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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瓶儿献计
在陈府的这几日，过得真是糟透了。不止住的下人的房子，吃用也和下人一般，只差没被当作下人使唤。
当然，陈世美夫妇对下人并不苛刻，但唐翠几乎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幼时虽然家里不算富裕，但父母总把最好的留给她；父亲病逝时，又幸运地遇上了陈世美救济；后来的继父因为一心想把她卖个好价钱，吃穿上也未曾亏待过；等进了妓馆，更是锦衣玉食。
这还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自打她进了后院，就再也没有见过陈府的几位主人。她们被禁止进入前院，主人们也不会出现在下人生活的区域，从那日陈小官人背手走后，她就只能见到一群在她看来很是粗俗的妇人，时不时还要受人几个白眼。
可这也称不上“非法软禁”，因为当日冬哥就说得很清楚：后院的侧门随时向她敞开。但只要她离开，就视作自动放弃成为陈府妾室的机会。
留着憋屈，走之不甘，这便是眼下唐翠唐小娘子的人生写照。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瓶儿怒气冲冲地把食盒放到桌上。“小娘子，您瞧瞧，这是人吃的吗？”
陈娘子打开食盒，也惊讶道：“怎么会这样？昨日不是还好好的……”
瓶儿没好气地打断她：“娘子，昨日您可是舍了您的簪子。人家说了，那簪子只抵得一日。”
陈娘子骇然，陈府的下人也太心黑了，她那只簪子虽说成色不是十分好，但换了钱也够几日用度。
“您瞧，这饭菜粗糙得连前几日都不如。依奴婢看，这些下贱的东西就是想诳着我们再使钱去。”瓶儿又给陈府下人加了一条“贪得无厌”的罪名。只可惜，因为是上门喊冤，没可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人总共也只有几件简单的首饰，还不知能坚持几日。
“唉，我这里还有只镯子，瓶儿你拿去，央他们换些好的。”
“娘，使不得。”唐翠拦住娘亲。“您以为这些人真是贪财吗？他们这是故意在作践女儿，就盼着我受不了了，落荒而逃。您送金山银山也是没用。”
“小娘子说得对，都是些迎高踩低的小人，就是帮着他们的主子作践我们呢。”瓶儿想起为着饭食与人争执时受的气，更是忿忿不平。
“可是，翠娘你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陈娘子说着忍不住要落泪。她可是为了让女儿过上好日子才违心做了那些事。
“娘子说的在理，如此折磨人，明摆着居心不良。小娘子，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瓶儿也觉得心酸，不是为主子，而是为她自己。虽则是因为家贫才被卖到妓馆，但自从跟了唐翠，不但吃香喝辣，地位也不同了。
“那你又想怎样？”唐翠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这些日子，瓶儿不只一次教唆她去和秦香莲作对。以为这是斗鸡？斗赢了就万事大吉？
失败了几次，瓶儿也知道避讳了，讪讪地笑道：“这么困着总不是办法。还是想法让朱大官人知晓，他一定能把我们救出去。”瓶儿顿了顿，又小声道：“他身后不是有贵人吗？”
唐翠嗤笑：“你还真信他身后有贵人？什么贵人吃饱了撑的，要看这种闹剧？”是的，现在回想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就宛如看了一场闹剧，也不知自己怎么就信了朱君的话。是被情欲迷了眼，还是过高估计了自己的魅力，抑或只是不甘心曾被陈郎拒绝？
“不会吧，大官人怎么会骗我……小娘子？”
唐翠撇了撇嘴。即便她曾是行首又如何？才情再好，也不过是达官贵人眼中的玩物，随时都可以丢弃。也许这才是她不顾一切要跟随陈郎的原因吧——因为她知道，只要陈郎肯接纳她，她就不会被随意丢弃。
“若他真是有心帮我们，怎么会迟迟没有动静？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哪里，还用得着送信？”唐翠不屑地道。她算是看透了，不管朱君身后有没有贵人，他想要的不过是臭了陈世美的名声，如果陈世美不肯收她，只怕更中他的下怀。可惜，虽是看透了，也回不了头了，为了她的未来，也只有拼下去了。
“要是大官人不管我们了，那我们可怎么办？”听了唐翠的话，瓶儿不禁担忧起来。
“不管怎么办，都得先活下去。”唐翠把食盒拖到面前，硬着头皮吃起来。不是她性情坚毅，而是毫无头绪。她本就是以冷清出名，虽有小聪明，却不擅勾心斗角，只因为人红受宠，在妓馆时才能相安无事，而如今到了内宅，大妇比她受看重，她便有些无措了。硬扛扛不过，只好先自我安慰。
陈娘子却想到了别处：“兴许秦娘子就是想看看你的性情。哪个当家娘子会喜欢不听话的妾室？只要咱们乖乖的，说不定就没事了。”
