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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贪欢。
《一晌贪欢》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我才终于明白,这不过是一场华美而盛大的幻觉,正因如此,方可一晌贪欢。
— ——题记
Side A
>>>
他安详平和地沉睡着,眼眸紧闭,神态安宁如同初生婴儿,只是口中反复念着一个相同的名字。
我知道他在叫我。
“兰。”
“兰。”
晨光微曦,细碎的阳光洒入,一点一点照在他微蹙的眉头上,辗转反复,我皱眉,略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眉心,试图抚平那平滑上的褶皱,却失望的徒劳。
他的动作总是很小,发出很细微的声响,可是我还是知道,他在整夜整夜的做噩梦,而我,只能在夜里摩挲着他的脸庞却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一如我对他,无法理解他终日看向窗外万家灯火的眼眸底下无法言明的忧伤,无法理解他的情感,只能这样无可奈何。
我只知,当他露出那样悲伤的神情,我的心亦会随之无休止的撕裂下去,裂成一个个痛苦的黑洞。
我和他各自怀揣自己的秘密在暗夜失眠,咫尺亦是天涯。
冷冽的冬风撕扯着我脆弱敏感的神经。
其实我知晓他每日趁我睡着时偷偷去书房做什么。
一步,两步。
我终于从电脑前站起,小心翼翼地向书房走去,他已经趴在书桌上浅浅睡去,我轻笑,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他单薄的身子上。
视线穿过他落在桌上的信笺上,我别过头去,不去看其中的内容。
曾几何时,我和他那么相像。
年复一年的等待,强装的笑颜,褪去虚伪的欢乐后,除却荒凉,还是荒凉。
我只是想让他过得快乐些。
他还是察觉到了我的动作,动了动,抬起头,似乎还没有醒过来的样子,直直地望着我。
触及他眼底的悲凉,我假装没有看到,勉强的笑了笑,放开了手,“新一,天有些凉了,添件衣服吧。”
“兰,我不冷。”他看了看背后的衣服。
我坚持,温婉一笑,“新一,我担心你。”
他乖乖地闭上了嘴,工藤新一对毛利兰的啰嗦向来没有办法。
推开房门走出去之前,我微微一笑。
“天快亮了,我去准备早餐。”
我在厨房忙碌,家务是女人必须掌握的职能,我从母亲妃英理的身上领悟到这一点。只有我最了解他的喜好,早餐他偏爱刚出炉的吐司煎蛋,外加一杯现做的Misto,我曾为做出一份完美的早餐弄伤了手指,现在想来不免发笑。
刚拿起咖啡壶,我瞥见他走进厨房的身影,我有些惊诧地看着他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
“不去书房工作了么?”我有意忽略我看到信笺的事实。
“嗯……突然觉得书房有些闷。”
我不再说话,把研磨好的咖啡豆倒进壶里。
“兰……”
“嗯?”
“在那次车祸以后……我是不是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回忆?”
我手一抖,差点将咖啡壶打翻,“……为什么这么说?”
“总觉得……我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的人……”断断续续不连贯的话语,我却奇异地听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没有的事。”我将做好的咖啡缓缓倒入杯中,端着早餐走到他面前,笑靥如花。
看着他抿着咖啡的无忧的侧脸,我将手中的晨报快速浏览了一遍,散发墨香的纸张印出赫然的标题:
[大阪警部长官服部平次丧身车祸]
[著名魔术师黑羽快斗于家中暴毙死因不明]
我心中一紧。
似是发现我惊惧的神情,他探寻的目光落到报纸上,“阿拉最近命案真多。”吃着吐司因此有些含混不清的话语,想必是他以为我害怕死人。
我收起报纸,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他笑,“是呢,死亡真的很可怕。”
他一怔,随即抬手覆在我冰凉的手背上,轻轻说道,“兰,就算有再多可怕的事,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闭上眼不去看他温柔的神情。
兰。毛利兰。而现在应该是——工藤兰。
悦耳温暖的名字。
他略带温热的手心热度传到我冰凉的手背上,我的手背随即变得和暖。
即使是失去了记忆的他,却还是唯一能温暖我的人。
“新一。”
“嗯?”
