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思

　　在五百年前，安奈林大陆上有一个名叫“丹凤”的国家。它原本繁荣而昌盛，它原本富
　　裕而强大，它原本幸福而美丽，但战争可以将这一切化为乌有。于是，这样一个国家便在硝烟
　　与历史的洪潮中灰飞烟灭，即使是那凄美而悲凉的爱情，也随之逝去……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回不到关山难。
　　丹凤是一个古老的国家，它有一段古老的爱情，只是，不被人们所传颂……
　　本是平凡的一日，却被人们所装饰，丹凤国的新一任君王，在“安节”这一天登基。人们的
　　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凌宫中，韩翟，坐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上。庄严而漠然地看着神官为自己祈祷洗礼，今后，
　　他将这古老国家的存亡掌控在手中。
　　那天晚上，韩翟异常地推辞了所有晚宴。独自倚着凉亭的柱上，眺望着夜空，出神地望着圆
　　得出奇，亮得出奇的月亮。
　　隐约中，从那曲径传来从容的细碎脚步声。
　　韩翟没有看来者，只等那人说话。
　　“草民叩见君上。”那声音听起来柔和，使人心情豁然开朗。
　　“……你叫什么名字？”韩翟视那人一眼，只是因那人一直埋手于胸。
　　“回君上，草民名叫凌琇。”好一个秀丽的名字，只是这不适合男子，除非……
　　“把头抬起来罢。”韩翟故作轻淡地说。
　　男子缓缓抬起容颜，那双清澈得可以荡漾开来的瞳孔，那张秀丽而精致的容颜，不知是多少
　　女子所朝思暮想的美君子，韩翟不禁为之惊叹。
　　是天意，二者的邂逅，皆为天意。
　　韩翟蓦地忆起，宫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凌俯的独子凌琇有倾国倾城的容颜，也未想到有这
　　般动人。据说，才貌双全，文采飞扬，酷爱写作，在宫中却并无一官半职，只因为他对高官厚
　　禄毫无兴趣可言。
　　“你就是凌琇？”韩翟贪恋地看着眼前之人，又道：“何事？”
　　凌琇拱手道：“回君上，家父年迈体弱多病，故，今臣于此，恳请君上……”话未毕，却被
　　韩翟打住。
　　“罢了，倘若皇叔执意欲辞，朕怕也难不住，但朕有一条件……”韩翟轻笑，故意放慢语起
　　。
　　“君上此话当真？”凌琇喜出望外，也未想条件一事。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韩翟的嘴角微微上扬，眯着眼又道：“你不妨想想条件一事罢。
　　”
　　“条件？君上也有条件……”凌琇低头喃喃道。
　　“你方才说什么？”韩翟起身走到凌琇面前，凌琇倒也本能地后退一步，不料韩翟步步逼近
　　，用手托起他那精美的下巴，挑眉说：“你对政治没有兴趣？”
　　“这……”凌琇有些难于回答他的问题，一时语塞。
　　“那……做朕的书童罢。”说着，便俯身浅吻还未有反应的凌琇。
　　韩翟独自盘算着，终只为，囚琇。
　　凌琇渐渐习惯了宫中生活，虽仍有一丝不悦，但不知为何，始终不忍离去。韩翟也从未强迫
　　于他，只是时刻关心着他，爱护着他，凌琇有时也感觉到，自己如这深宫的笼中鸟一般，被人
　　保护。
　　直到有一天，凌琇终于知道了埋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那一天，韩翟因事而到寺院一访
　　，哪知，本该清静的寺院内竟暗含杀机，刺客一剑刺向韩翟身体，一剑穿肩，鲜血四溅，倒在
　　血泊中。
　　凌琇知道此事后，心头也如同被刺一般疼痛，准确来说，是还要痛。他像失了魂一般策马飞
