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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女人的战争
陈大姐并没有坐进屋内，而是一直站在院中，一众下人分两排簇拥着她，不论主仆，均昂头挺胸，威风凛凛，不亚于开封府包大人出行。
袁四娘见状，暗骂了一声，这摆明了就是来耍威风的。哼，莫非以为她真的生病了，没有还手之力，来报仇了？嘿嘿，惹急了，她宁肯不装病，也要让陈娘子再一次灰头土脸。
“奴家见过陈娘子……咳咳……”袁四娘有气无力地说。
陈大姐见状也在心中暗骂。这青楼女子果然都是心思奸诈之人，要不是弟妹早已打探清楚，自己说不定还会被她这病恹恹的样子所蒙骗。
“哎哟，好端端的一个美人怎么都病成这样了，皮包骨头，骷髅似的，是不是你家妈妈舍不得花钱请医买药？”
袁四娘的嘴角抽了抽。她不过是洗去了妆容，换了件宽大的衫裙，何曾少了斤两。陈娘子这么说话分明是在暗讽她。但比起上一次的咄咄逼人，倒是长进了。
一旁的袁妈妈赶紧笑道：“陈娘子说笑了。我家女儿就是这样，一生病就茶饭不思。”
“茶饭不思？是不是在想我家姐夫啊。”
袁四娘这才注意到，陈娘子身边那个穿着一身淡黄衣衫的女子，正是她上次去探望赵大郎时见过的状元娘子。
虽然明知道秦香莲是故意这么说，陈大姐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秦香莲继续笑道：“我家姐夫也是想袁小姐想得茶饭不思，以至于卧床至今。大姐，不如让袁小姐到府上养病，想必她和姐夫都会很快痊愈。”
袁四娘心中暗恼。赵大郎哪是想她想病的，分明是身带隐疾，又碰上陈娘子这样的悍妻，气急之下终于病发。想栽赃给她？没门！
“哼，就照你说的办，反正我也不缺这几个药钱。”陈大姐高高地仰起下巴。
老娘也不缺钱！袁四娘忍住怒气，慢慢道：“奴家身子贱，怕是当不得大娘子的错爱。”
“不怕，我不介意你身子贱。”陈大姐此次是真正有备而来，就连斗嘴的本事也长了。
“你……”袁四娘杏眼圆睁。
“陈娘子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大夫说了，小女的病适合独养，也省得过了病气给别人。”袁妈妈可不想袁四娘再和陈大姐大吵大闹，庞家三郎还在屋里呢。
“既然不肯领情，那就算了。”陈大姐拂了拂袖子，一付就要离开的样子。
就这么走了？不再刁难了？袁四娘母女正大感惊讶，便又听陈大姐说道：“你就好好在家养病，等病好了，我再派人来接你。”
“接我？接我做什么？”袁四娘愣愣地问。
秦香莲吃吃一笑：“当然是接你进赵家，给我姐夫做小妾啊。”
“胡说！”袁四娘这一声，可是一点“有气无力”的样子都没有了。“我何时答应过要给他做妾？”
秦香莲连声啧啧：“袁小姐别不好意思，你先是为了姐夫闭门谢客，后又为了姐夫担忧成疾，姐姐有感于你的真情，决定成全你们。”
她为啥要不好意思？闭门谢客，那是为了诓赵大郎多掏些银子；担忧成疾，那是为了逃避赵家的骚扰；至于陈娘子的大方，不过是看着赵大郎命不久矣，想陷害她罢了。
袁四娘冷冷一笑：“陈娘子的好意，奴家可不敢领。奴家蒲柳之姿，又出身低微，怎么配得上丰神俊朗的赵大官人。”她还没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即便要找个男人倚靠，也得找个有财有貌的。
一旁的袁妈妈也匆匆算了笔账。袁四娘正当红，还能替她赚好多银子，这赎身银子定然不能少。而赵大郎虽然出手大方，但赵家非巨富，恐怕敲不出太多。
“这位娘子说笑了，做咱们这一行的，给钱的就是恩客，就是衣食父母，可不都得好好地侍奉着。”她若有所指地笑道。
陈大姐一脸鄙夷，果然都是些厚颜无耻之辈。
秦香莲淡然笑道：“妈妈的话我明白，跟你们只能谈钱，谈感情，那叫对牛弹琴。”
“呵呵，可不就是对牛弹琴。”陈大姐第一个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袁妈妈略有些尴尬，但心里想的却是，莫非陈娘子是认真想买下袁四娘。女儿说过，她家官人已是重病将死，也许为着圆了赵大郎的心愿，赵家真的愿意狠心出手。
袁四娘见袁妈妈有些意动，不禁着急，她是袁妈妈买来的，身契就在她手里，随时可能为了银子卖了她。可她万万不能被卖到赵家去。只要赵大郎一死，妾室的生死就完全捏在大妇的手里，以陈娘子对她的恨意，怎么会让她有活路？这大约才是陈娘子“良心发现”的缘故。
“呸！少在这里指桑骂槐。”袁四娘也不装病了，双手插腰，杏眼圆睁。“恩客掏钱，妓者卖笑，天经地义。倒是你们，装什么贤妻，不就是你家官人快死了，想拉我去垫背吗？别做梦了，我家妈妈可不糊涂，多少贵人想求了我去，哪论得到你们赵家？”这是在提醒袁妈妈，别忘了屋里还坐着一个庞三郎。
“你这黑心肠的贱婢，竟敢咒我家官人？”陈大姐就听进去这么一句，也最怕听见这么一句。
“奴家哪敢咒赵大官人，奴家说的可都是事实，你家官人不是被你气得要死了么？”袁四娘本就觉得赵大郎病得太急太重，有些蹊跷，上次去探病时刻意打探了一番，又恰巧偷听到状元娘子和使女的对话，才得知赵大郎本就有暗疾，被陈娘子一刺激，便彻底爆发了。
“胡说！我家官人明明是被你这狐狸精给祸害了！”陈大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丈夫一定是被这狐狸精掏空了身子，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袁四娘一阵娇笑：“奴家既然是狐狸精，又怎么会傻到给一个快死的男人做妾，陈娘子您还是省省心吧。”
“你男人才快死了！”