“我想去一趟大阪,探望我的朋友远山和叶。”
“既然是兰的朋友,那么我陪你一起去。”
Side B
>>>
江户川柯南,五年前在与黑衣组织的决战——东京铁塔爆炸事件中丧命,与其一同死亡的还有那个冷漠的小女孩,灰原哀。
同时,无尽的等待,几乎模糊了所有岁月的,跨越了十年的思念,十年的隐忍十年的次次失望十年的孤单寂寞,我终于等回了他。
我幻想过所有可能的台词,至热泪盈眶的重逢时,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谁。”
他失忆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掩埋,成为一片荒芜的空白。
可是当我了解到事情的所有真相时,我做出了一个荒谬的决定——带他,远离。
我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就是江户川柯南,不知道他一直在默默的忍耐,不知道他比我更为痛苦,不知道原来他和我一样,跨越了十年只为我荒凉的笑颜。
若是如此,我便抹去你所有的痕迹,许你安定长久的将来,从此你不再是大侦探工藤新一,你是只属于我,毛利兰的,独一无二的亲人。
五年来,和他一起生活了五年,我亦渐渐忘却关于那场无望的等待中的所有配角。
曾几何时,我在记忆的面前,亦曾如此退却过。
而今当我站在这扇即将开启记忆的门前,脚步还是有些停滞。
深呼吸,我对身旁的他微笑,“新一,我想独自见她。”
“嗯。”他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温顺的走开。
看着他在小雨中变得模糊的背影,我苦笑,然后转身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远山和叶,五年了,眼前的女子还是最初的容颜,光阴如梭这个成语在她身上似乎没有应验。纯白的长裙在朦胧的视线中逐渐分明,她淡然的笑了笑,似乎生离死别的悲剧不是在她身上上演一般。
“兰,好久不见。”
屋内馨香弥漫,淡淡的,芬芳依然,我却明白,人去楼空,失了某人的存在,留香只是一片暗淡的悲凉。
我看着她安静的侧脸渐渐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之中,心中不得不泛起惆怅。恐怕世间再也无人和我这般相像,用一生的光阴和最美的韶华成就一个人的跌宕伏笔,以所有欢乐去换取那飘渺无望的结局。我们失去了太多,包括那两个于静美年华一同珍藏的少年。
早已际遇相仿的两人,也会有种同病相怜的错觉,
她似是料到我前来的目的,“兰,我很好。”
我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和叶,”视线落到她的无名指上,那一抹银灰色的光亮刺痛了我的眼,“为什么不搬出来住呢,他已经不在,多作停留亦没有意义。”
她抬头静静地看着我,有一丝晶莹自眼眶掉落,顺着沧桑的轮廓一直一直蔓延。她抬起左手,将那枚戒指取下放在了桌上,开始了平稳凌乱的叙述。
“他让我等他。”
“呐兰,我是不是很傻,他说等他出人头地,一定许我一个明亮温暖的未来。我明明知道承诺是最为盛大而华美的幻觉,可是他这么说,我就信了。”
“我想一直这样相信下去,这么多年来,等待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成为所有相信他的全部意义。”
“哪怕是现在,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等他,我倒暗暗希望我能这样一直等下去,就不会似现在这般,落了个无处诉伤悲的结局。”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从现在起学会遗忘。”
“玎玲”一声,那银灰色的戒指落到了地上,仿佛是预示着某些事情的灰飞烟灭。
——终于,明晰的结局。
“兰,我们都要坚强。”
“希望你和工藤,不要再如我和他一般。”
曾几何时我们都曾那样坚定的相信过,爱情可以战胜一切,最后我们只能在很久很久的后来,才终于明白,在这场华美而盛大的幻觉里,强大的,只有时间而已。
远山和叶兀自惨淡的笑了,她闭上眼,喃喃道,“你知道么,兰,那是他送我的最为珍贵的礼物,却是我一生无法挣脱的枷锁。”
我们可以怀揣什么去怀念什么,放弃什么去寻找什么,固守什么去期待什么?
