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倾歌

作者:竹宴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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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相思无泪



      三日来被流风连番尾随,若非她知晓龙族当真在帮忙,她已然有关门放狗的打算。在结束了与流风一番百无聊赖的对话,她颇为疲惫的趴在床上,任凤兮在自己背上爬来爬去,唉声叹气:“我的二哥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妹子也要支撑不住了呀……”
      话刚落音,只听门外传来熟悉的淡淡笑声,下意识抬头,果然侨仓已然站在她的门外,掌心处捧着一个圆镜。
      洛栖惊呼一声,扑了过去,以至于凤兮跌在了床榻之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二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侨仓无奈叹气,将寻烟镜递到了她的手中,“最近可有相访的消息?”
      洛栖黯然摇头,整个大荒,龙族从西北方向,凤族则从东南方向,相继搜索,也没有相访的踪迹。
      她擦了擦镜面,顺嘴问道:“天岚没有为难二哥你吧?”
      侨仓顿时语塞。洛栖也觉自己多此一问,去了整整三日,能不被为难么?不觉叹了口气,“二哥大恩,小妹记在心里,以后一定还报。”
      侨仓摇头,苦笑不已,伸手,洛栖连忙将相访的手帕送上。
      他小心的将那依旧带着女子体香的手帕搁在圆镜之上,手中仙力度过,一道白光穿过手帕射入圆镜当中,然后他将手帕又还给了洛栖,凝神看着圆镜。
      寻烟镜上,一股烟气升腾,圆镜之中渐渐显出了凤凰大寨外延绵千里的场面,又逐渐的向西推去,洛栖心中升起一阵希望,凑到侨仓跟前看着镜面上的移动。
      然则那镜面上的画面一直兜兜转转,似乎漫无目的的很,一炷香时间过后,还是在原地打圈,洛栖骂了句:“逗我玩呢!”
      那铜镜似乎着了恼,居然一缕烟气瞬间绽开,喷了洛栖一脸,旋即如死物一般再不动弹。
      “喂!”
      洛栖抱起寻烟镜。
      寻烟镜毫不理会,稳如泰山。
      “喂喂喂!你再不动弹,我杀了你啊!”高高举起,以示威胁,寻烟镜依旧死活不动,让洛栖火冒三丈,频频跳脚。
      侨仓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寻烟镜,说着:“可千万别砸了,到时候天岚有的找麻烦。”
      洛栖不满的道:“你看这东西不好好找,还欺负我。”
      侨仓拍了拍镜面,皱眉说:“还真不是,往常寻烟镜一触即发,只能说此次是个蹊跷,它也不能寻见相访。”
      咦?!

      洛栖坐在正堂台阶之上,头顶上是伸出的檐角,细细的雕着凤凰与花共舞的唯美景色。龙族凤族出动,没找回相访;寻烟镜借来,还是没有找到。难道真要按着长琴师傅的意思,去一趟北极天桓山吗?
      只是昨日都已经传来了他的大婚之日的消息,自己还上去做什么?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又酸涩起来,支着胳膊,脑中一片空白。
      桑悌与素方正好走到她身后,见她一直蹲坐在那,桑悌想要上前,素方连忙拉住,“别去,没看她愁眉苦脸的。”
      桑悌一脚踢开素方,“就是愁眉苦脸的我才要去。”
      “娘子……这种时候让她静一静更好吧!”
      正在二人纠缠时候,也有一个煞风景的走上前去,想要去扰乱那一抹静止的画面。
      只是洛栖谁也没给机会,自己一个人起身,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飞速的朝着外面走去。
      流风在后,着急问着:“栖栖你去哪里?你要找相访的话,我与你一起。”
      “乖。”急停下来,洛栖笑意十足,“我得去一个大人物那里,还带不了你。先回龙族好好等我。”
      流风想,也是,九天玄女认识的人,自然都位阶不低,他刹住脚,好生憧憬十分贤内助的说道:“栖栖你早去早回。”

