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逐风

　　29
　　能过上如此幸福的生活，许庭月再无任何怨尤——
　　她能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了……那个人，就是韩风！
　　经过上次的一点不愉快，在他的解释之下他们还是和好了。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又进了一层——因为，他对她的关怀多了许多，呵护备至。
　　她爱他……
　　她爱他。
　　她爱他！

　　韩风和许庭月的日子，平静而幸福。
　　他再也没有去过问江湖中事，再次与她回到那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阴淮平原。
　　草地还是那样地青绿，微风还是那样地柔和，溪水还是那样地清澈。
　　早上，他们携手共行，走遍了整个平原；
　　夜晚，他们相偎而坐，谈遍了天下事迹。
　　多么美丽幸福的日子……多么使人羡慕使人渴望……
　　她一直过的很快乐——她是真的快乐……
　　她认为，只要能这样过一辈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他一直显得很快乐——也许是人看见了他脸上的俊美笑容，才这样认为的吧？
　　不过没有人会理解到，强迫自己去爱一个人，那徘徊在真情与假意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滋味的呢？

　　有月，疏云，无星。
　　依旧是阴淮平原上缱绻浪漫的夜晚。
　　溪边水光幽幽。水并不深，也许是反射了圆月的光华才会如此。
　　韩风伴着许庭月，相偎依在溪边。皎洁的月光，更映得俊容如星，佳人如玉，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
　　“风……？”她微微眯起眼睛，卧在他怀里，“这里美吗？”
　　“美，很美，就如名师手中的一幅山水画一般。”
　　多么浪漫生动的比喻，她笑了。
　　她坐直了，神秘地对他一笑：“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素手自青丝的遮掩下除下一件物事，递给了他。
　　他接过，端详着那件物事——原来是一副打造得十分精致的饰物，似乎是女子佩戴的耳环。
　　两颗精巧的饰物互相对称，各成一弯新月。当其弯弧向内并拢时，恰好能合而为一，呈一圆环状。
　　他笑着称赞：“很漂亮。你自己的？”
　　她得意地从他手中取过：“嘻嘻……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没有什么魔力，不过很漂亮，我一直戴着——它的名字叫‘映月’。”她的样子有些陶醉，“你看……”她把合并在一起的圆环移了一个角度，对准了天上的月亮。
　　这件饰物似乎是透明的，显出幽冥之气，在月光映照下没有留下一丝影子。但可以断定它的材料中大部分是银，所以拈起来很轻。
　　更令人惊奇的是她换了一个角度后显现出来的效果——月亮的清辉洒下来，在接触到银环的质地时，马上有小部分的光折射到了环内，于是，银环下面又出现了——一个其光华不逊于真正月亮的圆形小光点。
　　当真是巧夺天工！
　　她灿烂地笑，把银环递到他手中，的确感觉不到一丝重量：“别人说……男女定情除了同心结，还要……互相交换信物……”语气中有一点羞涩，“这就是我给你的信物。”
　　订情信物？
　　同心结的誓约他已经不能再摆脱，现在……
　　看到韩风怔怔的表情，许庭月笑道：“风，你在想什么呢？……”
　　他迟疑了好一会——他在犹豫。因为他如果真的这样做了，虽然更能接近他的目标，不过结果……
　　最后，他又恢复了轻松自如的样子：“我也有一样东西给你。”
　　离影疾风？
　　她犹记得这件众人为其争夺不休的兵刃——她觉得，这是不详之刃，尽管它的锋刃一点也不锋利。
　　她皱眉：“就是它？”
　　他平静地道：“不是。”
　　他的手在离影疾风刺上迅速地游动，随即——
　　为了给她一点补偿，他只能把这个秘密告诉她。

　　离影疾风刺又收了起来。
　　许庭月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谢谢你……风！”
　　韩风轻抚着她发髻上的明簪：“它的名字……叫‘逐风’。也许，你会喜欢。”
　　她笑了。可是她没有想到——
　　这样东西本来不属于她……这只是作为一件补偿罢了！
　　甚至，连“补偿”也说不上……

　　30
　　时间是可以改变一切的！这句话没有错。
　　李纶怜惜地看着倚坐在栏杆边的宁织雪——她的相貌已经变了很多……她的性格也变了很多……完全不是近一年前的她了。
　　以前的她……曾经有着世间最美丽的外表……最温柔的内心……
　　如今的她……不仅容色憔悴……心境也变得寂寞、而孤单……

　　宁织雪与李纶的日子已经过了半年了！
　　还曾记得，她在昆仑山一事之后，也是这样过了茫然的半年。不过，那半年里至少有一点生活的热情，对未来的渴望；而这个半年……
　　哀莫大于心死。
　　在凌水港转身的刹那，她的心就已经陷入了死寂。
　　天天孤坐一处，偶尔持箫一曲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波纹。
　　心如死水……
　　他真正明白这句话所抒发的凄凉与寂寞了！
　　有时候，他甚至认为，他们之间看似能生死与共的“爱情”，不过是建立在昔日的一张族谱上面的……
　　看着她一首心曲中难以遮掩的真实感情，他隐隐有点痛不欲生的感觉——她对那支玉箫所抒发的感情，只怕比对着他倾诉时说的还要多吧？那么，他算什么？
　　他想哭却没有眼泪——他想苦笑却根本挤不出一丝笑容——

　　“快到冬天了啊……”
　　他们在一起的第五个月，已到秋末。
　　宁织雪呆呆地望着窗外枯黄的落叶，说出了这句感叹般的话。
　　李纶听到她开口说话，也愣了一下——在他的记忆中，她一个月都很难得说一句完整的话。
　　接着，她缓步回房，开始找一些东西。
　　随后的日子里，他都看见她在织一件物事。是用细毛线织的，织的很精巧，针也是绣花用的小针。可是她不是在做刺绣，而是在织一块布——应该是一件饰物吧。
　　难得她突然起了这个兴致。他见此情景，也默默地帮她——为她拿来必须的小针，找出她所需要的青绿色毛线。
　　她在每一针每一线里，都包含着她深切的感情——那是发自心底的痴恋，是绵绵无尽的情意……
　　他多么希望那是送给他的，可惜绝对不是。
　　她何曾用如此痴情的目光望一眼自己？
　　现在，她将所有的精力都贯注在针线之上……
　　他是多么无奈……

　　宁织雪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针，也已经入冬了。
　　天上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
　　天人的体质较差，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也不禁示弱于大自然的威力。李纶身为祭符师，施法布咒一类的事情自然难不倒他，他用几张符纸，在所居之地设下了一个法阵，寒冷的侵袭就减弱了不少。
　　“纶。”
　　他当然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事？”
　　她幽幽的水瞳中没有什么特殊的神采：“给你。”一样温暖的物事递到了他的手中。
　　“雪？”他惊疑不止，这是她送给他的吗？
　　精细的织工，凝聚着她的感情！
　　那是一件青布所织的纶巾，触手柔软……她一定下了不少工夫吧！
　　他还是不能相信——
　　“纶……”她轻启薄唇，“这个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哦……好的……”他淡淡的笑容显出了苦涩之意。
　　青布纶巾在他手中紧握着——它代表着什么？是一样代表着“价值”的交换物吗？
　　果然——不是属于他的——有很多——
　　不仅有这件纶巾——还有她——
　　她在这里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幸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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