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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鸿门宴（二）
女人多，是非就多。秦香莲不想被掺和进去，便找了一个借口遛了出来，带上使女六月赏花去了。
御史中丞家的梅林的确养得不错，一树树的梅花争相绽放，红的、白的、粉的……没有皑皑白雪，只有缕缕阳光，倒让人忘了傲雪的风骨，只看到春意盎然。
看着六月眼中的艳羡，秦香莲笑道：“等你家娘子挣了大钱，换了大宅院，也要建个花园，像这样种上好多好多的花。”
“也种梅花么？”六月热切地问道。
秦香莲想了想，又笑道：“不，我们种桃花，嗯，最好是先建个湖心岛，然后上面种满桃花，岛名就叫桃花岛……哈哈！”到时她就扮古怪精灵的蓉儿，陈三郎就扮傻乎乎的靖哥哥——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俩还真有点像。
“娘子，为什么不种梅花呢？您看这梅花开得多好看啊。”
“梅花虽好，却是清高了些，更适合孤芳自赏。桃花开成一片，那才叫好看，尤其是让咱们六月往花树中一站，那就叫‘人面桃花相映红’，不是更美吗？”
六月不懂诗词，但也听得出“人面桃花相映红”中透出的调侃意味，脸刷的就红了，喃喃道：“娘子又取笑奴婢。”
秦香莲还想再调侃两句，忽听有人道：“哼，不知所谓。”转回头，便看到一张比白梅还秀雅、比红梅还娇艳的面庞。
“原来是庞小娘子，怎么不在花厅里坐了？我瞧着那些娘子都想和你说话呢。”
庞婉蓝脸色难看，她本就是不耐被那些妇人打探才躲了出来，偏这话不能在秦香莲面前讲。“哼，秦娘子不也一样出来了？”
“哎哟，奴家可是已经有了夫婿的……”秦香莲故作娇羞，更把庞婉蓝气得脸色发青。
“我家小娘子是出来赏梅花的！”护主心切的迎春大声道。“我家小娘子才是真正懂得赏花的人，不像有的人，哼，不懂装懂。”
迎春的行为，可以解释为忠心，可以解释为天真，但秦香莲不喜欢。她不喜欢这样自以为是、觉得自家主子好就可以把旁人踩下去的下人，这不叫天真烂漫不懂事，这叫不知天高地厚。
她还是笑了，只是这一次笑得很从容也很矜持：“小娘子是不是比我懂得赏花，我不知道，但小娘子肯定比我懂得调教下人。难怪人家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太师府的使女倒是比我这个正经娘子气派多了。”
迎春气鼓鼓地还想还嘴，却被庞婉蓝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丫头有些被宠坏了，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们两家同为客人，即便她这个主子还要想着给主人留些面子，她一个小使女却还不知收敛。
但是，面子还是要争的。庞婉蓝板着脸道：“下人无礼，奴家给娘子赔礼了。但迎春说的也没错。梅花傲雪凌霜，风骨无双，乃四君子之一，怎能拿轻浮浅薄的桃花与之相提并论？”
这是较真还是抬扛？秦香莲原本只是想起桃花岛的逸事开了句玩笑，并非真的嫌弃梅花，哪想到会因此被人揪住不放，而且听起来，倒像是在讥讽她轻浮一样。
“梅花开在冬天，就叫风骨；桃花开在春天，就叫轻浮？”秦香莲轻笑一声。“我就是觉得好奇，难不成梅花是为了突现风骨才特意在冬天开花，而桃花却是因为生性肤浅才眼巴巴地等春天？”
“呃，这个……”庞婉蓝从没遇过这么刁钻的问题，一时哑然。
“哇，我刚想起来，你这个使女不是叫迎春嘛，想来也是企盼着没有风骨、轻浮浅薄的生活。”
六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迎春眼睛鼓得大大的，满是愤慨，但终究没敢再口出狂言。庞婉蓝也神情尴尬：“不、不是……其实……”迎春这名字可是她取的。
“当然不会是这样。”秦香莲替她接了下去。“其实这不过是文人以物抒怀，强加上去的罢了。春夏秋冬，花开各季，此乃自然之道，与花的喜好无关，与人的喜好也无关，更没有谁高谁低之说。呵呵，如果这些花花草草也有灵智，只怕听了小娘子刚才的话便得羞愧死了。”
庞婉蓝才觉得自己就快羞愧死了。
“说的好！”有人在梅林间拍掌扬声道。
没想到居然有人在偷听！秦香莲和庞婉蓝都被吓了一跳，两人谁也不想被传出不睦的消息，便齐齐住了口，转头一看，一位秀眉横黛，凤目流波的美貌女冠从梅林间走了出来。
“呀，怎么是你？”秦香莲惊吓过度，失态地用手指着她。这不就是在相国寺向她爆料的凤眼女郎？为什么有庞小娘子的地方就有她？为什么她又突然变成了道姑？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想干什么？
秦香莲内心辗转的时候，庞婉蓝已经有些紧张地福下身去：“臣女见过卫国长公主。”
