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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大姐什么时候有钱
“不许动！”
“孔方兄！”
短暂失神后，这一老一小同时大声叫道，然后又同时蹲下身去——砰的一声，两颗脑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又同时向后仰去。这时拼的就是体力！秦老道虽然年近花甲，但身子骨却特别结实，晃了晃便又朝“钱”扑去。而秦香莲只能杵着地悲怆地叫道：“别动我的钱！”
等她使出劲把身体撑回来时，秦老道已经快速地搂起了一把钱。“哈哈，大姐今天可真乖啊，叔翁一会儿买糖回来给你吃。哎呀，就知道今天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秦香莲怒不可遏，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骂，院门忽然开来。
“叔翁！”
“叔翁！”
“大哥、二哥快抓住他！”秦香莲大喜，来的正是她的两个弟弟：七岁的秦大毛和五岁的秦二毛。
两小子被惊呆了，看看大姐再看看叔翁，大姐是要他们抓住谁呢？
“你们俩来得正好。你们大姐正在分钱呢，谁捡着是谁的，去晚了可就没了！”秦老道面不改色心不跳。
两小子的目光顿时就被还散落在地上的铜钱吸引住了。哇！好多钱啊！瞬间，这好多钱就变成了好多的果子、糕饼……秦老道趁机一猫腰，从他们背后窜了出去。
“呀！二叔？”
“咳咳，是大嫂啊，回来了？”
“嗯，家里米没了，刚去买了点。二叔这是要去哪儿？”
“呃，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哦，那侄媳妇先去做饭，二叔早点回来啊。”
秦香莲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就知道这钱是追不回来了，不由长叹一声，然后赶紧把剩下的铜钱捡起来，牢牢地攥在手里——两个弟弟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秦香莲的母亲冯娘子跨进门来便被院子里诡异的气氛吓住了：“这是怎么了？”
秦香莲轻蔑地瞥了两个弟弟一眼，回答道：“娘，没事。”哼，就凭他们也想从她手心里抠出钱去吗？
“这里还有一个！”秦大毛突然大叫一声，朝着东边的墙角冲去。秦香莲的动作没他快，于是干脆改变目标，揪住了他的耳朵。秦二毛则被吓得赶紧钻到了母亲的身后。
“大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大哥抢我的钱！”秦香莲理直气壮地说道，手上还揪着秦大毛的耳朵。
“娘，是叔翁说大姐在分钱，谁捡着就是谁的！”秦大毛也毫不示弱，拳头攥得紧紧的，任秦香莲怎么掰都掰不开。
“呸，那个老骗子……”
“香莲！”母亲没叫她的排行而是叫了她的名，其意味不难言明。秦香莲嘟囔着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下去，于是化悲痛为力量，终于把那条漏网之鱼抠了回来。
冯娘子把女儿叫到屋里，问明缘由，不禁笑道：“叔翁年纪大了，又只有咱们这一家亲人，他想吃什么喝什么，由着他就是了，怎么能跟他斗气呢？”
“娘，他要喝的是酒！又伤身又伤钱，这可不能由着他。”
冯娘子叹了口气。叔父这毛病是早就有的，之前家境困难还能勉强约束着，大姐病好之后就慢慢有些管不住嘴了。可那毕竟是长辈，喝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恶习，便也不好多管。
“再说，怎么着也不能和侄孙女抢钱吧？此风绝不可涨！”秦香莲还在愤然。
冯娘子也是哭笑不得：“你呀，要不是你总把钱攥得那么紧，你叔翁会这样吗？人老了，反倒更像小孩子了，你总不肯让着他，他哪能不跟你捣乱呢？呵呵，没事的，叔翁闹过这一次也不会再来了，他又不是真的不懂事。”
话虽这么说，接过剩下的铜钱时冯娘子还是有些变色：“怎么就剩这么点了？”十五文，还不到应得收入的三分之一。
“哦，衣服的钱在这里呢。”秦香莲掏出钱袋。“这些是——我帮一位娘子找到了她遗失的金钗，她一高兴就赏了我一把铜钱。”
冯娘子没有怀疑，确实有富家娘子舍得打赏人。“既是有多的，怎么还不肯应了你叔翁呢？”
秦香莲撇撇嘴，没有说话，但冯娘子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笑着摇摇头：“你啊，看着人小鬼大，其实还是一团孩子气。” “我？孩子气？”
秦香莲骇然，母亲是从哪里看出她还有孩子气？难道她的眼睛深处没有折射出熟女特有的睿智吗？
“这五文钱你收着，想吃什么自己买。”
“娘，我……”
“没事，你身体好了，爹娘心里也高兴，干活也有劲儿，还愁挣不到钱吗？”所以，看到女儿有劲儿和叔翁斗气，冯娘子心里还是高兴多些。
秦香莲没有再推辞，收起目前第一笔也是最大的一笔财产，然后仰起脸，看着母亲如何认真地清点钱匣里的余额。
