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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一】
男人半靠在床上，苍白的面容与那张昔日的玩世不恭的面孔相去甚远。
墨蓝发少年抿着唇，褐色的双瞳里映出淡淡的哀伤。
这个被称为“黑手党界独行者”的男人，终于在人生的辉煌时刻走向终结。
『啊啦……虽然有些抱歉，但是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不用这么说……这些年，真的受您很多照顾。』
『真是的……我可从来没手下留情过，能活到现在也是你自己的命……嘛，短短八年就能有现在的成就，你也的确很优秀了。』
『不过你还有的学呢……别忘了，我们的世界从来不太平……』
『我明白……在我从复仇者监狱里出来时，我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男子注视面前的少年，褐色的双瞳隐约泛着紫色流光。
恍然间想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一动不动地听着锁链拖曳着远去的声音，凌乱蓝发下露出的半张面孔平静无波，就好像被抓走的那个人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在他几乎以为那个孩子真的是冷血无情时，却看到从他被纱布缠得紧紧的双目慢慢渗出血来。鲜血漫过纱布，滑落面颊，留下一道道血痕。
从那时起，一切就都命中注定。
『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就这个算是最后的礼物吧……』
『以我幸村楝之名，给予这孩子祝福。』
『一生只有一次的言灵……以后，就不用担心“眼”的使用会给身体带来负担了。』
『最好不会那么快再见啊，瞬……』
空气慢慢冰冷下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
那个占据了他八年记忆的男人，那个带真正他走进暗世界的男人，在这一天，彻底离开了他——两仪瞬的生命。
再见……师父。
【二】
『是……狱寺吗？』
『唔，你有事？』
『没事，就是……想找人聊聊。』
『……╬你白痴啊！大半夜打国际长途找人聊天！』
『呵呵，狱寺今天火气很重呢，又和谁打架了吗？』
『和你无关……别扯话题，到底什么事？！』
『就是无聊而已。』
『你平时可不会说这么没水准的谎……发生什么事了？』
『……』
『……瞬？』
『呐，狱寺……我师父走了。』
『……』
『……喂，你不会在哭吧？』
『呐……你说呢？』
『……切，又是这种让人不爽的口气……好啦，今晚就勉为其难陪你了。』
『狱寺果然是我的青梅竹马呢~~』
『可恶！不要讲那种恶心的话啊！！』
『呵呵……狱寺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三】
『居然，输了啊……』
幸村精市远远望着球网对面神采飞扬的少年，连笑容都觉得有些苦涩。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毕竟他所经历的、以及他即将面对的，都让他要比这一帮普通少年成熟老练得多。
面对曾经说要一起实现梦想的队友，幸村只觉得歉疚。但没有人怪他，立海大的王者不是不接受失败的懦夫。
高中还有机会的。——这是他们心中另一个希望。
『不能松懈！』
『这么丢人的事，一次就够了！』
『下次绝对不会不会再输给他们了！！』
……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坚定的眼神，幸村却只能用一如既往的微笑掩饰心中淡淡的落寞。
越前龙马琥珀色的猫瞳有一种对网球的执着的热情，也就是这份单纯的热情，战胜了他过分追求胜利的偏执信念。
『你会变得更强。』越前龙马抬抬帽檐，笃定的说，『到那时，再和我打一场。』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笑着说道。
青学、冰帝、立海大……各校人士聚集在一起，面对一场梦想角逐的落幕，或喜或忧的走向各自的未来。
他噙着微笑，慢慢走出这个单纯而执着的世界。
他的时代，终究是结束了。
【四】
『听说你网球赛败在一个一年级的小鬼手上了，输得真难看。』
『所以，狱寺是特意打电话来安慰我的吗？』
『谁会做那么没品的事啊！！我是有正事和你谈！』
『嗯？狱寺想和我谈什么事？』
『……你，是真的要加入Varia吗？』
『这个啊……狱寺不是已经见过十年后的我了吗？』
『未来不是可以改变的吗？你也不一定要……』
『啊啦，这么多年，狱寺还不了解我吗？我可不会为了迎合所谓的未来而刻意去做什么改变，我现在的所有行为都是我个人的意愿啊。』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加入了？！』
『是啊，所以就算狱寺再和我闹别扭也不会改变了哦~~』
『谁和你闹别扭！我是认真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Varia那些家伙……』
『那么，十年后的我，让你失望了吗？』
『……』
『那就是了，狱寺要相信我的实力啊。我认为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了，狱寺总不希望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吧？……我知道狱寺对Varia有些意见，但是在十年后的战场上你也看到了，虽然总说着不承认沢田，但Varia一直在为Vongola而战。』
『……真是的，败给你了……不管怎样，可别死了……』
『当然，我可不想那么快下去见师父……』
『更何况，就算我要死，地狱怕是也不会收我啊……』
『你这家伙……差点忘了，你还是六道骸的弟弟……』
【五】