      洛栖心道,与重渊当真是想不藕断丝连都不成。亏得长琴师傅一径将自己往天桓山送,完全不知他作何是想。
      天桓山的灯火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站在这片熟悉的竹林,洛栖想,若非有重渊适时松手,这三十六个阵法转变,自己究竟能抵挡多少。嗤笑了下,大不了全数给毁去,让重渊看着竹林哭一把,也是不错的决定。当然她也仅仅是随意一想,踏足进入,竹林纹丝未动,尚带着和煦的凉风,拂面而来。
      看来,他还是对自己放了水。
      洛栖穿梭于葱葱竹林当中,绿影红衣,泉水零丁。驻足在月牙泉旁,亭台水榭上,忽然荡起了那时候他就在自己身后,跌落下去,化作一条小黑蛇的过往,低头一笑,推门入内,难道今日他还不回来?她便是不信。
      也不知是什么心态使然,她静静的走上水榭,端坐在亭中圆凳,看着脚下流水,望着长天一线处的云烟——就这么等下去吧!
      为了借青帝卜算之能,她今日就把老脸贴在这里了。为了寻回相访,怎么也得坚持着。哪怕或许要看到他与云影相携归来的扎心场面,哪怕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将其揍到地上然后质问为何要弄晕自己,哪怕她也有些担心他胸口处的伤痕。
      摒除多余情绪,冷静下来,如今首要还是相访、是相访。私情暂且放在一旁。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只等重渊的出现了。
      风过不息,此人不归;水流潺潺,此人不归;月升梢头,此人不归;天阴欲雨,此人不归;屁股疼矣,此人!还是不归!
      洛栖没了耐心,指天大喊:“重渊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负心汉!”
      “嗯?”脑后忽然响起声惊讶而又轻浮的声音,把她吓的退后几步,险些落下水榭。
      重渊难得一身一件绣银色龙纹紫白色长袍,腰间是盘龙玉扣珊瑚锁,长发垂腰,端的是出尘脱俗,连洛栖都有些目眩神迷,站不住脚。
      居然穿成如此去见那个女人,这要她怎么能不嫉妒?
      重渊倒是有些喜上眉梢,“你醒了?”
      洛栖咬碎银牙,半晌居然吞下那口气,凉凉的坐下,“感谢青帝你这般照料,没让我上战场,反而睡了一觉,梦见了些许故人,实在不易,怎么也要来感谢你的这番苦心啊。”
      “怎敢。”重渊没料她居然如此能忍,单看她额上青筋,已是心中好笑。
      洛栖“咳”了声,决定进入正题,“既然你是算的那么准,肯定也知道我所来何事吧?”
      重渊挑眉,“我当然不可能无时不刻的算计,会累死。”
      “你!”洛栖一嘟嘴,以为他至少会关心着自己,谁料想一问一答反倒是问的自己很是不爽,捏着拳头就想甩过去了,“算了!想来你也有娇妻在怀,怎会关心我的一举一动。”
      见重渊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洛栖就来了火,上前狠狠的推了过去,口中念叨着:“你果然是个负心汉,讨厌死了你了!”
      谁料重渊的身子居然毫不闪避,顺势抓住她的手,二人随着一阵巨大的冲力朝着水榭下方的池子栽去。
      “啊——”她想要及时抽手,却被拽的紧紧的,紧闭双眼,随之而来的是砸出的一阵水花,从头到脚兜的浑身是水,而手中只抱着一捧紫白衣裳,怔怔发愣。
      从水底钻出一条小黑蛇,吐着蛇信子习惯性的绕上她的手腕,洛栖呆了一呆,随即伸手扯过黑蛇的头,面面相觑,骂道:“你是故意的吧?”
      黑蛇上前,喷了一口泉水,洒在她的脸上,以至于洛栖气的牙痒痒,只恨立刻将其扒皮拆骨吞进腹中,眼里虽然还是这条黑不溜秋绕着手腕撒娇吐舌的小蛇,分明却看见那张笑的十分暧昧的脸,一点点的再将自己吞了进去。
      她丧气的将小蛇甩在岸上,等身上的水彻底干了后,化回了一身□□的重渊。也是见了惯了,也不脸红,上手就将他的衣服丢了过去。
      忽然,她瞪大眼睛问:“上次灵泉时候你怎么没变回去?”
      重渊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洛栖也没忽略到他胸口上那道刀疤,已经愈合结痂才宽下心来,他不疾不徐的说:“那是因为它是热的。”
      咦?还要分水是凉热?
      然后他又顿了顿,“你走后,落雨了,就又变过去了……”
      洛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腹中怨气忽然烟消云散,爬上岸后,走到他的面前,锁定了他的双眸,“你帮不帮我?”