我不忍心去看她姣好精美的脸庞逐渐融化成一片悲伤的大海的模样。
“兰,对不起,原谅我,再也无法这样悲伤的坐在你身旁。”
我们一直在原地等待他们,固执的守护那份最初的纯真,以为思念这样能跨越一切时间和空间,其实真正跨越时间的,不过是那份自以为是的回忆罢了。
临走时我问和叶,“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留在大阪。”她的微笑多少有些凄凉的意味。
“兰,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城市,一个已走,一个还在,这样算不算是一种幸福?”
我勾唇微笑,一息尚存的意思,不过是又一个幻觉不是么?
我没有回答。
“其实……我还知道你来的另一个目的……”她低着头,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说道。
“不知道你是否知晓,赤井秀一,京极真,黑羽快斗,五年前参加了那次决战的大部分人,最近都奇怪的死去。”
“兰,也许你猜得没错……GIN,那个恶魔,他,回来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不算是过于惊慌,深吸一口气,我缓缓说道,“……我会小心。”
从远山和叶家出来已是黄昏,我抬头便看见他在庭院外有些瑟缩的身影。雨一直没有停,我们临行前也没有带伞,想必他是为了不打扰我一直冒雨等着。
我心底蓦地腾出一丝久违的暖意,微笑着大步走过去,“等了很久了么?”
他向我笑,“嗯……刚刚去借了一把伞,怕你淋着,你身体一直不太好。”
我顺从地被他拥入怀中,汲取他怀中带着青草芬芳的温暖气息。
“兰……”
“嗯?”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无论如何都想要带你去。”
Side C
>>>
远山和叶家旁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神社,香火甚旺。
我看着他对神社的住持微笑颔首的熟悉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这就是……你想带我来的地方?”
“嗯。”他回首对我笑,“最近兰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所以想在神社为兰祈祷一下。你定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为其烦恼,不如来这里放松一下,过分操劳不太好。”
时值早春,神社两旁种满樱花树,不知为何神社的樱花开得特别早,粉红得嫣然。恰逢停雨,风一吹,樱花瓣漫天飞舞落下,停留在我的长发和他的肩上,娇艳欲滴,带着雨后的清香,显得格外迷人。
有一年,我也曾和他这样一同在神社祈祷过,那时也是樱开时节。
曾经少年,不过流年啊。我有些怅然的笑了,那些回忆,曾经是两个人的回忆,现在只得我一人怀念,是不是有些可笑?
“啪、啪、啪”,我依照传统击掌三声,在心中默念,愿他一切安好,安定无忧,愿神保佑。我的姿态虔诚而悲悯,若当真有苍天,我必定以今生坎坷换他余生安宁。
他在我身后轻轻地笑了,“兰,你真是越来越迷信了。”
我祷告完毕,接过他手中绯红的祈愿符,“既然来了,总要留个安心才好。”
他在一旁饶有兴趣的问,“你许了什么愿?”
我冲他调皮的笑,手执毛笔,苦苦思索该在祈愿符上写些什么,“秘密。”
他凑到我耳边厮磨吐气,神情却无比认真,“我向神祈祷,愿我们两个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心一酸,眼眶中的泪几乎要流了出来,却又慌忙仰头止住眼泪,“肉麻。”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呵……我究竟要以何种姿态,来面对横亘在你我之间的遥不可及的距离?我们的生活已经平淡到抹杀了出现任何奇迹的可能,究竟需要什么,来填补一切实现完满?究竟是什么?
——“我喜欢的人,喜欢的城市,一个已走,一个还在,这样算不算是一种幸福?”
