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又明(已出版)

作者:戴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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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杨柳如烟,温风如酒。
      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树下的人儿亦是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
      一得到宁致远的保证,望月一扫之前的阴霾,比之原来的聒噪程度,甚至又有过之。
      “侯爷侯爷,来喝汤。”
      “侯爷侯爷,你热不热?”
      “侯爷,累了吧。”
      “侯爷,睡个午觉对身体有好处噢。”
      她就像只聒噪的小雀儿,整日在他耳边吵个不停,而奇怪地是,向来喜欢清净的他竟然并不讨厌这样。
      “望月。”他已经得知了她的真姓名是柳望月而并非“望岳”。
      “是!侯爷有什么吩咐?”望月蹦跳着来到宁致远的轮椅前。
      “你可不可以换个称呼?”若说唯一令他头疼的,便是她每句话前的“侯爷”两字,真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多老了似的。
      “啊?”望月一怔,“府里的下人不都是这么叫的吗?”
      为什么就她不可以。
      宁致远懒懒一哼:“你是普通的下人吗?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宁可自己是普通的下人。喂!你不会想反悔吧?”望月紧张地望着他。亏她还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宁致远发现向来不爱解释的自己面对这丫头似乎总有叹不完的气:“我只是说,我替你保守了秘密,你是不是也应该稍微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
      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望月立刻又是眉开眼笑。
      她豪爽地拍拍宁致远的肩:“就知道你最够朋友。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柳望月一定帮忙到底!”她一直自认随母姓“柳”。
      “真把我当朋友?”宁致远发现自己竟因为她这不经意的一句“朋友”而心情极好。
      “那还有假。”一时得意,望月就倚着轮椅的半边扶手靠了下来,“我这个人啊,是最讲义气的,不!简直就是集‘智慧’、‘仁义’、‘善良’等种种优点于一身的大好人啊。”她要积“功德分”的嘛。
      “哼哼。”宁致远很会拆台的干笑两声。
      “什么态度啊你?”
      她就说吧。前些天她所见的果然是他装出来的温柔假象,一抓到她把柄,有的人马上就暴露出恶劣本性了。
      “我说‘望护卫’,你现在还把我当‘侯爷’看吗?”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这么一句。
      望月微怔:“当啊。”好奇怪的问题。
      宁致远眼中显露出不怀好意的精光,他故意拉长了音调:“那么,你见过哪个护卫敢这么‘暧昧’地坐到侯爷身边了?”
      经他一提醒,望月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只顾着称兄道弟,竟然随意地坐到他轮椅的扶手上,半边身子几乎就靠着他的右肩膀。不由地脸一红,望月赶紧跳了下去。
      “呵呵,”望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扮男装太久了。”
      糟了,失去了某些身为女子的自觉呢。
      宁致远却故意苦下脸作叹息状:“唉!我倒是无所谓。”
      某人大大咧咧,他乐见其成啊。
      望月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少顷,她带幡然醒悟。
      “喂!吃亏的是我好不好?”望月怒目圆瞪,怎么说都是他占便宜吧。
      “我想到了,”宁致远狡猾地转移话题,“不如,你就和老五一样叫我‘四哥’吧。”她算是老五的妹妹,这样称呼并不为过。
      “四哥?”望月一时无法会意。
      “乖,望月妹妹。”宁致远似乎是打定主意吃定了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占她便宜的机会。
      “你……”这侯爷怎么耍起诬赖来这般阴险。
      忽然,宁致远似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再无半分玩笑,反而一本正经地担忧地望着他。
      “望护卫,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什……”
      “望岳,你不舒服?”袁管家苍老的声音由身后传来,望月总算明白宁致远转变的原因了。
      “没有没有,侯爷真是太照顾下人了,望岳并没有什么不适。”望月笑盈盈道。
      “那就好。”袁管家松口气似的走开了。
      方才,他似乎看见望岳在和侯爷嬉闹。看错了吧,对,一定是日头太毒,晒得他老眼昏花了。侯爷会那么开怀地大笑,怎么可能?
