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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告别白眼狼
陈大官人比想像中的还要善解人意，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他的想法和秦香莲差不多，有这个精明的儿媳在，就不必担心儿子吃亏，也不用担心儿媳生怨。再者，红袖添香乃是一大雅事，可这红袖若是别人的，陈家必定要鸡犬不宁，倒不如索性成全了儿媳——这主意哪像是儿子想出来的，最好她能投桃报李再给陈家多生几个。
王娘子本就对儿子去远方求学略有不舍，得知儿媳也想跟着去，真是举双手赞成。“香莲，我可就把三郎交给你了。我和你公公身体还好着呢，祖母也自有我们照料。你就多费心照顾好三郎，让他专心读书，来年考个进士，谋个一官半职，那也是香莲你的福分啊。当然，你自己也要留意身体，可别累坏了，冬哥还等着你给他添个弟妹呢。”女儿的想法虽然有道理，但终究嫡庶有别，只要儿媳能生，尽管让她生。
最后一句话暴露了王娘子的真实目的，也让秦香莲心里突地一跳——说实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压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出生不满百日的孩子。孩子这么小就要和亲生父母分开长达一两年，这让她于心何忍？但这时改变主意也有些晚了。带着孩子一起去？更加不现实。唉，就当是把他留下替自己和三郎尽孝吧。
这是事关陈世美前程的大事，也就是关系到陈家未来的大事，因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全家人都在为这夫妻俩的远行忙活，就连正当红的冬哥都隐约受到了冷落。
就这样，过完年，陈世美夫妇告别高堂和幼子，难舍难分又兴高采烈地踏上了行程。
“儿啊，不要怪娘亲狠心。娘可不是不要你，我这么做正是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突然蹦出一串姨娘外加各种庶弟、庶妹，想必你也不会喜欢吧？”秦香莲抱紧冬哥，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也不管冬哥正挣扎着要脱离她的怀抱，也不管一旁等候的奶娘、使女都已经面带紧张。
小家伙显然继承了她的健康因子，长得非常结实，养了两个多月，个头便长大了不少，身上的肉也多了不少。那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软绵绵又香喷喷，真是让人难以放手。可那小胳膊小腿却是蛮有劲的，一拳打在她的下巴上也让她咧了好半天嘴。
冬哥挣脱不开终于哭了起来。乳母看不下去了，讨好地笑道：“娘子抱得也累了吧，冬哥最近可长了不少分量。”
秦香莲哪里会不听不出乳母的暗示，心里虽然不舍得也只能把孩子交到她怀里。小家伙到了奶娘怀里就渐渐止住了哭泣，然后便把脸埋在奶娘硕大的胸脯里，任别人怎么哄也不肯再回头看他亲娘一眼。
“你老娘的胸脯还不够软吗？”秦香莲在心里暗骂道，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心酸。
确定要和陈世美共赴湖州后，她恨不能和这小子十二个时辰都贴在一起，好好弥补一下即将到来的“遗弃”。可不知为何，这孩子不是很喜欢和她亲近，时间一长就又哭又闹。可他又不是只亲近乳母一个，有几个使女也是他一见便伸手要抱的。若是有人留心，便不难发觉那几个使女要么是长得漂亮的，要么是像乳母这样胸脯柔软的。
这让秦香莲更加不忿，论长相，那些使女哪有她出色，论身材，刚刚生养过的她也不比乳母差。孩子他爹尚且对她眷恋不已，凭什么就会被这小子嫌弃？只恨还不到开口说话的时候，否则一定要他说个明白。
“娘子，冬哥现在还小呢，哪懂得是要和爹娘分开？等他再大些就一定知道想念爹娘了。”红锦在她身边劝道。她心里可是雀跃万分，若不是女主人要去湖州，她恐怕也要和丈夫长期分离。
“哼，我看他是根本不在乎。”秦香莲瞪着那个正咦咦呀呀催着乳母往小贩堆里挤的某人，恨恨地说道。“别人抱着他就笑得厚颜无耻，我抱着他就哭得天昏地暗，好似我不是他的亲娘而是吃人的大灰狼。”
红锦心中暗笑，娘子平时也是精明无比的，怎么一遇到这事就变得像个小孩子，好似就和冬哥一般大。“冬哥还小嘛……”似乎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红锦又补充道：“小官人抱着他不也一样哭？还有大官人，待不得一刻也就不耐烦了。”
秦香莲琢磨了一下，心中略宽，但又觉得有些不妥：“红锦，冬哥好像都不喜欢男人抱他，就算是女郎，也不能太老太丑……我瞧着他跟老太君在一起也不是很兴奋……”老太君的待遇远不及风韵尤存的王娘子，可也总比她要强，难道在儿子眼里她还比不上老态龙钟的老太君？秦香莲重又愤怒起来，恨不能立刻把这小子拎过来重重拷问。
红锦可不敢说老太君又老又丑，忙道：“老太君好静，小孩子却总是更中意热闹。至于那些使女，长得好看的本就容易讨喜，小孩子也是知道美丑的嘛，更何况咱们冬哥那么聪明？不是有句什么诗叫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咱们冬哥以后一定是个君子。”