卫国长公主！秦香莲的手指嗖地收了回去，额头上的冷汗开始凝结，声音却是堵在了嗓子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卫国长公主，长公主，长公主……就是仁宗皇帝的妹妹，妹妹，妹妹……
“咦，秦娘子不喜欢看到本宫吗？”
秦香莲继续发呆中：公主=小三？
“娘子……”六月不敢大声，生怕被长公主听到会治她的罪，可看到女主人不为所动，不禁急得想哭。
“秦娘子第一次进京，从未见过长公主凤颜……胆子又小……还请长公主莫怪。”庞婉蓝一边说一边想：“我可不是担心她被长公主怪罪，只是不想她连累了陈大人。”
秦香莲闻言晃过神来——怒了。长公主的凤颜有啥稀奇的？千古一帝一家子的画像她都曾见过，想YY谁就YY谁，还能被一个无权无势无名的宋朝公主威慑？哼，真以为她是头一次进城的土包子？
呀，不对，庞小娘子刚才说那番话，好似是在替她开脱，而非嘲讽。
“臣、臣妾见过长公主。臣妾从小地方来，没见过大世面，让长公主和庞小娘子笑话了。”她讪讪地笑道，做出一付欢喜又紧张的样子。
“本宫可不觉得秦娘子胆子小。是不是，贞儿？”
贞儿又是什么人？秦香莲顺着瞧过去，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郎恭顺地站在长公主身后，看着有些眼熟。见她瞧了过来，那女郎微微福身：“奴婢见过秦娘子、庞小娘子。”
“呀，这不是宋女史吗？”秦香莲立刻认出了她，便也明白过来长公主所说的“胆子不小”是指什么，大约是猜出来她当时有心戏耍庞统，深宫里长大的女子果然都不简单。但秦香莲并不慌张，只是对着宋女史殷勤地笑道：“上次多亏了女史相助，还正愁没处谢您呢。”原来是宫里的人，难怪和普通侍女不同。如此说来，当日和庞统在一起的人也是皇亲国戚，幸好没来得及得罪。
“咦，那日不是庞三郎救的你么？”长公主好奇地问道，凤眼里流光溢彩，写满了“不怀好意”四字。
庞婉蓝惊得顾不上礼仪，抬头直直看着秦香莲，这妇人怎么还和她兄长扯上干系了？
秦香莲眉头微蹙，这位卫国长公主一点仪态万千的气质都没有，倒像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很快，她便展眉笑道：“先有庞公子震住恶徒，又有宋女史带人擒拿，奴家真是好命，遇上的好人比坏人多。难怪人都说，京城这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
谁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接。最后，还是宋女史先说道：“秦娘子过奖了，奴婢只是谨遵长公主的懿旨。”
长公主忍不住哼了一声，心道：“本宫才是救你的正主呢。”
秦香莲忙转过身来，笑盈盈地道：“哎哟，臣妾怎么会忘了长公主呢？长公主不愧是得道高人，对芸芸众生皆心怀慈悲。啧啧，临行前臣妾叔翁算过一卦，说臣妾入京虽有一难却必得贵人解救，看来便是应在长公主身上了。”
长公主忍不住往后避让些许，生怕她的唾沫星子喷到自己的脸上。上次见面还对自己避如瘟疫，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便恨不能粘上来，这妇人看来也只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不似她想的那么有趣。
庞婉蓝也是暗自咂舌，既有些不屑，又有些担忧。
“长公主，臣女出来已久，恐嫂嫂责怪……”庞婉蓝欲言又止，而后又瞥了秦香莲一眼，似是挣扎了一下，才说道：“秦娘子也是，既是来做客的，怎么好只一个人在这里闲逛？”
“哎呀，是哦，这半日未回，宋夫人怕是也要怪臣妾了。”秦香莲又是一惊一乍的。“长公主可要跟我们一同回去？”
庞婉蓝气得想吐血，心道：“我想方设法让你离她远点呢，你却还要巴结，哼，早知道就不管这闲事了。”
长公主把脸转向一边：“本宫还想在这里赏花，你们替我向宋夫人告个罪吧。”若不是母后逼得急，她才不愿来此与那些三姑六婆坐在一起，即便有几个青春可人的小娘子，也都似庞小娘子一样被管教得老和尚似的。唉，原本看到秦娘子她是有几分高兴的，谁知也是个俗人。
秦香莲和庞婉蓝同时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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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有一段的，但太困了，每天都要早起上班，不敢睡太晚，放下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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