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環艳谈

　　第二天清晨，才一张眼，便有小婢过来侍茶奉水，服侍她梳洗漱口，换了衣裳，又吃了饭，才被云姑领进大厅。
　　蔡夫人一早便在大厅喝茶，听到脚步慢慢转过头，与睨睨对视，那双眼是灰的，木的，万事漠不关心。
　　“这孩子，真的一句话也不肯说。”云姑脸上不知敷了什么粉，红里透白，白得又有些透明，整个人就像只精雕细刻的白瓷美人瓶，平时不笑时犹带三分笑意，媚美喜人。
　　“可她去过荻花洲。”
　　一听到这个名字，睨睨不由自的缩了缩脖子，颈后像是有人在吹着风，心都凉了。
　　“她不肯说话不要紧，我已派人去庄南县打听，很快就知道她是谁了。”蔡夫人看着睨睨，“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你以为能躲一辈子？”
　　睨睨面无表情，像是听进去了，可还是没有动静。
　　“心病还需心药治，就怕是心死了，那就什么法子都不顶用了。”云姑故意说，她柔软的手抚在睨睨头发上，“不过这孩子年纪不大，哪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心事呢。”
　　睨睨不哼声，自己慢慢向旁边挪了半步。
　　蔡夫人说得对，她哪里躲得过去，不到傍晚她们便知道了她的底细。
　　“她竟是景兰亭的妾？”云姑拍着胸口惊讶不已，“我的天，景兰亭发的哪门子疯，居然肯看上这种黄毛丫头了。”
　　“你以为自己很懂男人吗？”蔡夫人像是很看不起她的矫情相，用力瞪她一眼，又扭头看住睨睨，“你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出来这些天，自己家里人出了什么事都不在乎？”
　　荆儿！九娘！睨睨蓦然抬起头，睁大眼看住她。
　　“她们怎么了？”
　　“哼，你才知道自己害了她们？”蔡夫人一眨不眨地看着睨睨，“景兰亭为什么把你赶出门？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睨睨咬牙与她相对，眼中恶狠狠的光芒，像只临敌的小兽。
　　“你想知道自己家人的处境，就得把所有事情告诉我。”蔡夫人肤色苍白，想是不大见光的缘故，发线与鬓角却是墨黑，衬着丹凤眼与笔直的鼻梁，有种冷到极处的艳。
　　“他觉得我配不上他，所以赶出我来。”睨睨勉强道。
　　“嗐，”云姑忍不住又插嘴，“本来就是这样嘛，景公子何等人物，怎么会┉┉”
　　“闭嘴！”蔡夫人喝，“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是。”云姑万般委屈，噘着嘴走了。
　　“沈姑娘，这里没外人了，咱们说话也方便些。”蔡夫人柔声道，“你不知道吧，我以前也是和你一样的脾气，遇软则软遇硬则硬，经常话赶话的把自己逼到绝路去，我母亲常说我是个犟驴心性，天生撞墙也不会拐弯的蠢材，为人处事好坏不分，只顾着自己的喜恶，吃了亏也不后悔。”
　　她顿了顿，看睨睨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又道，“你还小，还不知道这个脾气的坏处，真正自寻烦恼，傻，而且笨，人人都说蝼蚁尚且贪生，而我却处处为难自己。沈姑娘，如果我没有猜错，是你自己心里有人，拒绝了景兰亭，是吗？”
　　她越说越轻，然而睨睨触到心事，脸上渐渐绯红，“唉，果然是这么一回事。”蔡夫人何等眼色，顿时摇起头来，“说实话，原本景兰亭的相貌身份，十个你也配不上去，可是情之一字，最最折磨人的，你心里既然没他，他便硬生生低了十分，反倒在你眼前没了立身之处。”
　　睨睨眼里渐渐含满眼泪，盈涨在眼眶里，拼命不让它掉下来，想起那人对她，也不过如此，她越是主动的贡献自己，他便越不当一回事。
　　“景兰亭是个聪明人，他既不肯勉强你，又不肯就此罢手，你猜，他后来做了什么？”
　　睨睨心里猜测着，不由自主跟着她说，“他做了什么了？”
　　“你走后，你母亲和妹子被赶出家门，差点就要去街上要饭了，幸亏荻花洲收留了她们，不仅如此，景兰亭”
　　“咦？”睨睨挑起眉毛，想不到那个人竟然以德报怨。
　　“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想我感激他，对他好，是不是？”
　　“或许吧，至少他不想失去与你的联系，只要你家人住在他那，你们就有重逢的机会。”
　　睨睨不知道说什么好，低了头，她从未受人如此大的恩惠，很是不安。
　　“你这个小女子，你怎么就这么笨，不能学学他的方式？整日傲头傲脑地混日子，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只会令那些辜负你的人更加看不起你。”
　　啊！耳旁轰然若有巨响，腾地血液上涌，灼痛面皮，睨睨掉下泪来，不不不，她不能就这样过去了，太过冤屈，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所有的努力与硬气，都成了蛮夫无用，生命这么短，即使他不懂她，至少，也不能看不起她。
　　“夫人，我听你的。只要你肯收留我教导我，我，我还要去见一个人。”她心服口服，或许蔡夫人只是为了利用她，可她自己也因此有了希望，为了这么点希望，他们就有重逢的机会！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蔡夫人费了许多口舌，不过是要她听从，“你真的肯听我安排，无论何事都可以？”
　　“是！”
　　“倘若我逼你做些奇怪的事，或者是你觉得很□□的事情呢？”
　　“夫人不必兜圈子，你有你的要求，我也有我的愿望，咱们可以一同商量，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什么事都肯做！”
　　“好，你果然是个明白人，我最讨厌女子扭扭捏捏，口是心非的做戏给人看。”
　　两人达成一致，彼此都有了种亲密感，蔡夫人微笑着拉了她手，“好孩子，先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睨睨一愣。
　　蔡夫人凑到她耳边，“如果不看你的身体，我怎么能知道你有多少本钱呢？”
　　睨睨噎住，呼吸有些困难。可还是解开衣裳，外衫褪了，露出里头素色抹胸，下面着了同色丝绡长裤，她慢慢的解开裤腰，露出光致潋滟的身子。
　　她赤条条地立在房子当中，四周俱有窗口，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那里偷窥，偶尔风动，吹得珠帘飞卷，打在门框上声音清脆，竟是连大门也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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