      重渊的手尚伸在袖中,保持着春华外泄一片美好的状态。她垫脚向上,只为着能执着的看进对方的眼里,以至于何时身边来了个外人,二人都是毫无察觉。
      直到一旁那声咳嗽,惊醒了尚处于脉脉含情的秋波传送中的两位上神。洛栖忙退后几步,险些再踩进水中,幸好有那人拉了一把。
      她定睛一看,这不是姬苍是谁,大约是看见这个瞧不清脸面浑身湿透的狼狈女子是谁,姬苍一下子像触了电似的顺手甩开,就如同碰见个垃圾一样,幸好有重渊跟兜了个宝贝一样又给扯了回来。
      姬苍冷冷的看着姿势暧昧的二人,“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当真好兴致。”
      重渊唇角微浮,将衣服合拢,“你也好兴致,这时候来打扰我们。”
      洛栖砸了下他的胸,“别乱说!”
      重渊好整以暇的看向姬苍,“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帮忙!”
      他的目的,与洛栖是一样。毫无办法的时候,都想到了这个算命先生,希望在这里能博出最后一个办法。

      姬苍与洛栖守在门外,依着重渊的意思,二人不许打扰自己,所以只好一人把着门的一边发愣。
      洛栖也在奇怪为什么姬苍讨厌自己,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原因。以前的洛栖不知,现在的凤锦还是没有印象。她瞧了眼姬苍,此人正抱胸立着,不理会自己,当真是目不斜视,她琢磨片刻,喊了句:“喂!”
      姬苍连头也不转,爱答不理的嗯了声。
      洛栖不满的扭头,凉凉的说:“相访都为你做到这样了。要是见到她,你要怎样?”
      姬苍的身子微微一震,两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自然是带她回来。”
      “可是她最大的伤痛就是……你懂的,就算这样,你也不会逃避了?”
      “我没有逃避!”姬苍终于转头,蹙眉冷言:“我……只是不善言谈。”
      “你说的,你不在意哦。到时候别反悔呢。”洛栖激将。
      “那是自然,否则我何必找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亦会将她带回。”姬苍应景的很。
      “很好!”洛栖点头,随之迎合的是身后的竹门轻启,从内走出那身着紫白长袍的算命先生,掐着个手指走到二人面前,面色冷峻。
      “她居然去了凡间。”

      从大荒至九重天,般般需一日光景。而从大荒这地方去往凡间,如今的三人,更是简单。只是连重渊也未料得她居然会闯到凡间去,难怪天岚的寻烟镜、龙凤两族联手将大荒踏遍,也找不出她的踪影。
      出现在街心处的三个天人模样引来诸多人注目的,正是执意前来的姬苍、洛栖,及后面很紧紧相随的重渊。
      一想起天桓山洞府前的那幕,重渊也只是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我要去!”洛栖斩钉截铁的说。
      “我必须去!”姬苍毫不相让。
      重渊看着左右面色僵硬、互看不顺眼的两人,只好叹了口气说:“罢、罢……我也去吧。”
      他的确担心二人如果说的不对,路上打起来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为了避免还未找见相访,这二人就打的天上地下不可开交,他决定牺牲下自己,毕竟克制洛栖那脾气,是件十分拿手的事情。