      看着老管家蹒跚离去的身影,望月缓缓舒了口气。
      这些天下来,望月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宁致远似乎对府里的下人都有所防备,每当有她以外的人在场,他又会摆出那张仿佛能融化千年寒冰的温柔表情。之前她还不觉得什么,但见识过某人的真性情后,望月突然感觉这男人某些时候真虚伪的可怕,他竟然可以将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格表演得那么逼真。
      “佩服吧,这可是实力派的演技。”仿佛看透她的心思,宁致远越发臭屁起来。
      这家伙……
      望月没发觉,自己再叹息的时候,唇畔竟带着浓浓的笑意。

      幽幽的烛火在黑暗中颤动,照耀得阴暗的夜更加阴暗。
      “你是说,宁致远整日无所事事,每天只会对着荷花池发呆?”平王龙静云阴冷的眸光中映着闪烁的烛火,诡异至极。
      “是。”
      过于深沉的夜几乎将角落里的人影吞噬下去,若非他出声,甚至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父亲,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十四皇子龙继和冷笑道。
      十四皇子竟然称平王爷为“父亲”?
      角落里的人一颤,似乎颇为意外。
      龙静云瞪了龙继和一眼,暗暗责怪他的卤莽。
      龙继和却不以为意,反正,“棋子”自有他必然的下场,多知道些也无妨。倒是关于那个宁致远的事,他颇感兴趣。当初,废掉他的双腿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而已,没想到会有预期以外的效果。
      哼,既然他执意拥护当今太子,那么,这就是和他对抗的下场。
      龙静云思索了一会儿,吩咐角落之人道:“继续观察他的动静,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要立刻向我禀报。”
      “是。”
      看着那人走远,十四皇子轻蔑地摇摇头。
      “父亲,宁致远对咱们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龙静云却冷笑道:“和儿,你太小看这小子了。”
      他见着宁致远第一眼的时候,就断定,此人虽然年轻,却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老练与成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将他揽入门下,实在是如虎添翼,他必定会成为他夺得江山的必胜棋王。
      然而,他始终小看了他。
      宁致远这个人,太过善于掩饰,以致于深沉如他亦无法完全看透他的心思。
      那么,既然不愿成为他的帮手,索性就由他亲手摧毁,免得日后成为他职掌江山的障碍。
      “父亲?”龙继和始终不理解平王何故总是那么在意宁致远这个人。
      当初,他只道自己是在皇上面前最不得宠的十四皇子。他的才华,无人赏识,他的刻苦,父皇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直到他的娘亲莹妃临终前亲口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其实是平王龙静云。他这才恍然大悟,也许皇上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吧,只是碍于莹妃家族的面子才没有声张开来。
      既然如此,他索性主动和平王父子相认。在知道了平王的野心后,龙继和觉得自己埋藏多年的渴望权利的心也鲜活了起来。
      而在他们父子联手夺江山的道路上,最大的帐碍便是太子龙继宁。
      如今,宁致远沦为残废,龙继宁等于断了一只羽翼。
      他真不明白,父亲还在等待什么?
      平王自然了解爱子心中的想法,他慈爱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曾经和他青梅竹马,后来却被他出于无可奈何而亲手送入宫中的莹妃,竟然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什么也无法形容他得知真相那一瞬间的喜悦。
      他拍拍十四皇子的肩,沉稳地道:“放心,孩子。江山,早晚是我们父子的。”
      只是,他事先,要为他铺好一条足够平坦的路。

      夏日的夜晚,蝉儿恼人地叫个不停,使原本闷热的夜晚更加难挨。
      望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白天那张可恶的笑脸。真是,那家伙不会是对他下了什么蛊,故意要她睡不好觉吧。望月愤愤地想。
      这样一想,她更是睡不着,索性决定出去走走。
      一推门,屋内的闷热顿扫,取而带之的是屡屡凉风。冷热的骤然交替令望月微颤了一下,但并没有影响到她散步的想法。
      顺着荷花池,她无目的的漫游。
      待她回过神来,赫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宁致远房门前。
      她在做什么?
      竟然在深更半夜的时候,跑到一个男人的房门口来,她真是病得不轻了!
