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复炽

　　“我并没有当即下决定，但仍帮她付足学费，直到毕业以后，全部计划才得以实行。我与她分不同时间去医院报到，期间并没有一次接触。之前付出的所有时间都变得麻木，直到医生告知我成功那一刻，才有真实感觉。此后我和卡崔娜才再次见面，陪伴她直到露西出生。”承利的声音渐趋平静，看来已经调整好情绪。
　　关敏文听完承利一番叙述，心中只有心疼，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两人都沉默许久，关敏文才重新镇定，整理思绪，对承利说：“既然你与孩子的母亲并无瓜葛，当时又是她自愿代孕，现在更无立场要回露西，你们签署过文件没有？”
　　承利点头。
　　“那么你可以拿出文件，了结此事。”
　　承利却无奈的摇头：“麦克，我不可以这么做。”他叹息，“我家人没有一个知道露西并不是因爱而生，当日卡崔娜确实签了一份文件声明日后不会有目的的出现在我与露西面前，此刻这份文件还在为此事公证的同事亚力那里，我的办公桌里亦有一份拷贝。要拿出来是很容易，但是，我不忍叫露西知道她的出生与别人不同。”
　　小小露西也只知道他的父母没能在一起而已。
　　关敏文一听也觉得头大。他也有一个儿子名唤丹尼，只不过他的理由好交代点：他只需对人小鬼大的小男孩说“我与你的母亲性格不合导致分手”。确实他就是这么告诉小丹尼的——他认为这是对儿子的尊重——他将丹尼当成完整的人格个体。
　　可是能对露西说实话吗？也许不。她只是刚上小学的小女孩，难道要向她解说冷冰冰的医学流程？
　　“确实不该这么做。”关敏文总结，“那么现在只有尽力安排与这卡崔娜见一面了。”
　　他看承利仍然眉头紧锁，于是拉过承利轻轻吻他，一边安抚：“没有事的，我们一步一步来，总会解决的。”
　　“嗯。”承利轻轻回答。

　　承宅也并不太平。
　　“这事之前没有人同我说，虽然无权干涉他的选择，但我其实是不赞成的。”说话的是和承利一样沉默寡言的承家次子承钊。
　　“我却喜欢麦克，他们本来就相爱，为什么偏因为那些往事就无法在一起？”这么天真的自然是承小妹。
　　承母叹气：“我本来也是介意的，可是你们也知道这些年来他心里难受，我不忍心他继续这样的生活。”
　　一时众人语塞。
　　“咳，”从前并不过问这件事的承父此时从书房转出来，鼻梁上还驾着只有工作时才会带的眼镜。
　　“爸爸，你怎么看？”承钊问。
　　承父顿一顿，才说：“我不管承利的事，可是其实并不是完全赞同他和关敏文又走到一起。”
　　华小珏突然发怒：“你一向只偏心老大，可是他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期间你对承利态度虽然和以前无异，却从此对他的事情不闻不问，我问你究竟要将他放逐多久！”
　　睿智博学的承爵士也无言以对。
　　“你既然见不得他，就不见罢，反正我是要去见麦克一面的，我想念他得很。”华小珏十分坚决。
　　这一次少了承利的家庭谈话就这样结束。
　　他们并未谈及露西抚养权一事，因为之于他们，这件事是没什么好讨论的。
　　同一些初入境就将洋派作风学得有模有样的家庭不同，承家虽然早已落户英伦，家中行事准则却仍遵从华人习俗，承家长辈虽然开明，并不干涉小辈的私生活，确实有一条铁一般的不成文规定：不许与洋人有瓜葛。
　　早年，拥有家族至高地位的承老爷子就曾经因为这个理由将承利的一个堂弟逐出家门，从此再不供应生活开支。
　　承家上下当然除出承利没人知道露西母亲的来历，但因为此女从未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严厉的承家老人才对这混血孩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华小珏嫁到承家近半个世纪，她当然是知道公公的脾气的。那洋女既要领走拥有西洋血统的露西，老爷子不但不会帮助承利争取抚养权更有甚可能促成那洋女的计划。
　　在他们看来，“归还”露西原是板上钉钉，不容扭转的局面了。

　　总统套房中，关敏文等承利洗完澡，就一把把他捞上床，牢牢压住他，是承利整个人几乎陷在床里面。
　　关敏文一手按着承利一边胳膊，接着猛地低头，放肆地嗅承利脖间的香气。
　　这个动作逗得承利阵阵轻笑：“刚刚还那么严肃，我一洗完澡，你又发什么神经？”
　　关敏文闻言抬起身子，用“你明知故问”的眼神无奈的望承利：“有好多天忙别的事了。”
　　承利自然听懂了，立时红了脸。关敏文这是在说不够时间温存呢。
　　承利只得说：“明天一大早要去看大哥……”
　　关敏文一身的热情顿时冷了一半。
　　是，承刈的去世永远是他们的心结，终生挥之不去。
　　于是关敏文只是带着承利侧过身躺着，从背后紧紧拥抱着承利，用脸颊摩挲着他的背。
　　承利也只能握住关敏文环住自己的双手，在他怀里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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