      如今正是在天台镇。满街的人没有不死死盯着这三个衣饰张扬的来客,不说姬苍一身黑衣劲装形容英俊,也不说重渊紫白长袍出尘无双令人觊觎,单洛栖一身嫣红色软纱长裙便招摇的要紧。
      三人一同入了天台镇的茶楼,寻了二楼临窗位置坐下。
      重渊蹙眉,“我们当真应该改容换面下凡的。”
      洛栖晃着脚,看店小二恬着脸端着茶壶上前给三人倒水,眼睛直愣愣的就看着洛栖不动了。
      “咳。”重渊提了个醒,那小二总算是回过神,立刻为三人斟上热茶。“三位贵客是从外地来的吧?我们天台镇,可真是许久没见着这么天仙样的人了。”
      说着,眼睛又是瞥向洛栖,让重渊又咳了声,心里思忖着要不待会让洛栖换个装束吧,省的那些凡俗眼睛看多了,自己心里还着了醋。
      大约是感觉到那股淡淡的醋香已经缭绕于鼻,洛栖心情大好,旋即一笑,温和的问那小二:“那不知最近天台镇有没有来另一个天仙般的人呀?”
      小二忙擦了擦汗,十分殷勤的说道:“天仙般的人,真的只有小姐一人。”
      洛栖立刻看向重渊,按着重渊所说,相访应该已是在天台镇附近,再具体的位置他也不能算出,还需几个人费些劲力去找了。
      难不成重渊还能算错?
      看洛栖一双明眸在自己身上兜兜转转,重渊扣着桌子对那小二说:“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们再唤你。”
      “是、是,几位慢用。”
      看店小二恋恋不舍的模样,洛栖垂头笑了下,姬苍才冷冷的问:“或许她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重渊着洛栖将相访的手帕递了过来,重新掐指一算,闭目半晌,又将眼睛从姬苍面上移到洛栖这里,“不应该啊……”
      姬苍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虽然他平日就很冷漠,只是那周身气息也跟着冷了下来,令坐在他旁边的洛栖微微一寒,默默的朝着重渊的方向挪了挪。
      重渊放下茶杯,似乎不太满意茶香,皱了皱眉说:“等等吧,算事不算人,我们会遇见她的,就在这里。”
      姬苍面色稍霁。洛栖舒了口气,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后,又吐了出来。
      什么茶啊这是!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开始收拾着一天的劳碌,天台镇也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三人正站在客栈内,洛栖换了身男装,颇有种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的形容,站在重渊、姬苍身旁毫不逊色。眉目顾盼间,抢先粗着嗓子问:“店家有房嘛?”
      那店家抬眼看了下三人,又低下头去,“原本没有的,但是看三位应该是外面来的,若是不给也不合适了。”
      “咦?”洛栖倒退几步,想要看看客栈牌子是否有什么不同,结果无非是红灯笼大招牌,于是再走了进去,就看重渊已然与店家攀谈起来。
      那店家叹了口气,摇头说:“如今这天台镇的夜里十分不顺,总有蹊跷,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大开善心说把那两间房让出来。”
      洛栖总算是大概听明白了,天台镇最近夜间恐有妖孽作祟,这店家因为慈悲心,便将店里被他人预定上的房间先让出来。毕竟他们也只住一晚,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重渊交付了房钱,对店家道了声谢。
      三人转身二楼而去,这时洛栖追上几步,抓住重渊胳膊低声问:“两间房要怎么住?”
      重渊挑眉,“你以为呢?”
      洛栖顿时面红耳赤,瞪了他一眼。
      姬苍凑话:“为什么你不认为是我们两个男人住一个房间,而把剩余的那个房间让给你?”
      洛栖一把抱住重渊的腰,占有欲十足的说:“你管我,我愿意!”

      目送三人上楼的那位店家,缓慢的将目光从两个抱在一起的公子哥身上收回,摇头叹气:“世风日下哟……”

      推开房间的门,洛栖率先走了进去,身后跟着重渊、姬苍二人。她先坐在圆桌前,替三人一人倒了杯水,叹了口气问:“我们晚上真的不去找找看?”
      “今天已经从镇子东头找到了西头,依旧毫无消息,整个天台镇就这么大,若重渊真的没算错,不若夜里我们分头去找,有妖孽怕什么,姬苍根本不怕。”
      重渊接过洛栖殷勤递来的水,淡淡挑眉,“休息一夜吧,你应该已经十几日没睡了吧。”
      “可是!”
      “听我说,找相访固然重要,但是自己的身体若是撑不住了,又如何去找?”重渊搁下杯子,强硬的命令着。
      姬苍握拳,“我是神仙,百日不睡都不打紧。”
      重渊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那你自己去找吧。”
      姬苍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站起,默默的说:“我去休息。”
      走至门口,他忽然扭头,看向二人,“等等,今晚坚持不找,不会是你们两个要……”
      他话没说完,洛栖一口水喷在地上,险些将重渊沾上凉水打回原形。要知道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说出此话的喜剧效果究竟有多严重。
      重渊起身,狠狠将姬苍送回自己的房间,难得的苦着脸说:“你也不思量下如今是在替你与栖栖找相访,有什么心思?果然是休息不够脑子也坏了。”
      将姬苍按在床上,重渊毫不犹豫的关上门,回到房间。