他们是兄弟，血脉延续的羁绊无可替代。
他们曾经是人体实验的实验体，染遍鲜血，从轮回的尽头归来。
他们曾经以背相抵，在罪恶的深渊，为了一同生存挥动手中的利刃。
他们曾经被囚在在漫无边际的水色中，彼此只能在幻术构筑的世界里相互依偎，一点一点数着时光流逝的痕迹。
只有他们，无条件信任彼此，永不背叛。
在这世界上，他们是独一无二的兄弟。
两仪瞬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清澄明净的浮云蓝天，一望无际的青葱绿地，明媚而温暖的阳光。
——以及，充斥着整个世界、刻入灵魂的熟悉的气息。
还真是，任性呢……
对于某人把自己从睡梦中拖进幻术里的无良行为，瞬只能无奈地叹气。
『骸……我明天还要上课。』
『kufufu……那种无聊的东西，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红蓝双瞳的少年慢慢幻化出实体。
比女子还艳丽几分的容貌、妖孽般蛊惑人心的微笑，就连脑门上几簇怪异的凤梨叶子，也如记忆中一般荡漾。
瞬没有在意某只凤梨不安份扒上他腰间的手——骸总喜欢在他身上动手动脚，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刚开始瞬还觉得有些别扭，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好脾气地微笑着。
『那是我和师父的约定，要完成国中三年的学业。想来，以后也不会有这么轻松的时候了……』
『呵……我亲爱的弟弟……你后悔了吗？加入这个充满罪孽的黑暗世界，失去在阳光下生存的权利……』
『呐，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们身上有着的“眼”，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们永远只属于这个世界……』
骸，我们是要用“眼”，见证这永不停息的罪孽的人。
『如果没有“眼”呢？没有“眼”，你还会做出这个选择吗？』
『如果……呵，骸，你什么时候也会用这个词了？』
『只是突然很想问问，只因为“眼”的话，拿走就好了……』
『怎么可以……因为这东西……我们连复仇者监狱都进过了……现在怎么能放弃啊……！』
『是么……不能放弃啊……那么无论如何，你都逃不掉了……』
逃不掉这沾满鲜血的宿命，逃不掉我们之间不可斩断的羁绊，逃不掉——我永生永世的，禁锢。
骸慢慢收紧手臂，感受身边的人熟悉的温度，嘴边笑意渐浓，红蓝双瞳中光芒明暗闪烁。
…………
『话说回来，我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在你的幻术世界里只是为了和你讨论所谓“未来的道路是光明还是黑暗”这种东西吗？……』
『kufufu……我只是想念我亲爱的弟弟了哟~~』
『……这个答案更糟糕……』
呐，无论是深渊还是地狱，请陪我一起沉沦吧，我亲爱的，瞬。
【六】
『唔……斯夸罗队长，有什么事？』
手机拿到一米开外。
『喂——！！！你还在总部吗？！！不用回来了，直接去日本！！！上次那个斯兰家族有几只漏网之鱼跑到日本去了！！……日本那边都是一帮废物连个会死气的垃圾都抓不住！！你赶快去解决掉！！……啊——！不要再轰墙了混蛋boss——！！这个月已经报废了五间房了可恶——！！！……』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大嗓门以及充当背景音的乒乒砰砰，瞬应了一声，很明智地选择了挂断电话。
『……十代目，如您所见，我得先走了。』瞬有些头痛的扶额，对前方有着大空般温暖笑容的Vongola十代目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辛苦你了。』
想到自家那帮自然灾害，如今已成为黑手党界赫赫有名的黑手教父的沢田纲吉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年龄与他相当，现任Varia云之指环持有者的家族成员，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都是一帮不良……
本来以为很轻松就能解决的事情，却因为中途遇上了意外而变得稍微有些曲折。
所谓，造化弄人。
原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人在最不可能、最不应该的场合下，再次遇上了。
废旧仓库
『你是什么人？！』男子警惕地看着仓库门口突然出现的穿着大风衣的人，手慢慢摸上腰后的枪。
『那么……你也是斯兰家族的成员了？』瞬微笑着，慢慢脱掉因为制服太显眼而不得不穿上的风衣。『我只是奉命来清除余孽而已。』
意料之中，看见对方震惊而慌乱的表情。
『你……你是……Varia——！！』
『没错哦~』瞬笑了笑，在对方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枪以前扣动了扳机。
砰！
男子的身体重重倒下，扬起一地灰尘。
一个黑影飞快窜过，瞬还未来得及动手，就听见一声惊呼——
『越前！』
黄发男子用枪堵着墨绿发少年的头，卡着他的脖子，慢慢走出阴影处。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大，额上缓缓落下汗水。
『不准动！再动，我一枪崩了他！』
男子目光狠厉，浑身溢出冷酷的杀气。
『原来还有第六个人啊……』
瞬毫不怀疑如果他有任何动作，对方会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瞬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人质成员——被绑在角落的几个也都是曾经的熟人。
啊啦，运气真差呢。