“哎哟，我男人多的是，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倒是陈娘子不容易，死了这一个，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下一个？”
“贱婢！”要说学识，陈大姐绝对在袁四娘之上，可说到骂人，袁四娘绝对在陈大姐之上。除了“贱婢”，陈大姐再想不出别的词，只好干脆伸出“九阴白骨爪”，狠不能立马抓破袁四娘那张俏脸。
袁妈妈吓坏了——那可是她的财路啊，抓破了就完了！她一边上前陪着笑脸相劝，一边指示使女去给庞三郎的报信，指望他来镇住这两位官宦娘子。
秦香莲也拦住陈大姐，沉着脸道：“袁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若不乐意，尽管直言，为何拿我姐夫的安康说笑？你这是何居心？”
袁四娘现在巴不得人人都知道她对赵家居心不良，故意大声道：“奴家能有何居心？就是不想给赵大郎为妾。别说他现在快死了，就是还能活，奴家也不会答应！哼，无才无貌，银子也没多少，还想肖想——哎哟！”
袁四娘纤细的足尖转来一阵巨痛，低头一看，一个仙童似的小郎君正站在自己的足尖上。“你、你……”
“哼，说我姑父的坏话，你这个坏银！踩死你！”
“啊！”袁四娘又是一声惨叫。
得了使女消息，赶来英雄救美的庞统恰好看到这一幕，刚刚迈出房门的脚嗖地就收了回来。“这小祖宗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转身拉住朱君：“后门在哪里？”
“三郎要后门做什么？”
“逃跑啊！”
“你、你……”袁四娘看着粉色绣鞋上乌黑的鞋印，真是痛彻心扉。
冬哥仰起脸：“你什么你？不服气吗？有种你来咬小爷一口！切，你这是什么脚，铬死人了。”
“你、你……”袁四娘有种想吐血的感觉。她不想咬人，倒是很想踢他一脚。可她还有理智，知道这一定是状元郎家的小郎君。和官宦人家的娘子吵架是一回事，和官宦人家的小郎君动手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她只能朝他甩了甩手中的绣帕，喝道：“快走开！”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当绣帕甩到冬哥脸上时，就听他唉哟一声，便倒在了地上，面色痛苦，浑身抽搐。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秦香莲慌忙扑过来。
冬哥拽着母亲的裙子，断断续续地道：“……痛……好痛……”
“好你个袁四娘，这么小的孩童你也下得了手，你、你不是人！”秦香莲冲着袁四娘大骂。
袁四娘慌忙否认：“我没有动手，真的不是我。”她不过是甩了甩绣帕，能有多大的力度？
“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你还想否认？袁四娘，我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
“……娘……痛……”冬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袁四娘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小郎君真是她无意中推倒的？可也不至于就伤成这样啊？袁妈妈更是胆战心惊，只后悔刚才没一口气把袁四娘卖了。若这位小郎君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这小妓馆也就开不下去了，袁四娘也卖不出好价钱了。
“冬哥……”陈大姐心如刀绞，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冬哥可是陈家眼下唯一的嫡子，若有闪失，她怎么对得起父母和弟弟？“你这贱婢，你居然动手伤了冬哥，你这黑心肠的贱婢！”
看着怒气冲天的陈大姐，袁四娘第一次感到害怕了：“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你还我冬哥！”陈大姐上前揪住袁四娘，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袁四娘惊慌之间竟然没有躲过去。“你居然打我？”她捂着脸，那从来都只让人轻抚的粉颊，现在却是一阵阵地胀痛。
“我打死你这个贱婢！”陈大姐如同疯魔了一般，又举起手甩了过去。
这一次，袁四娘躲闪开了，但心里却是更加羞恼。尽管她是个出身低贱的妓女，但向来都是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都是这陈娘子害的，就连她失手伤了小郎君也是她害的！
“我跟你拼了——啊！”她举起手朝陈大姐脸上打去，却被人牢牢抓住，没等她看清是谁，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这一次打得更重，打得她站都站不住，干脆坐在了地上。
“……赵郎？”看清打她的人，袁四娘一阵茫然。这个冲她横眉冷对的人，不正是据说病得快死的赵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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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惭愧地发现，成周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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