　正是近了黄昏的时候。天边的云朵层层叠叠，日光透过枝桠投在石板路上的光影斑斑驳驳，紫薇的细密花朵在空气里微微摇曳着，风里亦渐渐有了淡淡的凉意。

　　我和龙儿踏着脚下摇晃的树影在巷子里朝着来时的路信步走着。风里似有若有若无的孩童哭声。我微微一顿，看了看身边的龙儿。

　　她轻轻点了点头，“龙儿也听到了。”

　　我和龙儿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略微加快了脚步，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巷子深处。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坐在石板路旁，哭得满脸通红。

　　像是迷路了。我轻轻走近她，蹲了身子，下意识的放轻声音，“小妹妹，怎么了？”

　　她抬头看了看我，眼睛水润透亮，腮边还挂着两串泪珠，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来。

　　我对她笑了笑，从袖中抽出雪白丝帕，给这孩子擦干净脸上水迹，“无妨，慢慢说。”

　　她把帕子攥在手里，低着头轻声道，“我……我找不到家了。”

　　果然是迷路了。这么小的孩子，虽然这襄阳城中治安不差，但放着不管总也不好。我握住她小而温暖的手，“不哭，我带你一起找可好？能站起来么？”

　　她试了试，脸涨得通红，嗫嚅道，“没力气了……”

　　我微微一叹，伸手将她抱起来，“来，我送你回家。”

　　五六岁的小孩子，自然重不到哪儿去。小孩子的手习惯性的搂住我，热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倒也不算难受。回头看见龙儿站在我身侧，我微微一笑，“这孩子迷路了，我们送她回家可好？”

　　龙儿的目光似是落在我抱着孩子的手上，顿了一顿，轻轻点了点头，“我听师姐的。”

　　我便柔声问怀里的孩子，“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那孩子慢慢止住了哭，只是声音还略微哽咽着，软糯糯的说，“我叫芙儿……家住，家里不记得了……”

　　芙儿？再看看这孩子身上质地上乘的衣衫，我头疼的叹了口气，“芙儿可是姓郭，你爹是郭靖？”

　　那孩子点了点头，“姐姐，你认识我吗？”

　　想起前世那个刁蛮任性的郭大小姐，再看看眼前粉嫩可爱的小女孩儿，我微微一笑，“不曾，不过姐姐倒是知道怎么找到芙儿的家。”

　　那孩子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太好了，姐姐好厉害！”水润的眼睛里，便迅速有了全然的信赖。

　　真是单纯的孩子。这番遇上，也算是有缘吧。我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郭靖和黄蓉的府邸，想来这襄阳城中的百姓无人不知吧。我和龙儿在此处住了半月有余，倒也知道大抵的位置。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我和龙儿便到了郭靖的住处。守在门口的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远远的看见抱在我怀中的郭芙，激动的一溜小跑儿到了跟前，“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又急忙回头冲着门口的一个家丁喊，“快找人通知老爷和夫人，大小姐找到了！”

　　郭芙在我怀里笑着叫他，“陈叔，芙儿回来啦。”

　　那人的目光看到我和龙儿，微微一愣，继而长揖到地，“多谢姑娘将大小姐送回，府上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我淡淡一笑，想将小孩儿放到地上，“芙儿到家了。”

　　那孩子却还是紧紧搂着我，不肯下来，“姐姐，芙儿喜欢你，姐姐来我家里玩吧！”

　　我微微一愣，那陈叔也在一旁道，“姑娘对府上有大恩，我家老爷和夫人马上就回来了，还请两位姑娘到府中小坐片刻，也让小的们尽些心意。”

　　都到了府前，去见见传说中的这对侠侣也好。只是……我看了看一直静静站在身边的龙儿。她见我看她，轻轻道，“龙儿都听师姐的。”眼底却也是淡漠一片，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便冲陈叔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打扰了。”

　　郭靖和黄蓉的住处不小，但并不奢华，反而处处透着大方庄重。我和龙儿在厅中坐了片刻，郭芙一直坐在我膝上，陈叔劝了几次无果，见我也不介意，便也作罢。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自来熟，许是到了家活泼不少，扭着身子撒娇要我喂她吃点心。我看看她红扑扑的苹果脸，伸手捏了捏，她也不恼，笑眯眯的喝一口茶，咬一口我递到她嘴边的茶点，小短腿晃荡晃荡着，甚是有趣。

　　不多时，便有一个面相稳重的中年汉子和美貌妇人快步走了进来，两人面上俱是焦急之色。郭芙立马从我膝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爹爹，娘！”

　　想必这就是郭靖和黄蓉了。黄蓉抱着郭芙上上下下打量关心了好一会儿，郭靖则冲着我和龙儿郑重的抱了一拳，“多谢两位姑娘，小女顽劣，竟偷偷的摆脱了府中下人偷溜出去，让姑娘见笑了。”

　　我起身避过他的礼，淡淡笑道，“郭大侠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黄蓉也牵着郭芙走近了，笑道，“姑娘请勿过谦，若非两位姑娘，我们芙儿怕是还在外面受苦呢。我瞧着两位姑娘有些面生，可也是在这襄阳城中居住？”

