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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骗的就是你
“哈哈！原来道长所言的贵人便是陈小官人。陈官人不如就让这位道长给令郎算上一卦，听听道长有何妙言。”
庞先生的话适时地解了陈奕和曹知县等人的尴尬，曹知县也立马转了口风：“道长居然算到陈兄和令郎今日会来，果然有些门道。陈兄不如试试？”
话说到这里，陈奕再不相信算卜之说也只能装一次信徒：“呵呵，那就烦劳道长了。”
陈世美闻言立即兴奋地扑上前去，先邀功似的向秦香莲灿烂一笑，而后才冲秦老道问道：“道长爷爷，算命要怎么算？”
秦老道拿过纸笔，一边感叹这么秀外慧中的小公子怎么就被自家侄孙女给骗到手了，一边慈祥地笑道：“小官人随便写下一个字就成。”
陈世美提笔即书。秦香莲在一旁着急，心道：“刚夸你演技好，怎么这么快就露陷了？你就不会假装想一想吗？”
秦老道淡定地抚掌道：“好字！果然是好字！”
“道长爷爷真是厉害，居然早就猜到我要写‘好’字！”
“……贫道的意思是，小官人的字写得真是好。”饶是已练成了铜墙铁壁，秦老道也实在不好意思担当这样的赞誉，暗怪秦香莲怎么会编出这么丢人的台词。
陈世美发现拍错了马屁，尴尬地挠挠头，紧张地看向秦香莲，恰见她皱着眉头瞪了自己一眼，不由悻悻地低下头。
因为知道陈世美不比秦老道、孙五这样的老江湖，所以除了几句必要的对白，秦香莲宁愿让他本色发挥，只要他别暴露两人认识的事实。谁知他不但自以为是说错话，还有事没事老看向她，生怕别人不知道此间有黑幕吗？
秦香莲正暗自恼怒，忽见陈大官人看了过来，忙转过视线殷切地一笑，可刚露出笑容便后悔了：这哪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丫头的表现？她是不是应该装得羞涩些，又或是装得畏缩些，又或是端庄些？
还没想好，陈大官人便已经转回头去。秦香莲也只好悻悻地低下头，转念一想：就算被他看出自己和陈世美之间有黑幕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大义灭亲当众揭穿儿子的把戏？再者，想必陈大官人也不愿找一个对其宝贝儿子居心不良且和贤淑端庄毫无瓜葛的儿媳……想到这里，秦香莲又冲着陈大官人露出谄媚的笑容，哪怕对方此时看不到她。
陈大官人正因为儿子的突兀表现隐隐有疑，突闻秦老道问道：“不知小官人想算什么？”他心道这小子哪懂得这些，正要代答，便听儿子急冲冲地回答道：“道长爷爷帮我算算以后能不能考中状元？”
“咳咳！”陈大官人促咳几声，而后正色道：“三郎，做人不可好高骛远。”这话他问叫作望子成龙心切，儿子问便难免会让人笑话不自量力。
陈世美咬了咬嘴唇，他倒是很想像香莲姐姐那样大喊一声“不想考状元的学生不是好学生！”，只是面对父亲的积威终究没敢开口。于是乎，他又忍不住偷偷瞥了秦香莲一眼，把秦香莲气得狠不能蒙上他的眼睛——让你爹看破没关系，让所有人都看破可就糟了。
“呵呵，十年寒窗不就是为着金榜题名吗？小官人有此志气，大官人应该高兴才是。”
“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但还请道长替他看看前程如何。”秦老道打了圆场，陈大官人对他的口气也软了几分。
秦老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毫不客气，遮住陈世美所书之“好”字的左半边，说道：“子，男子之通称，便是令郎。又颜师古曰：子者，人之嘉称；又王子雍曰：子者，有德有爵之通称。可见，令郎将来必定是德才兼备、功成名就。”
“切，谁不知道陈家小官人是咱们县里数一数二的神童，将来必定是要做大官的。这命换了我也会算！”秦老道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声嗤笑道。
不知何时，小小的算命摊前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其中有认得陈大官人父子的都发出了善意的嘲笑声。陈大官人自己也是微微一笑，不管这老道是不是也知道三郎的名声，但给人子女算前程的谁不知道要拣着好话说？他可不会就这么被他给糊弄住了。
秦香莲也是微微一笑。有人看热闹说明她的造势计划已成功了一半，有人踢馆说明她的造势计划正顺利进行——那踢馆的也是她安排的托！看着陈大官人、曹知县、庞先生等人都露出‘就知道是这样’的神色，她忍不住得意起来。
秦老道也是知道实情的，所以他不慌不急，轻轻捻着胡须，摆足了临危不乱的高人形象，等笑声停歇时才慢慢说道：“老道若坚持说这都是从这字里看出来的，大约总有人不会相信。可谁说神童就一定能金榜题名？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自古又不是没有先例？”