那几人似乎已经认出他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过也知道眼下情况不对，所以没有人出声。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视线从那一群曾经的熟人身上移过来，转向前面的黄发男子。
『斯兰家族私下进行人体实验，已经严重违背了现任黑手党教父“不允许利用活人进行生化、改造实验”的命令，上头要的是全灭，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人体实验又怎么样？我们是黑手党，追求力量有什么不对？！做这种事根本就很正常啊！！』
男子激动地大吼着。
在他看来，为黑手党世界制定什么规则那才是不正常的。黑手党，就该是利益之上、只为金钱和力量驱使的存在。
『……口口声声说不允许人体实验，你自己不就是人体实验的产物吗？！Varia云之指环持有者——两仪瞬！』
瞬微微一愣，扯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哦？你知道我呀？……没错，我是人体实验的产物……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
无视了男子的愤怒，以及曾经可以被称为朋友的人的震惊表情，他兀自说道。
『嘛……不过我想你也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了……』
有些恶意地扬扬嘴角。
『本来不太想用的呢，不过你让我想起了很不好的事……呐，要不要试试，你所谓的人体实验产物的力量？』
【七】
结果不言而喻，完胜。
墨绿发少年跌坐在地上，身体微颤，目光僵直而恐惧。
那个男人的尸体就在他旁边。
瞬看看他，又看看那些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少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等到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少年们互相望望，然后看向那个墨蓝发色的少年。
『……幸村？』真田看着已然变得陌生的昔日友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听说……三年前，你出了车祸……』迹部景吾缓缓说道。
但是，那个早在三年前就被判了死刑的人，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而且……
『啊……那只是一个幻术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车祸。』他淡淡地说道，口气自然得像在说一个笑话。
『为……什么？』墨绿发少年怔怔地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在问我为什么要诈死，还是……』瞬看着地上那具尸体。在他右手边不远处还有一具。
『如果是三年前那场车祸，那是为了能让我顺利摆脱“幸村精市”这个身份……如果你是指刚才的事……那是工作需要。』
『但是杀人是不对的！』
手冢国光的话显然是众人心中所想。
和瞬这个从小就接触世界阴暗面的人不同，他们都是接受法制教育成长的，从小就被灌输了“不能杀人”、“杀人不对”这类人生观，无法理解这种轻易夺取他人生命的行为。
即使，在这之前他们的生命还因为这些人而受到威胁。
瞬默默地看着他们，脸上挂着一个似悲哀又似无奈的微笑。
『真是的……所以我才必须要离开……离开你们的世界……』
『我和你们是不同的……正如你们所见，我是个黑手党。』
『为什么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什么黑手党的……做个普通人不就好了吗？！明明……明明你也是喜欢网球的！』
越前大声质问道。
他始终都记得被枪抵住太阳穴时那种恐惧和无力。
瞬恍然间想起了那些单纯的时光，那些，为了梦想和热情而努力的时光。
『网球……还有能活在阳光下的那种生活，是我的梦想……但是，我的生命中有比它更重要的存在……』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风衣，重新披上。
风衣上，Vongola的徽章折射出温暖的光芒。
『我的……信仰。』
意料之中，看见他们迷惑不解的表情。
但是，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他们始终都是在不同的世界里，即使有片刻重叠，也只是短暂的交汇。
经历过截然不同的过去，然后，走向毫不相干的未来。
这是命中注定。
【八】
瞬走出仓库，面不改色地甩出一句。
『听壁角听得很舒服么……骸。』
顶着凤梨头的某人依旧笑得很妖孽。
『kufufu……能听见瞬的心声，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呵，这种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很荣幸能听到瞬对我的夸奖哦……』
『我相信你知道这不是夸奖，喜欢偷看别人内心世界的偷窥狂先生——』
『我只是在关心，我亲爱的弟弟能否健康顺利地成长~~』
『……我想已经出狱快一年的你不需要再用这种变态的方式来关心我的身体健康吧？』
『kufufu……既然瞬你这么说了，那就换一种吧……』
…………
『……骸，你手在摸哪？！』
『是瞬自己说要换一种的哦~~』
『……其实你还是回去当你的凤梨罐头会比较好……』
『可是我突然觉得还是外面的世界更有趣呢~~』
有些人活在记忆中，有些事淡在岁月里。
不是没有遗憾，只是，比起贯彻生命的信仰，那份遗憾太微小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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