　　奔，向着寺院奔驰，泪花也在寒风中冻结。
　　他怕，怕他再也见不到他笑。
　　他怕，怕他再也听不见他对他的第一次告白。
　　我爱你啊！
　　当韩翟醒来时，阳关刺得眼睛难开。他的手，清楚地感觉到传来的温暖，熟悉的温暖，他依
　　恋这样的温暖。他又依稀听见那动人心弦的天籁之音。
　　如果你醒来，我会用全身心来爱你，来弥补我以往的过失。对不起。我真是傻瓜！竟会到现
　　在才发现我是如此爱你！旦愿你也如此，所以，请你快醒来吧！翟……
　　呵，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翟呢！韩翟在心里偷笑。表面无他，心里却早已澎湃不已，每一次听
　　到他说爱他时，心就激荡一次！
　　执着之爱，不渝之情，缠绵之思，凄切之苦。
　　终只为，永恒之盼。
　　一年了，凌琇在宫中住了整整一年时间。唯一变了的是人们不再称他为凌大人了，而是称他
　　为凌后，丹凤国的男皇后。只是，在这背后，不知被多少人唾弃，辱骂，其中最坚决的是内阁
　　大臣章能。他们骂道：“竟是两个男人……”然而凌琇和韩翟却对此持着不采态度，让别人说
　　去罢！
　　深秋一晚，韩翟仍是伏桌执笔，披衣批省奏章。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纤细的人儿，凌琇。
　　烛光在风中摇晃，照应着两人幸福的神情。
　　“君人，夜深了。”凌琇覆上韩翟的手背，抚摸着。
　　“琇，你还是快去休息罢。”韩翟抬起头，看着秀美的凌琇。眼前这人儿啊！是日日夜夜都
　　在梦中也会相见的人儿。是他，为了自己在无数个寒夜中掌灯；是他，为自己分担忧虑，共理
　　国事，使国家四海升平，万民乐业，风调雨顺；是他，为了自己在所不辞！眼前这人儿啊！那
　　是任何女人的妋媚所不能比拟的，他们彼此的感情，是难舍难分的！他要每日每夜每分每秒地
　　看到凌琇，他要感觉到凌琇的呼吸，他要伸出手就能触到凌琇的身体，从此，凌琇不离左右，
　　同行同止。
　　凌琇摇摇头，温柔地笑道：“翟，我听闻凌古拉在边境蠢蠢欲动？”
　　“嗯，确有其事。”朕，也正为此而烦心。“说罢，韩翟揉揉太阳穴，叹气。
　　“已确定凌国意图？”凌琇问。
　　“战争……怕是无可避免了罢。”
　　晚凉多少，红鸳白鹭，无处不双飞。
　　逾年，凌古拉正式向丹凤宣战。丹凤军中，接连发生叛变，人心变幻莫测，最终是被那高官
　　厚禄诱去。韩翟不忍再丧吾将，为振奋我军，迫于无奈，欲奔赴沙场。
　　“翟，何时回来？”凌琇窝在韩翟怀里。
　　“我……不知道呢！不过，得有几天见不到你了，琇。”
　　“有几天……”
　　两人沉默。
　　“琇，我不相信我们的消息会因水远山长而隔断，更不相信我们的感情会因年深月久而变淡
　　。”
　　“我也决不相信。”
　　十指相握，相互誓言旦旦：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
　　雪，天地合，亦不与君绝。
　　韩翟正式起行，途中，遭凌军暗中埋伏，韩翟被俘，军中大乱。
　　内阁大臣章能理应把持大局，但心存野心的他，碍于凌琇权高，不得为所欲为，因此将其以
　　与敌勾结为名软禁。
　　“国家正于生死之间徘徊，而你却为个人的奢侈享乐而将人民的性命葬送！你良心何在！？
　　”凌琇在狱中大骂章能的狼心狗肺。
　　日后，凌琇受禁酷刑，宁死也不把大权交由章能，无奈！也无暇细管，只得任其自生自灭。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硝烟，将阳光覆灭。
　　天意，如此遭遇，皆为天意。
　　夜深人静的深秋，寒风徐来，水波荡漾，打散了浑圆的月亮。
　　这是你我邂逅的那一天呵！
　　圆月啊！
　　何时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他们笑了，仿佛相视笑了……