      洛栖已然起身收拾着被褥,这时回头瞪了眼重渊,“你定是有什么瞒着我们的。”
      重渊嗤笑,“我瞒着你的,还少么?”
      一听此话,洛栖腹中窝火,将被子扔在床上,对这明晃晃的说法异常郁闷,坐在床上盯着重渊看了半天,“那相访如今到底怎样,你偷偷告诉我好不好,也让我放些心。”
      重渊摇头,睨了她一眼,勾魂摄魄的,“若我事事能算,还会是如今态势么?”
      洛栖咬牙切齿,脱下外裳,将一柄铜镜和细软放在桌上,口中念叨着:“我睡了。”
      重渊起手,拾起那柄铜镜,问:“这是天岚那柄寻烟镜?”
      洛栖哼了一声,倒也没打算正经理他。
      重渊摸着镜面,抬手掐了决,在镜面上看了半天,豁然双目一紧,然后淡然的放下。
      静静的坐在背对自己的女子身边,感觉她似乎微微一颤,倒也没有翻转回来,他顺势躺下,伸手揽过那细弱的肩膀。
      洛栖轻声问:“相访……没事的吧?”
      重渊“嗯”了声,两人挨的愈近了些,洛栖的手也被握在掌心间缓缓的摩挲着。离那日越近,就越想抓紧每一分相处的时间,洛栖一声轻叹,早就放弃了自己的那些底线、原则,恐怕就是因为,只想他在身边。

      与此同时,姬苍也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死死的盯着前方,怎么也不肯合眼睡觉。
      他想了很多,第一次接到命令去给相访送礼物的时候,他还在奇怪,天帝轩辕的义子义女们,居然还会有这种可怜女子,常年待在赤水河,哪里也不去。
      只是当见到她的时候,当即心神被夺,竟连看着都有窒息的感觉,她真的太美,在整个天界,也没有几个能胜过她的,声若莺啼,柔若无骨,身若杨柳,一个眼神,都迷离若烟,拐的姬苍那颗冰凉的心七荤八素,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行为上却已经出尽了洋相。
      就像她说的,旱神与水神,本就是天生一对,天生的吸引着彼此,越靠越近。
      相访多冷,姬苍多冷,无论对外人如何,二人相处,总是那般契合。
      只可惜……就那一日……将全部打回原形,再不复初。
      就这么念起相访那双失去了颜色的眸子,念起她在走之前居然拿走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流毒,姬苍便怎么也睡不着,不应将苦难都给她一人承担的,他是男人,他更应该站在前方,将其好好保护起来。
      夜越深他却越清醒,临街的窗被风吹着狠狠砸在墙上,一声呜咽忽然飘进他的耳中,似鬼魅却又似女子的哭声。他打了个激灵,想起店家所说的妖孽,持刀冲了出去。
      重渊也赫然坐起,看向桌上的铜镜,洛栖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走,寻烟镜有反应了!”重渊下床拿过铜镜,只看内中一个披头散发的背影,在四处游走着。
      洛栖赶忙起身,与重渊对望一眼,也跑出了客栈。

      大街之上一片空荡,青石板的路从这头一直延伸到了街角。转角处,似乎正能看见长发飘飘的影子,一闪而过。
      重渊拉住洛栖,却朝着另外个方向奔去。
      洛栖自然是晓得他的用意,他说不知道,其实什么都知道,他若是什么都知道,却又感觉朦朦胧胧。索性也就不自己瞎猜,跟在后头走。
      前方是一个高大的牌坊,浑圆的柱子挡住了洛栖的视线,而重渊也缓缓停在了那处。
      人影闪动,突然就躲在了柱子后头,再不吭气。
      洛栖看了看寻烟镜,咬牙走了过去,轻声唤着:“相访……是我,栖栖……我来带你回去了。”
      那人只是微微动了动,却不回头。
      洛栖伸手去碰她的肩膀,却忽然被转过头的那人震在原地。这哪里还是个人……分明是个丑陋至极的妖孽,浑身枯槁,漆黑满面,嘴角处还滴着丝丝鲜血,一双肿的只剩缝的眼睛,徒留着哀戚的光……
      迷香的味道、寻烟镜的动静、还有她足踝处那熟悉的脚链,都告诉洛栖,这就是她要找的……相访。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洛栖不敢置信,捂着嘴唇看向重渊。但见他面目肃穆,也在肯定自己心中所想。为人间,为苍生,却连自己的幸福都追求不了。
      洛栖忍不住流下眼泪,蹲下身子紧紧抱住那尚在哀鸣的相访,口中说着:“与我回去,一定能治好你的。”
      相访忽然狠狠推开洛栖,指着前方,不断的摇着头,话不能言。
      前面……前面有什么呢?
      忽然她醒悟了过来,扭头问说:“姬苍,你不想让姬苍知道……是你是么?”
      相访终于又是一声抽噎,总算是开始点头。她不想让姬苍看见自己的颜貌,已经丑陋如斯。
      “没关系,我单独带你回去,让重渊等着姬苍,不让他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那张丑陋的面孔惊悚不已,赫然从地上爬起,再次朝着回路跑去。
      “相访!你、你不要跑啊!”