陈大官人脸色微沉，秦老道仍是不慌不急：“贫道昔日在外云游时，曾听闻有一人家世代耕种，无人识字，可其年方五岁的小儿竟然无师自通，可指物为诗，文理可观。旁人皆以为奇，不时宴请其父，甚至以钱财求其诗。其父见有利可图，便终日带着他四处拜访，不让他求学。结果过了几年，这小儿写的诗已不复以往，再过了几年，便泯然于众人矣。所谓天才，应是一分的天资加上九分的勤奋，否则也是枉然。”
若说陈大官人之前的脸色是微变，那现在就是大变了：“三郎，还不快谢过道长提点之恩？”
陈世美心里还在计较着香莲姐姐是不是又恼了，都没听清秦老道刚才说了些什么，听得父亲这么一喊，虽是慌忙起身道谢未曾失礼，却是纯属条件反射。可如庞先生这样的有心人便都若有所思，看秦老道的眼神也愈发不同。
秦香莲则是强忍着才没有大笑起来。所谓的云游见闻其实便是日后有名的王安石的《伤仲永》。只是一来她不记得原文，二来王安石恰是当代之人，也不知是否已写成此文，才用了这样改头换面的花招，反正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呵呵，大官人客气了，小官人一看便是勤奋好学之人，又家学渊博，哪用得着让人担心？”秦老道越来越进入角色，笑得越来越淡然。“只是，要想金榜题名，不止要有天分、勤奋，缘份也是少不了的。”
“刚才那位小哥只道我是知晓小官人的身份而强言附会，却是没看出这字中的机缘。”他挪开手，让出另一半的“女”字：“人嘉为‘子’，但也要遇‘女’才能成其‘好’。”
“还请道长说说其中缘由。”陈大官人虽然仍是不信命理测算，却也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位并非胸无点墨的秦半仙如何自圆其说。
秦老道轻轻戳戳纸张：“遇女成好，令公子今后的机缘多半与其姻缘有关。大官人再看，这‘女’旁居左，君子以居左为贵，又比‘子’旁高出一头，可见此为贵女，贵不可言。有贵女相助，小官人何愁没有前程？”
陈大官人微微皱起眉头。这话虽是吉利话，可他的儿子难道非得靠女人才能谋得前程？
秦老道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见状又笑道：“大官人莫急，老道还没说完呢。有了好姻缘不愁好前程，可好姻缘也不是莫名从天上掉下来的。贵女、嘉子，缺一不可成‘好’，若非小官人有真才实学，又哪能得贵女青睐？”
“哎哟，哪不就是榜下捉婿了？”人群中又人叫道，顿时又惹来了一阵善意的嘲笑，只是这嘲笑里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宋朝是中国科举制度最完善的时期，中举者不论出身都有机会入朝为官，一夜之间便名利双收。而这时的婚姻习俗也打破了前朝士族寒门不通婚的规矩，选婿不重出身重前程。寒门举人配富家千金，各有所得，从而造就了独特的“榜下捉婿”的风潮。
以陈三郎的人品文才，绝对是上等猎物，而以陈家的门第，这贵女得有多贵才能让他们高看啊？怎能不让人羡慕和嫉妒呢？
“你们瞧小官人那样，跟天上的仙童似的，怕是官家见了也要捉回去做女婿了！”
“好你个李麻子，谁让你乱改台词？”秦香莲骇了一大跳，却见包括县太爷和东京来的庞高官都是一脸愉悦的笑容，没谁大喊一声“妖言惑众，拖出去砍了！”，才隐约明白这时代不似后来的满清朝，敢拿天家说笑就是死罪。
不过这李麻子倒也有先见之明，一句玩笑却是说出了陈世美真实的命运。若不是因为他会被天家捉去做妹婿，她又何必伤精废神弄出这一切？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狠狠地瞪了陈世美一眼。
陈世美尚不懂男女之情，但也知道娶媳妇、做女婿什么的就是要和一个小娘子永远住在一起，就像母亲和父亲那样。所以，他也忍不住看向秦香莲，为着什么却是自己也说不明白，却不料又是看到一张仇大苦深的脸，只得又一次委屈地噘起嘴。
这一幕又落在陈大官人眼里，他不动神色，冲秦老道抱了抱手：“呵呵，陈某就指望着承道长的贵言了。”说完就准备掏钱付账回家审子。
“哎，大官人莫急，贫道还没有说完呢。”秦老道扬手拦住他。“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机缘若是一个不好也可能变成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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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唉，断更时间又破纪录了。小喜只能说一句：我们一直在努力！也许更新不定，但绝不烂尾、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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