      望月转身欲走,双腿却不听使唤似的不动。
      他双腿行动不便,又不让管家派丫鬟过来,不知道晚上一个人……不对!他以前不是也这个样子吗!她现在才来操个什么心?
      走了走了,赶紧回去睡觉了。
      她一定是病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多不和常理的事情?
      宁致远早早就知道她在外面,见她犹豫不绝地似乎心里在斗争些什么,他索性也不去打扰,就在窗口静静地欣赏她每一个表情。
      见她最后决定离开,宁致远不禁有些失望。
      “真的决定就这么走了?”
      听到这熟悉的庸懒语调,望月浑身一僵。
      她回过身,果然在窗边看到某人似笑非笑,单手托着下巴靠在那里,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你……”
      “嘘!”宁致远一脸严肃地比了比手指,“吵醒了别人你就更说不清了。”
      望月不禁面色微窘。
      “我走了。”
      宁致远面露失望:“可是我睡不着呢。”
      “你睡不着关我什么事?”望月扬起头,准备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
      “什么话,你是我的‘贴身护卫’兼‘贴身丫鬟’,我是你主子,你说你应不应该为我排忧解难?”宁致远就是有办法将死得说成活得,将歪理说得若有其事。
      “除非……”
      “什么?”她眼睛一亮。
      “除非你叫我一声‘四哥’,我就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你进来。”
      “美得你!”他就是吃定她好欺负。
      “要不叫‘宁大哥’还是‘致远哥哥’也可以,随你挑?”他很大方吧,给她很多选择呢。如果她不觉得后两种肉麻的话,他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望月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和我第一天来时在菏花池见着的那个永靖侯,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咦?没想到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告诉你吧,那天你见着的其实是我的孪生兄弟——宁明志。”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他这个名字起的好吧?
      “噗!”望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也差不多一点好不好!”孪生兄弟?这种瞎话他都掰得出来。
      见佳人由怒转笑,宁致远眼底不自觉地浮现出款款柔情。
      忽然,他俊眉一皱,痛苦地捂住胸口。
      望月一惊,也顾不得许多,忙来到她身边。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望月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呢,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掠获了她的心。
      “喂,你不要有事,大不了我叫你‘四哥’好了。”看见他那么痛苦,望月惊觉自己的心竟然也仿佛同样的难受。
      宁致远苍白的唇开开合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望月不疑有它地靠过去,却只感觉到耳边拂过一屡灼热的呼吸。
      “我说,终于把你骗进屋了。”

      就着月光,宁致远满意地看见望月的脸直直红到耳根子。
      逗她玩,实在是太有趣了。
      宁致远靠在扶手上乐到不行。印象中,自从下山后,自己几乎不曾这样忘形的笑过。
      “很好笑吗?”望月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岂有此理,又被他耍!
      望月真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可她刚要抽身,却被他两臂牢牢牵制住。
      她挣扎,却是白费力气。头紧紧贴在他胸口,仿佛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异性这么亲密的挨在一起,望月有些不知所措。
      “你干麻?”
      “我也不知道。”宁致远有些怔怔地回答。
      他说的是实话,他的双手忽然不听使唤,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她,他也没有办法。不过,他知道说出来她也不会相信,索性继续耍赖。
      “你放手。”望月因他莫名其妙的答案有些生气。
      “不放。”这么好说话他就不是宁致远。
      望月扬起头抗议:“我生气……”
      下一秒,世界都安静了。
      风停了,蝉静了,月亮躲到云彩后面去了。
      她扬首的那刻,他却刚好低头。
      于是,在一个注定的瞬间,有四片薄唇飞快地擦过。
      尽管只是一瞬,那炙热的气息却宛如烙在心上一般,似乎如何也抹不去了。
      望月捂着嘴唇,惊异地看着他。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先是抗拒地摇着头,最后,竟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宁致远呆呆地任着这一切发生,半晌才回过神来。
      唇间还残留着那短暂却奇妙的触感。
      他轻轻地抚摸着嘴唇,自言自语道:“我发誓,今晚的事,绝对是我计划之外的惊喜。”
      原来,高明如他,也有失算的时候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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