唐翠一听，有些道理。她进门的方式不太光彩，本就扫了秦娘子的面子，事还没成就和她针锋相对，岂不是更令人讨厌？换成是自己，也不会轻易让对方得逞。
瓶儿见唐翠意动，忙道：“不成，不成！小娘子，秦娘子实不是个好的，要是这样，您怕是翻不了身了。”唐翠毕竟不是奴仆，忍一忍也无妨，倒霉的可就是她这个使女了。
陈娘子不以为然：“妾室本就是低人一等，何来的翻身之说？那不是成了宠妾灭妻？”官宦人家，这可是大忌讳。
唐翠却有些不高兴。若秦娘子是个良善的，也无谓“翻身”；若是个不善的，难道她也得束手待毙？宠妾灭妻的事做不得，但也不能任人欺凌。
“小娘子若是不管不顾，只怕连做妾室的机会都没了，哪还有宠妾灭妻的机会？”瓶儿颇有些看不起陈娘子的短视。
“啊？”
“小娘子，隔壁的莺莺、燕燕您也见过了，那可是太师府精心调教的家妓，虽比不得您，但也说得上有才有貌。送给陈官人，也是为了红袖添香，可才进陈府，就被秦娘子发作成了粗使的使女，不让她们近陈官人一步。原也以为只要乖乖听话就定有出头之日，结果，秦娘子却说她俩宁愿做下人也不愿做小妾，也就不勉强了。哼，如今只怕陈官人早忘了府上还有这两个人了。”
莺莺和燕燕在这后院里，就如同鹤立鸡群，让人想忽视都不能。只是唐翠自觉身份不同，不屑与陈府下人相交，反倒同是使女的瓶儿打听出不少事来。
“我就说怪了，这么好的闺女应当是近身服侍的，怎么会和一群粗人塞在一起。”陈娘子惊讶地道。
陈娘子的话又让唐翠觉得不舒服。这不是在说，她在秦香莲心里和这些粗鲁的下人一个样？
“翠娘，这秦娘子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若是也这么折磨你，可怎么办？”
唐翠皱了皱眉头：“女儿又不是傻的，又没有身契在她手里，怎么会任由她为所欲为？”莺莺、燕燕那样的家妓，定是连着身契一起送来的，怎么敢有忤逆之心？
“可这大户人家的内宅阴私最多，谁知道他们还会想出什么阴损的主意来？”陈娘子越琢磨越觉得秦香莲让她们入府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翠娘，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你也没有真的……以你的才情容貌，还愁找不到好人家？”陈娘子是真心为女儿着想。即便入了官宦人家，可以锦衣玉食，但日日心忧，有何意思？
娘亲的话让她想起自己把陈郎衣衫扒尽却无从下手的窘境，唐翠羞得面色通红，心中更是暗恼。娘亲说话真是不经思虑，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谁还会相信她的清白？若是陈家拒绝她进门，还能搏得几分同情，若是她灰溜溜地走了，别人会怎么想？又怎么还会有好归宿？
瓶儿却眼珠子一转，略带点喜色道：“小娘子，会不会是陈官人有所怀疑，怀疑您跟他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所以才这么狠心，对您不闻不问。”
“谁说我跟他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虽然和陈郎没能成就好事，但也有了肌肤相亲，以她现在良家子的身份，说非他不嫁也是应该的。
“可陈官人那时不省人事，什么都不知道，有所怀疑也不奇怪。要不然，依您所说，他性情温柔，又重情义，哪能由着秦娘子和家中下人欺负小娘子呢？”
唐翠的心有些乱了。陈世美当日离开时承诺过会给她满意的交待，她深信不疑，这些日子也坚信只是因为秦娘子的阻挠，他才不得不疏远。可瓶儿的话，却不由令她深想另一个可能：陈世美怀疑她，所以不愿理会她。
男人都好面子，再温柔的男人也不喜欢被女人欺骗，尤其还涉及他的名声和前途。如果被陈世美发现真相，别说陈府，只怕连京城她都没法待下去了，弄不好，还得吃上官司。
“哼，他们有证据吗？他不着寸缕在我床上醒来，敢说自己没有失礼之举？我们可是有人证。”唐翠强作镇定。“这事说起来也要怨朱官人，说是上好的媚药，却让人昏睡不醒，倒像是黑店里用的蒙汗药一般。”否则直接一个酒后乱性，就算陈世美有所怀疑也不得不认了。只是她不愿让朱君知道她用尽手段都没能让陈世美就范，便故意把结果含混了，也就没来得及问药的事情。
瓶儿也不知道朱大官人为什么送来那样的“媚药”，可她却从中得到了灵感，眼珠子又是一转：“小娘子，奴婢倒是想到一个法子，说不定就可以解了眼下的困境，还能让小娘子如愿。”
一盏茶之前，唐翠还看不起瓶儿的馊主意，此时不知是不是病急乱投医，竟生出几分期许：“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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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值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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