　　我微微一笑，“我姓李，郭夫人称呼我莫愁便好。这是我的师妹，姓龙。莫愁和师妹一路游历至此，能遇上芙儿，也是有缘。”

　　“确是有缘呢。芙儿看起来很喜欢莫愁姑娘。”黄蓉笑着逗了逗郭芙的脸，那孩子便蹬蹬蹬跑到我身后，双手揪着我的衣角，冲着黄蓉吐了吐舌头。

　　“芙儿！”郭靖面色一沉，我摸了摸小孩儿的脸，淡淡道，“郭大侠，芙儿天真活泼，莫愁倒是很羡慕得紧。”

　　郭靖一愣，看着郭芙红扑扑的笑脸，下意识的憨憨的笑了笑，倒也不再训斥郭芙的无礼，问道，“在下看着姑娘也是习武之人，不知师从何处？”

　　“终南山古墓派，师傅避世多年并不出世，郭大侠和郭夫人怕是未必有过耳闻。”

　　“古墓派创始人林朝英女侠乃是一代英杰，两位姑娘也是气质不凡，何必自谦呢。”黄蓉笑着接过话茬，“天色已晚，不如请两位姑娘在府上用些便饭，留宿一晚如何？”

　　我看了身边默不作声的龙儿一眼，微微一笑，“郭夫人盛情，莫愁心领了。只是莫愁和师妹还有些事情未办，实在不便久留。”

　　黄蓉顿了顿，笑道，“既然如此，那烦请莫愁姑娘告知在襄阳城中下榻之处，改日必来拜访道谢。”

　　我依言留了客栈房号，与郭靖黄蓉告了辞。郭芙满脸倒是舍不得想跟出来，被黄蓉抱在怀里，软软的喊着，“姐姐，明天芙儿来找你玩——”

　　我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走出了一段路，天色已沉，巷子里并无旁人。一直默不作声的龙儿轻轻问道，“师姐，很喜欢那孩子？”

　　我瞧着她眉眼间隐隐的悒色，微微笑了笑，“不过是个天真爱娇的孩童罢了。第一次见，又谈何喜欢。”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拉住我的手，轻声道，“师姐，我不喜欢有外人。”

　　龙儿的个子已经过了我肩膀，她微微仰着脸，眼里的不安让我看得分明。

　　我想了想方才之事，“可是觉得我与郭靖黄蓉接触过近？”

　　她点点头。平素清冷的漆黑眼瞳专注的盯着我，竟是无比坚持。

　　我微微笑了笑。与郭靖和黄蓉交好，确是我刻意为之。这两人都为侠之大者，受世人尊重敬仰，与之交好并无坏处。更何况，若是日后杨过依然如原作一般叛了全真拜入古墓，与龙儿生出情愫，若是古墓与郭靖黄蓉有过交情，想必日后龙儿受的阻力，会少上不少。

　　只是这样的理由，我却是不能跟龙儿说的。想了想，我淡淡道，“不过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罢了。我们一起生活了这十多年，难道，还能被旁的情分越了去？”

　　龙儿低了头，清冷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委屈，“我不喜欢师姐抱着郭芙，也不喜欢师姐跟外人一起。我们回古墓可好？”

　　我微微一愣。

　　龙儿的手却是已经绕过了我的肩，把脸轻轻靠在我的颈项处，呼吸清浅可闻，“师姐上次说我不懂，我终会遇到自己的良人共度一生。这一路看了世间那么多夫妻，我想清楚了，龙儿只想要师姐，我们就在古墓过一辈子，好不好？”

　　我心里一沉。龙儿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念想？不对，想来还是从小到大她亲近的只有我一个，一时未能分清罢。心思转换间，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严厉起来，“你可知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龙儿仰起脸，漆黑眼瞳静静盯着我，眼里的认真坚定让我心惊，声音里又有着淡淡的疑惑，“师姐为什么不信？龙儿自然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胡闹！”我心里一跳，拂开她的手退后了一步，“你我皆是女子，又如何能在一起？”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龙儿站在原地，清冷淡漠的眼瞳里竟有了委屈和淡淡泪光，“我喜欢师姐，师姐也一直待我很好。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只有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不好么？”

　　她脸上向来不外露的情绪让我心里一颤，竟有几分心疼。

　　毕竟是从小照顾着长大的孩子啊。她从小心性淡薄，又何曾有过眼下这般受伤又倔强的神色？

　　我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淡淡道，“我累了。待回了客栈，我们再细说。”

　　龙儿点了点头。见我眉心紧蹙，便靠了近来，眼瞳中淡淡关切，“师姐身体不适？”

　　她眼底纯粹的关心让我无法再拉远距离。只是她也是真的不懂，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师姐，我和她又如何，如何能……

　　我轻轻叹了口气。龙儿跟在我身侧，担忧的目光紧紧跟着我的脸。

　　龙儿对感情并没有世人的互相试探和弯弯绕绕。只是她未能分清亲情与爱情罢了。

　　我低头看着地面上距离相近的两个影子，心绪纷乱莫衷一是。

　　到底，该如何做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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