和叶,我与你的处境何其相似,我和他回不到五年前的以前,亦无法真心携手奔赴更为遥远的未来,如同困兽之斗,永远只能停留在这个不堪的现在。我死守回忆,他死守空白。
为了竭力掩饰我的痛苦,我假装安然看向他,“你的祈愿符已经写好了么?”
他有些得意地扬了扬手中浅蓝色的信笺,“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认得那张信笺,那是他日夜不眠在书房中“工作”的成果。
我提笔写下愿望,字字真心:“愿神保佑他一切安好,安定无忧,早日觅得幸福。”
他在我身后大呼小叫,“写好了没有?写好了没有?”
将祈愿符细细折叠好,我和他一起走向香火炉旁的笺桶,“一二三”,他一声令下,我和他一起将祈愿符放入笺桶之中。
看着那浅蓝色的纸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我闭眸微笑,罢了,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樱花开得灿烂,他拾起几片花瓣,放入我薄凉的手心,“兰,我们明年再来这里好不好?”
“好。”
“明年我们再带几个小孩子来这里,好不好?”
“……好。”
“把爸爸妈妈也叫来吧!他们都很久没有团聚了,那两个死要面子的人!”
“……好。”
下山回家的时候,他不知为何显得特别兴奋,在我耳边说了特别多,作了很多很多美好却渺远的假设,像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一般,对美好的事物乐此不彼。
我已变得疲倦。
而生活往往会在你松懈倦怠之时出其不意。
我看到了那个人。
在草丛之后的黑色身影,那个人已经习惯用没有任何情感的黑色包裹所有内心的欲望、仇恨和狰狞,金色长发遮住了他细长的面孔,阴险的微笑后不忘唇边叼一根冰冷的香烟。
我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理智遏止了我想要尖叫的冲动。
他回来了。
那个恶魔……GIN,他回来了。
我隐约看见他将食指置于唇中,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狰狞一笑,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在一旁说个不停的新一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和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当他发现我的神色不妥时,我忙分散他的注意力,“你看,列车快要开了。”
我情愿他一无所知。
回到家中,趁他出去买菜的间隙,我颤抖着打开手机收信箱。
——果然。
Send to :Koudou ran
From:GIN
Message:后天12时,东京铁塔瞭望台。逾时不侯,你知道不去的代价。
Side C
>>>
吃饭时他对我说,“兰,月底我们搬家去大阪好不好。”
我一怔,一阵寒意从背脊传上来,“怎么……?”
“我不喜欢东京。”他嘟着嘴的样子像一个倔强的孩童,“总觉得东京不适合我们,太繁华太黑暗了……大阪很好不是么?”
“但是……”我拿着筷子的手有些迟疑,“你不是很喜欢在东京关注案件么?当初选择职业的时候也对侦探很有兴趣……”
“我不喜欢。”他微笑着打断我,“再多的案件也没有兰重要。我只希望和兰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他抬起左手,将无名指上的戒指展示给我看,纯银钻戒上“Kudou ran”的刻痕如此清晰,几乎要灼痛我的眼。
我埋头专心咀嚼饭菜,心中泛起一阵冰凉的酸楚。
“……好。”
“明天我去准备吧。”我抬头,迎上他灿烂清澈的眸子,咧开一丝僵硬的微笑,“只要新一喜欢……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愿意。
就算是地狱我也陪你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
至死不渝。
蒸气在密闭的空间蔓延,我一遍遍擦拭自己的身子,一遍又一遍,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发现雾气在眼底氤氲,形状不明。
你说,宿敌相逢之时,该是怎样的表情呢?
