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太聪明-秦白花番外(二)

　　那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光吧？千辛万苦，终于怀上了孩子，夫君仕途得意，与自己鹣鲽情深，情意极其深重，家中大权在握，一干奴仆服服帖帖，这日子再是和美不过了。谁料到，风云突变，那一年静安皇后过世，武皇帝忧愤过度，性情忽转狂暴多疑，杖毙了许多宫妃婢女，还赐死了当时的皇贵妃，且要诛她全族。当时皇贵妃的族叔分掌户部，清算之下，查出户部欠有三百多万两的亏空，俱是多年来权爵功勋所为，武皇帝迁怒之下，竟厉行重罚，勒令半年内不还清的便要夺爵。说出去也没人相信，这亏欠的银两中，自己当家的顾府就占了小一百万两。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都得承受，顾家连夜清算全部家当祖产，可怎么算也是不够的，眼看着期限将至，荣国公府已被抄家没产，家人贬为庶民，情景凄苦，顾家上下都急疯了。夫君口中不言，心中对自己这个当家主母也有埋怨。全家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下，公公只得将家分了，盼望雷霆之下，顾家还能逃脱一二。自己拖着沉重的身子，也是前后涨落，希望能弥补一点。可是，窟窿太大，即使将自己的历年体己都拿出来，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正在危急之时，传来了白家的消息。白家是盐商，家里白花花的银山。皆因白老爷子身子骨不好，膝下只得一女，爱若珍宝。白老爷子的最大心愿，是让女儿脱离商家女的身份，嫁给一个有身份的京中贵胄。白老爷子没有儿子，也没有近支子侄可过继，愿以万贯家产为嫁妆，只愿女儿嫁给一个家世好、身份重、人才出众的京中侯门子弟为妻。可是白家老爷子眼高于顶，没有真材实料、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根本入不了眼。自己临盆在即，听得老侯爷暗地里动了结亲的心思，想用亲事和白银来挽救摇摇欲坠的顾家。
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住了那个夜晚，遣走服侍的人，自己与侯爷的一番对话。
“侯爷，时至今日，唯有此法，才能破了这个局。”
“不能委屈了你”
“妾身不委屈，侯爷。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舍我，爵位可以保，侯府可以保全，咱们的孩儿，也可得保全；不然，全府上下，就是又一个荣国公府啊。”
“事情可能还有缓，咱们再等等看。”
“侯爷，妾身有两个要求。”
“我都应你。”
“妾身不想当下堂妻，不想自请下堂，那会给咱们的孩儿抹上黑点，生下孩儿后，让我以死离府吧，这样干净。我住到西山的庄子里去，礼佛，为咱们孩儿祈福；还有，我不放心咱们的孩儿，侯爷收了银袖吧，那个丫头，跟了我多年，是个可靠的。侯爷常在边关，这后宅的事------有她，替我看着孩儿，照顾侯爷，妾身也能安心些------”
“都依你，都依你------”
夫妻两个絮絮叨叨地说了整整一夜。
隔了一天，自己陪嫁的贴身大丫环碧玉被抬为姨娘。
三天后，经过一天血的挣扎，自己生下了侯爷长子，老侯爷亲自为这个孙子取名顾廷煜，小名煜哥儿。而这个孩子的出生，为宁远侯府带了了欢喜，也带来了悲痛，因为他的母亲，死于产后血崩。
三个月后，宁远侯府张灯结彩，再办喜事，侯爷迎娶继室白氏过门。
这个时候，自己已经住到西山的庄子里，这个庄子可不是侯府的产业，也不是自己的陪嫁。确切地说，这个庄子是自己不久前购置的，卖出了自己的陪嫁田产，换进了这个庄园，名义上是秦家的产业。反正前一阵侯府忙着筹钱还账，卖出了好些田产庄子，自己的卖出买进，一点都不打眼。住在那里，过上了不问世事，一心向佛的日子。
宁远侯府正值风雨飘摇，侯爷夫人的身后之事简而又简。自己的离开顺顺当当，没留下一丝儿线头。庄子里服侍的人只知道主子在此养病修身，身边只有一个管家和奶妈知道底细，对外界来说，自己已经香消玉殒了。
每隔十天半月，就有新的消息传来，先是说侯爷不忘秦夫人的情，不愿意马上续娶；后又说边关不宁，侯爷府不能没有人主持中馈，老侯爷做主，挑选了日子，让白氏过门。娶亲后一个月，侯爷就奔赴边关。
新娶的白氏夫人和银姨娘都留在家中。
宁远侯府的这场危难总算过去了。
可是自己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那个白氏，倒是个爽利性子，对待下人倒是赏罚分明，对煜哥儿很是疼爱，持家也算中规中矩，可就是不知道变通，直来直去的手段，倒也没有大错儿。听说跟四房五房不太和睦，听说白氏看不上他们。不着急，机会是等来的，反正是敌明我暗，侯爷又不在府中。自己离府时已经埋下了种子，等着风生水起，一定会长出来的。
这会想起来，那在庄子上的日子真难熬啊，白日里还好，看看花，画画，去五里外山里的庵堂陪师太谈谈，说说药理命理，倒也能打发；可是夜里，心针扎一样的疼啊。念着与侯爷的万般恩爱，恨着鹊占雀巢的白氏，挂着可怜没娘的煜哥儿，想着府里的无数过往，心被撕得一片一片------每个夜晚，都是泪水不断，再也盼不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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