因为聪明，所以这么小就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因为这么小就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以长大了就能做君子？红锦的推理吓得秦香莲冷汗淋淋。
她原想着，等他们回来时，冬哥恰好能说会走，正是接受外界信息的大好机会，到时把《西游记》、《灰姑娘》、《白雪公主》、《小蝌蚪找妈妈》……一股脑全讲给他听，还能笼络不住一颗□□的心吗？可若他真有那么聪明，难不成得讲《寻秦记》之类的种马文？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是一阵冷汗。
“大姐，该上船了。”刚帮着安排好行李事宜的秦博带着一头细汗从船舱里出来说道。
秦香莲轻叹了一声，掉头对他轻声道：“大毛，家里可就全靠你了。叔翁年纪大了，要劝他多注意身体，少喝酒，少看艳舞。爹娘也是一样，劝他们放宽心好好歇着，店里的生意你多看顾着些，有事和刘掌柜商量着，再不济找王二郎帮帮忙。”
“知道了，大姐。”
“但是，别想借着这个借口荒了学业，今年州试你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要好好考。姐姐不是逼你要在这上面出人头地，你要是真喜欢行商不喜欢科举也不是不可，但多读书、多懂些道理对做生意只有利而无害。记住，知识才是第一赚钱之力。”
“知道了，大姐。”
“二毛我很放心，读书从不用人催，只是别给他太多压力，州试能过则好，不能过也还有以后，他还年轻嘛，别什么都跟你们姐夫学。”
“知道了，大姐。”
“哦，陈家也要经常上门走动，我跟你姐夫都不在，总得有个壮丁。有事帮忙、没事应礼，也别忘了多看看你外甥。”
“知道了，大姐。”
“皱什么眉头？大姐叮嘱你的有错吗？”
“不是啊，我皱眉头是因为想着大姐要走了心里难过啊。”
“切，少来糊弄我。”
“娘子，上船吧，要开船了。
陈世美的声音在秦博耳朵里听来宛如天籁，他一边偷偷地擦着被大姐折磨出来的汗，一边朝姐夫做出感激和无奈的表情。
陈世美带笑冲他点点头，然后说道：“娘子，大毛早就是大人了，你还怕他没有分寸吗？再说，年底就回来了。”
秦香莲白了他一眼：“知道了，你们都嫌我罗嗦。”
两人忙道不敢。秦香莲也不再多言，提起裙摆缓缓上船，刚刚站上船头便又忽然转过身来：“哎，大毛，还忘了件事呢。”
秦博浑身肥肉一颤：“大姐还有啥事？”
秦香莲重又下船，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你和张小三是怎么回事？”
秦博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哎呀，没事，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大姐，我就是认出她来觉得意外，多说了几句话，总归是一条巷子里长大的嘛。”
那日在酒席上唱曲的妓女中居然有一个便是张爱爱的妹妹张小三。张家靠着张爱爱发达了起来，但王婆尤嫌不够，在二女儿不再接客之后又推出了三女儿。只是张小三长得不及姐姐好，性子又有些刻薄，只有一手弹唱还算不错，混了个二流的水准，远没有当年张爱爱的声势。秦博在酒席上与之相逢，想起张家刚刚发达时的风光，不免有些唏嘘。
秦香莲扬起下巴：“没事就好。我也不是嫌弃她什么，也不是阻着你相认旧时玩伴，只是你年纪还小，这些风花雪月的还是少掺和的好。哼，王婆是个什么得性你也知道，被她家缠上了甩都甩不脱。你也不用着急，等大姐回来立马给你找门好亲事。”
“知道了，大姐。”秦博苦着脸道。他的眼光有这么差吗？
秦香莲终于再次踏上船板。秦博刚松了口气，便又见大姐转过身来喊道：“大毛，还有件事！”
“大姐……您说！”
秦香莲皱了皱眉，严肃地说道：“大毛，你该减肥了。”
秦博：“……”
船终于开动了。秦香莲忙又抬起头，望着岸边正目送她离开的亲友们，并举起手，轻轻挥动向他们致意。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寻找着那位小冤家，却看见他正在奶娘的怀里抓着刚买的糕团喜笑颜开，压根没有看见她依依不舍的目光。
“白眼狼，真是个白眼狼，难道他老娘还不及一团米粉好看吗？”秦香莲终于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娘子莫气，都是这臭小子不识抬举，以后我一定替你出气。”陈世美忙过来劝道。
“嗯，要打他屁股。”
“对，打他屁股。”
“狠狠打，不准手软。”
“好，狠狠打，绝不手软。”
河岸上，冬哥仍然兴高采烈地玩弄着糕团，一只沾满糖霜的小手还在奶娘丰满的胸脯上摸来摸去，却不知，他的小屁股已经上了他老爹的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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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上改版前的进度了！！！撒花庆祝！然后赶紧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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