我慢慢地抚摸自己的脸庞,光滑细腻,白皙依然。
——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魔法哟。
镜中的女人笑得妩媚妖娆,眉间是不屈的傲然,眼眸是深邃的蓝。
这才是属于我的容颜。
出门的时候我去看了看新一。他竟少见地睡着了,并且睡得很香。我一如往常静静地摩挲着他的脸,看见了他唇边隐约的笑意。
——必定是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我亲爱的少年,这是我给你的梦境,永不停歇。
我俯身吻上他的唇,小心翼翼。
那么。
再见。
寒意尚未褪去,街上的人潮不停。都说人是最为冷漠的生物,他们来来往往,唇边的笑意从未触及眼底,他们联合时间逼着你向前走,强迫悲伤川流不息。
——什么是真实。
——什么是虚幻。
你能告诉我?
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枉你如何费尽心机亦无法救赎。
我看着那个金发的男人从暗处走出,唇边扯着冰冷的弧度。
“药呢?”
“在这里。”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胶囊。
“很好。”他欲走上前,我忽然收起手,“拿了药以后。”
“……我们互不干扰。”
“当真?”
“自是当然。”他的眼中此刻流露的是显而易见的不屑,“对我来说,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废物和一个懦弱的女人没有任何用处。”
他一步一步逼近,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胶囊。
“果然是懦弱的女人,只适合埋没在人群之中。”
嘲笑的话语随着他吐出的眼圈涅没在空气中。
——是么?懦弱的女人?
我看着GIN远去的背影冷笑。
可惜……我不是呢。
放在口袋中的握着枪的右手丝毫没有僵硬的迹象,视线并没有模糊。
“Check mate yoo~”
多年以前,是你亲自教我怎么开枪的呢,GIN。
今天我在这里,将这一切,原原本本还给你!
德国原装PPK,口径7mm,在无声无息中掠夺生命,嗜血者的祭品。
“砰”“砰”
啪、啪、啪。
“哟,枪法不错呢,工藤夫人。”他狞笑着回头,仿佛刚才被子弹差些射中头颅的人不是他,“可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永远不要惹毛枪法比你好的人呢,嗯?”
言语之间他向我连发三枪,枪枪致命。
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盛大的消亡。
我认命闭眼。
——果然还是……果然还是……
恍然间看见那个少年干净明媚的身影在眼前明灭,鼻间萦绕的是清爽的肥皂香,一如那个樱花飞舞的初春,他在我身旁祈祷,许下的是生生世世的誓言。
——只是,永远没有办法实现了吧。
本来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只是身体没有任何被穿透的痛感,睁眼时看见的情形如斯残忍清晰。
时间是十二时三十分。
地点是东京塔。
醒来的瞬间是谁的错觉。
我看见那个少年拦在我身前,以宽厚可靠的姿态为我筑起一片黑暗尽头却有光明的天空,然后以美丽的鲜红渲染了半边红霞。
砰、砰、砰。
GIN的枪法从来精准狠毒。
一枪不漏。
我看见他以那样安然的姿态倒在我怀中,呼吸堕入虚无。
我看着他的薄唇动了动,口张大想要说些什么,却失去了任何发出声音的气力,终于停止了呼吸。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在最后一次叫“我”的名字。
“Ran。”
“不——”
Side D
>>>
“不——”近乎是失控地拿起手枪,精确地瞄准,没有任何迟疑地扣动扳机。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GIN捂住腹部痛苦地蹲下。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笑容妖娆,“我的枪法很准,对吧?”