　　圆月，也孤寂地在苍茫的夜色中飘荡，枯黄的树叶也被微风轻易的吹下。老树，独自在牢狱
　　边静立，它是狱中人唯一寄托的东西啊！
　　长相思，在胡天。
　　长相思，摧心肝。
　　“凌后，你说，丹凤的命运会如何？”说话的是才被押送来的大臣傅献老人。
　　凌琇一怔，心想，竟还有人称他为凌后。随后他和善地笑着摇头：“天意难为，天亡我也，
　　我亦无奈可何。”
　　“哎……”傅献老人叹气，又道：“不知君上今日如何。”
　　凌琇一听见“君上”二字，心头又是一阵抽痛，强忍痛苦道：“如果丹凤再多几位像大人您
　　这样的良臣，丹凤也不至于此，哎！真是人心难测啊。”
　　“现在可不是后悔当初之时。现下，凌军将要占领都城，想必首先要威逼凌后您交出大权罢
　　。”傅献老人无奈地看向铁窗外。
　　“呵！在下都已是南冠之人，还能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么？”凌琇自嘲道，也望向铁窗外，恰
　　巧一行白鹭飞往南方。
　　“非也！若您软硬不吃，凌军怕是要灭族了罢……对不起，凌后，老夫有些激动了，有不对
　　之处，请见凉。”
　　“不，傅大人言之有理。”凌琇绝望地闭上双眼，他的眼里，不再清澈。
　　“那，凌后有何打算？”傅献老人严肃地说。
　　凌琇沉默。脑海里如翻浪般汹涌，他也如在这巨浪中挣扎的渺小微物，但他的行动，将牵系
　　着无数人的性命。他是那么地无助，没有人，为他引导，就连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都无法牵着他
　　的手，在巨浪中努力，更何况其他人呢？
　　想他，想他，想见他！
　　那一日的分别，竟成了永恒的决别！早知如此，就不该放他走，早只如此，就日夜与他缠绵
　　不放！
　　现实是残酷的，人民需要他作主！
　　次年，凌军迅速占领都城，天下大乱。章能被捕，狱中，全家上下老小自杀身亡，唯一痴儿
　　独活。
　　天空乌云不散，依稀下着小雨，天压得很低，很是让人闷热。
　　凌宫中，凌琇在凌国士兵带领下来到宫殿。凌国外交官，军机大臣，摄正王皆已恭侯多时。
　　半日后，凌军肆无忌惮地进入丹凤，无地不升凌古拉之旗，无处不响凌古拉之歌。
　　暗夜，那无奈的叹息，使得月下鸟儿也为之悲伤。
　　凌琇那依然凝重的双眼望着圆得出奇，亮得出奇的月亮。
　　“凌军的欢呼，丹凤人民的悲痛……又有何办法……”
　　繁星，在此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光芒，闪耀着星光，照亮了丹凤支离破碎的土地。
　　韩翟趴在高而窄的窗台上，通过那扇窗户望向夜空，望向那圆得出奇，亮得出奇的月亮。
　　遥远的两地，同时映照出寒冷的利光，没入了早已摧残不堪的身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怕是力不从心。只想，执子之手，与子共上青天，仅此而已。
　　他们倒在冰冷的地上，含笑着，牵着彼此的手，双飞！
　　还记得曾经的誓言吗？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亦不与君绝！
　　五百年后的凌古拉，一个宁静的小村庄里，河畔的小姑娘唱着：
　　日暮西风起，吹衣两泪飞。
　　那能如白鹭，一路洒郎衣！
　　即使没有人侧耳倾听，她依然在这鸟语花香之地吟唱着一段古老的爱情……
　　本篇完
　　亚日
　　2004．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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