      洛栖不管不顾,跟在她后头跑着。
      正前方,姬苍持刀,口中喊了句:“妖孽,别跑!”
      相访陡见姬苍,瞬间神志错乱,癫狂发作,疯了似的又反扑向洛栖,一爪子抓向洛栖的肩膀。
      洛栖不忍伤害相访,压根连挡都不挡,只是轻轻侧身避开。又怕姬苍伤到相访,上前就想拦住那把刀的走向。转过头,却看她已经与重渊纠缠在一起,明显重渊也是不想伤害了相访,一招一式都不化解,只是穷于躲避。
      一个趔趄,闪到姬苍面前,此人慌忙避开,厉光陡现,大约是在责备其居然如此不小心。可洛栖心中跟在骂这个呆头鹅二愣子,难道他都没发现相访脚上的封印链么?
      姬苍说:“这妖怪一定找到相访过,相访的链子居然在他身上。”
      心中错愕,听姬苍说完这句话后又自扑了过去。乘着相访与重渊游走的空挡,接过她的进攻。
      “姬苍,不要——”
      一声哀鸣,相访自己扑在了应龙姬苍的剑上。
      洛栖和重渊都愣在了原地,看着这对生死冤家,彼此相望在刀的两侧。那双丑脸移向洛栖,哀求的眼神让她将“这是相访”四个字吞回了腹中,瞬间将袭上眼睛的泪水也给憋了回去,闷闷的说:“够了,可以了。”
      姬苍又一刀深深的捅了进去,口中说道:“是你害了相访对不对?把她还给我!”
      洛栖吼了句:“够了!她已经死了!”
      手脚冰凉,浑身泛寒,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友当前被杀,却又不敢表露出来,相访此生最后一个愿望,她如何都得守住。只是在看见那把情人的刀,流出鲜红的血,带来穿心的痛。
      相访……该是更疼吧。
      当姬苍抽出了手中的刀,忽然魔怔了般转身,口中念着:“我的相访……不见了……”,双眼失神的朝着来路走去。洛栖连忙扑上,将相访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中。

      洛栖死死盯着那背影,忽然震颤不已的抬眼看向重渊。
      姬苍知道,姬苍一定知道眼前这个是相访,连洛栖自己都认出了她是相访,为什么他在自欺欺人?
      果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可以天长地久。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可以得偿所愿。
      她流着眼泪,将相访抱在怀中,“相访……相访,我的好姐妹……何必呢……”
      何必呢,这样一个男人,值得你付出如许。你为了他,才去的九黎,遭遇不幸也就罢了;你又是为了他,将流毒都尽收你身,落得人不人鬼不鬼,却还被他一剑穿心。
      相访吐了口黑血,喉中滚动半天,“大概……是爱吧。”
      洛栖呆在原地,听她在自己耳畔说了最后一句话:“太好了……我终于解脱了……”
      黑烟散尽,只有一串珠链落在地上。洛栖俯身捡起,定定的看着重渊,眼角挂着一滴眼泪,怎么也断不掉的往下落。
      自始至终他都站在那里,没有去追姬苍,也没有安慰自己,恐怕……是早已看透了吧。
      她狠狠的喊着:“你明明可以改她的命数,救她一命,为什么不肯救她!”
      重渊苦笑,“命数,岂是想改便可以随意改的。”
      天上一道黑云,缓缓浮在二人顶上,让重渊脸色一变,他说:“我们回去吧。”
      “你走吧。”洛栖颓丧的挥了挥手,淡淡的一笑,“我们各走各的路吧,以后再别牵连。”
      相访之事,让她看明白了应龙姬苍——他只是一直想寻机会赎罪,若是连罪也赎不去了,索性将心头孽障全数毁灭,来解脱自己。
      世间男子,都一样吧。她抬眼看着重渊,缓缓启唇:“我可以忘记一切,将曾经的好友相访,将以往的爱人重渊,将恩师长琴,统统抹却。从此后,我只是王母山下的小女儿,刚刚还了一身彩翼的小凤凰。与你等再无干系。”