冯娘子长得很好看，生过三个孩子的她实际年龄也才三十出头，仍然保持着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材。记得刚刚清醒时，看到这样一个美貌少妇对自己说：“你爹爹卖炊饼还没回来呢”时，秦香莲差点再度灵魂出窍——还以为重生到了武大郎家！
冯娘子的命要比潘金莲好些，嫁的是她中意的男人，夫妻俩勤勤恳恳共同维护这个家，虽然贫困却也其乐融融。但这幸也是她的不幸，生活的磨难已经让这个少妇提早抹上了岁月的痕迹。看着母亲因为长期泡在水里而有些变形的手指，再想起父亲那落寞的背影，秦香莲又觉得鼻子酸了。
“娘……”她揽住冯娘子的胳膊，就像前世小时候常常做的那样。“等我有钱了，就买一堆使女小厮伺候您，您什么也不用做，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爹爹说话就成。”
冯娘子被她逗得咯咯直笑：“好啊，娘可就天天盼着了。”冯娘子说完就转身整理今天收回来的待洗衣物，很显然，她根本没把女儿的宏愿当真。
秦香莲又觉得有些无趣。是啊，这梦想很美好，可怎么才能实现呢？她现在连找份工作补贴家用都做不到。
“咦，这是什么？”冯娘子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纸包。
“哎呀，是爹爹让我带给大哥、二哥的蜜煎。”秦香莲这才想起来，忙接过纸包出门去找秦大毛、秦二毛。两小子果然喜欢得很，那吃相活像是饿了很久。
“慢点，慢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辈子都没有——”秦香莲本想打趣，却突然想起这两孩子的确很少有机会吃到这样的东西，更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她叹了口气，把手按在两弟弟的头上，问道：“大哥、二哥，等将来大姐有钱了，让你们天天都能吃蜜煎，好不好？”
“真的吗，大姐？”秦大毛欣喜地抬起头。
“当然是真的。”
“吃羊肉馒头行不行？”
“行！想吃什么都行！”
“太好了！”
性子相对安静的秦二毛也被哥哥的兴奋感染了，咧开沾满糖渍的小嘴问道：“大姐什么时候有钱啊？”
“呃，什么时候有钱……这是个非常复杂、非常曲折的问题……”这就是所谓的童言无忌吗？秦香莲有些后悔信口开河了。“现在说了你们也不懂……咳咳……”
“哈哈哈哈……”小院里爆出一阵嚣张到令人厌烦的笑声。
“叔翁？”秦香莲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就差没有趴在地上捶地的老道。“遇上什么好事笑得那么开心？要不要侄孙女替您顺顺气？”
“哈哈……有钱……大姐你什么时候有钱啊？羊肉馒头就不用了，天天给叔翁沽二两好酒就行了。哈哈！”
“哼！叔翁不是早就看出我是大富大贵的命吗？怎么，您的神机妙算不灵了吗？”
“呃，这个……”
“叔翁，蜜煎。”秦二毛递过一块蜜金橘，适时地替秦老道解了围。
“哎哟，二哥真乖。”
“傻二哥，这玩意儿叔翁早就吃腻了。”秦香莲一把拉住秦二毛的手，秦老道接了一个空。
秦老道两眼一翻：“胡说，我啥时吃腻了？”
“嘿嘿，那八文钱买蜜煎足够吃腻了吧。二哥乖，自己吃吧。”
秦二毛真的很乖，听了大姐的话，干脆地缩回手，把蜜金橘塞进了自己嘴里。
“呵呵，大姐还在生气呢？”秦老道干笑道。
“哪敢啊，赡养老人可是中华民族优良的传统美德。”要说心里一点气都没了那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为着八文钱和叔翁吵个你死我活。“咦，叔翁您怎么回来得这么快，难道有钱了老张头都不肯卖酒给您？”虽说老张头家开的小饭馆就在巷子口，但以秦老道的习惯肯定是要把钱喝干了才会回头，今天的速度比打酱油还快。
“他敢不卖给我？”秦老道胡子一吹，而后又迅速地沮丧地耷拉下来。“那老家伙这次进了些好酒，他奶/奶的，居然要八文钱一碗！”可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好酒的诱惑，一碗下肚之后便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
“咳咳！”秦香莲大声地咳嗽。
秦老道一愣，忽而发现两个年幼的侄孙正好奇地看着他。“嘿嘿，这个……他奶/奶其实是好人。”
“去，去，上那边吃去。”秦香莲瞪了叔翁一眼，然后绷着脸把两小子赶开。
秦老道心虚，竟然觉得侄孙女刚才瞪自己那一眼颇有些小时候淘气时被母亲生气时的模样，当下更是讪然，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嘿嘿，大姐，小心些，别让大哥、二哥看见。”
秦香莲接过来一看，居然一小条烧猪肉，还微微冒着点热气。叔翁果然如母亲所说已经到了返老还童的地步，能把你气得牙痒，却又没法真的记恨上。
“刚烧出来不久，味道好着呢。”秦老道说着还咽了一口口水。
“呃，听这意思，叔翁已经品尝过了？”
秦老道又是一阵干笑，略带了些奸计得逞的得意。
“可叔翁的钱不是全都买酒了吗？这烧猪肉又是从哪里来的？”
“啊，这个问题嘛……这是一个很复杂、很曲折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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