他有些恐惧地看向我,眼中写满了不解。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慢条斯理地用高跟鞋踩在他的伤口上,“你毁了我的一切……我的父母、我的研究、我的姐姐……你还要来破坏我的平静!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全部信仰!你居然杀了他!”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可以亲手把你杀死了……可是,可是……哈哈哈……”我笑得放肆声音却颤抖,“可是杀了你又有什么用……什么也……什么也回不来了……”
GIN不甘地看着我,声音虚弱,“你……居然……”
“是啊。”我巧笑嫣然。“我从来就不是毛利兰。”
他在我面前停止了呼吸。
我抱着工藤新一的尸体走在大街上。寒意凛然,蓝瞳失去了焦距,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我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说,我的名字不是毛利兰。
宫野志保是我最初的名字。
褪去面具和假发的感觉很好,许久无法触碰到空气的皮肤变得凉爽。
把时间倒退回五年前,我还有另一个名字,灰原哀。
当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还在某个地下室吃下aptx4869的解药时,某个组织已经将毛利兰劫走。
一切灾难的开端。
他的尸体冰凉没有温度,连妄想的机会也没有留给我。
时值盛夏,毛利兰在东京塔为了保护工藤新一死去,黑衣组织被剿灭,可是她永远也回不来。
多么相似的结局。
我拿着aptx4869完成品和资料瑟瑟发抖,后来赤井秀一告诉我,这些必须连同宫野志保一同在世界上消失,因为组织的残余力量和GIN还在某个角落蠢蠢欲动,并且他们已经知晓我研究成功的事。
恐惧,绝望,不安,残忍。
这才是世界的全部真相。
挑选身份时,我静静看着脑部遭到重击尔昏迷不醒的工藤新一,坚定地告诉赤井秀一,“我要当毛利兰。”
我亲爱的少年,这是我给你的全部梦境。在梦里你终于实现了所有夙愿,你和你深爱的青梅竹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在深夜时刻为你披上大衣,你在她害怕的时刻轻轻握住她的手予她安定,你和她一起在樱花飞舞的神社许下生生世世的誓言。
可是我怎么能忘了,我是宫野志保而不是毛利兰,你爱的是她不是我。我以一己之力为你编织梦境,因为你对我笑对我温柔对我孩子气,然后我便真的信了,随后陷进去,万劫不复。
我怎么能忘了,你的爱,从来只给毛利兰。
梦里不知身是客,尚可一晌贪欢。
这个梦实在太过漫长啊……
可是,总该醒了。
——不是么?
我微笑着举起枪,对着太阳穴的位置。
还好,还好,尚有一次机会。
让我随你而去。
“砰”
巨大的,不见边际的黑色旋涡,吞噬了所有真实。
人流依旧冷漠地川流不息。
Side E 尾声
>>>
三年后。
阳光在落地窗倾洒而下。
远山和叶看着和曛的日光,忽然很想出去走一走。
彼时她已经习惯了单身的生活。她成为了市中心一家小小花店的女主人,生意兴隆,有一个得力的帮手,生意打理起来很容易。因此她省下了许多空闲,有时她喜欢做宅家的懒虫,有时她爱出去旅行。唯一不变的是住所,她一直守着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留给她的幻象。
时值初春,庭院里新移植的樱花早早开了,花瓣漫天,沾了雨水的清香。
阳光明暖。她微笑着深呼吸。
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看到了住所旁的神社。
在远山和叶的脑海中关于这所神社的记忆并不多,只是依稀记得香火甚旺,由于她的那位青梅竹马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也甚少去祈愿。
——可是没有关系,没有他的世界,可以慢慢熟悉。
远山和叶是抱着美好的想法走进去的。
她看到香炉和祈愿树,恍惚想起很久以前她和服部平次还有一堆吵闹的小鬼——现在想来似乎叫什么侦探团——在某个神社渡过的静好时光。那时兰似乎听了工藤新一的电话便匆匆离开了大阪,就剩的一群小臭屁侦探和一个大臭屁侦探玩无聊的游戏,她在一旁根本插不上嘴。
啪、啪、啪。
她在许愿以后拉响风铃,风铃发出悦耳的低吟。
在许愿树下写祈愿符的时候她在树下发现一些纸张,是年代久远的祈愿符。
她有些心虚地浏览那些美好的愿望,心中泛起淡淡的惆怅,却不觉微笑。
直到一张淡蓝色的,与其他祈愿符有些不一样的信笺跃入她的视线——
飘逸有力的字体。
一阵风吹过,樱花瓣纷扬漫天。
「愿我与妻子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By:Kudou Shinici
TO my wife
Haibra AI 」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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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觉得这就是我最好的文字,起码的旧的年华,我是如此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