      相访之事了后,她真就回了王母山凤凰大寨,没有去榣山找长琴乱惹桃花,也没有再与重渊纠缠不清,她便是自己,就是九天玄女也与自己没了干系。
      长琴倒是来寻过自己,赤水河边一番长谈,他倒是也看的很开,没有多加责怪她的忽然逃避,而是自行回了榣山,继续做他的大闲神。
      洛栖时常坐在相访喜爱坐的洞顶,看着碧水长天,口中念着相访爱唱的歌,左右与应龙扯不清关系,愤怒之余她狠狠的把姬苍送的东西都砸进了赤水中,然后将那条珠链轻轻一抛,让这命苦的女子,还是与回忆住在了一起。
      近日心情不快,竟连老天也与自己不顺,总是有一团乌云压顶,让她抬头看看,也十分不适。
      听说重渊与云影大婚将至了,整个凤族都收到了邀函,她是铁定不会去的,若说真的忘记的干干净净,便是这份情,扎的太深,任她日里夜里拼命的拔,都会荒草重生。
      洛栖扔出一块白月石,落在脚下白沙当中,呢喃着:“要大婚了啊……”
      她跳下洞顶,施施然的朝着凤凰大寨走去,这时凤兮摆着胖乎乎的小手跑了过来,口中喊着:“九师叔!九师叔!”
      洛栖蹲身抱住,温柔的问:“怎么了?”
      凤兮笑眯眯的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的嫁衣,被长琴美人家的送来了。”
      嫁衣!糟了,这几天心情不好,完全将此事给忘记了!她当时与长琴说的,要与重渊同日成婚,想不到居然被师傅惦记在了心里。

      她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大寨里奔去。
      门口熙熙攘攘的又聚集了不少子弟,大概是想看看热闹,洛栖皱眉,说了句:“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在这里闲着。要不龙族出了个那么傻的族长,还盖过了我们的风头,都是你们这帮浑球不争气!”
      被家里蹲大神如此训斥,诸人立刻做鸟兽散,瞬间消失在茫茫花丛当中。
      洛栖将凤兮放下,让他自己跟在后头跑,一脚迈进正堂当中,只见两排琳琅满目的珠宝,大株红珊瑚、美玉雕件、火神一族特有的火心丹等等……使得整个大堂熠熠生辉,而当中桑悌正抚摸着一件正红色的华贵衣裳,应该便是祝融家送来的婚服了。
      她很是复杂的上前,捧起衣服,用正红色锦缎织出的衣裳,上面用金银红三色丝线绣出数条凤凰,裙尾与腰带都用无数珍珠坠饰,沉甸甸的,华贵异常。
      洛栖忧郁的仿佛都能看见头顶的黑云,也跟着笑话自己的傻气。她叹了口气,更加颓废的把嫁衣放回原处,百无聊赖的盘腿坐上族长大椅,整个欠了她八百万的造型,十分可悲。
      桑悌说:“你要是不想嫁,当初为何要与长琴说?”
      “我不是不想嫁,长琴师傅也挺好的。我是伤怀……”
      他娶了别人。
      “你这般斗气,也没什么用吧,最后还是累的你长琴师傅,跟着守寡一辈子。”
      “娘啊……别说的我好负心……”
      “你本来就负心!”桑悌摸着嫁衣,“还选着同天大婚,真够负心的。”
      洛栖感觉脖子愈加沉重,忙慌跳起,“那我能怎么办……他心意已绝,当初我委屈难受、我死缠烂打、我不停倒贴……也没见他有所回转。”
      “啧,你当年九州之战时候的气度哪里去了。”
      “啧,谁让我又生了一辈子,胆气这东西,也是时有时没有的。”
      “啧,枉费我一度还挺怕你的。”
      “啧,要不我还是装回那模样好了。”
      “啧啧,你们两个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桑悌来,我们商量下小老九的返礼,明日就要送回火神部落去了。”
      桑悌应声而去,和素方开始讨论起来。
      洛栖凉凉的看着满屋喜气,心情反倒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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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相思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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