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绣娘

　　小丫头满脸的不高兴，她本来已经和同事约好了下班后去吃饭唱K，现在却不得不来练习什么见鬼的书法，能高兴才不正常。

　　婉绣的招工不同凤绣，自从乔鹏上任以来就再也不招大山里出来的绣娘了，所有的绣娘都是大学毕业，研究刺绣或者纺织相关专业的。在他看来也许这只是个信号，表明他与乔妈之间的分歧，以此来昭示婉绣已经改天换地了。这个举措现在还没有带来什么明显的效果，但至少绣娘们下班后的娱乐活动有了明显的不同。大山里出来的姑娘家中负担重的不在少数，像是唱K之类需要花钱的娱乐活动通常都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大家比较喜欢不用花钱的娱乐，比如看电视。而大学毕业生们也许家庭不是大富大贵，但不用她们倒贴钱是常有的事，工资中分一点出来去唱K还是比较正常的。

　　小丫头想着同伴们这会儿正在快乐地霸麦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不过既然是她主动去求人的，这会儿怎么好甩手走人？无奈之下也只得来了，早就打定主意，随便练几笔就找个借口闪人。
　　书法和刺绣到底有什么关系啊？这句话她在内心嘀咕了无数遍了。

　　苗心看起来十分和蔼，笑眯眯地说：“来了啊？那我们就开始吧。”

　　苗心在下午时就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临时调了一张大桌子来调整到适当的高度，环境也很清净，她觉得这是个非常适合练笔的地方，同时也感慨有权力就是好办事，去后勤部随便一说人家就利索地给她办好了，态度还好，怪不得有古语说“富贵不能淫”啊，实在因为富贵太容易腐化人了！

　　小丫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走到桌边捡了笔开始写字，毛笔抓得还像模像样的，居然没抓成圆珠笔模样，令苗心意外不已。不过，接下来的事就如她所料了，小丫头的字写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本来现在的年青人会写毛笔字的就少，更不用说写得好的了，龙飞凤舞就不用提了，连横平竖直都做不到。

　　小丫头也感觉自己的字太丑了点，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心里更想走了，但苗心也没说话，就捧着杯茶在一边笑眯眯的，不表扬也不批评，她也找不到机会说借口。就这么安静过了十几分钟，写废了一沓纸，天色都渐渐黑了后，她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那个，指导啊，我今天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

　　沉着地喝了一口茶后，苗心看了看表，笑眯眯地道：“继续吧，离吃饭还早呢，再练会儿，记得从右往左写啊！”

　　小丫头有心强行退场，可是看了看苗心笑眯眯的表情，总觉得那笑容下隐藏着隐隐约约的严厉。最后，她还是乖乖地把笔捡起来，继续写下去，只是内心更加不满：这也不指导一下？就这么让我胡写？这能有什么效果啊？啊，袖子沾上墨了！

　　可不是吗？小丫头的袖口拖在刚写完的字上，沾了黑色的墨，偏偏她今天还穿的浅黄色衣服，墨一沾上就染开了，看起来难看极了。她赶紧把手腕提高了些，可是写着写着手腕无力渐渐沉了下来，一不小心袖口又是一片黑点，更让她不高兴了。

　　“指导啊，今天是不是到这儿了？我下班还有事呢！”

　　苗心不慌不忙地问：“有什么事？”

　　“嗯……和别人约好的事。”小丫头一边随口回答一边在内心大骂苗心不尊重别人的隐私，在她看来下班后是自己的时间，自己要做什么没必要向别人汇报。正常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不幸的是，她碰上的是苗心，在苗心看来，既然你选择了刺绣就要做好努力的准备，一点点私人时间算什么？

　　“以后再约呗。”苗心说得轻描淡写极了，“今天还有半小时，练完再走。”

　　没想到苗心居然如此回答，小丫头急了眼，忍不住提高声音喊：“我有事啊！”

　　“有什么事比刺……工作重要？”原本想讲刺绣的苗心及时改了口，现在这年代，当然是工作比爱好更重要，“再说，是你来叫我帮忙的，我帮了，你又不听，这叫我怎么办？”

　　“可是，你这个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啊？我的毛病是针法乱啊，你却叫我来练书法！”小丫头不平地叫起来，颇为委屈。

　　“我不是说了，你练好书法，针脚就不会乱了！”苗心懒得再罗嗦，突然大喝一声，“快写！罗嗦什么！”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扁扁嘴想说什么，看着苗心严厉的表情最后还是低头写字去了。字如人，心情不好，写出来的字当然更丑了，还时不时把墨沾上袖口了——这件衣服她可是很喜欢的——想到这里，她的眼圈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苗心当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过她可没有半点负疚感，仍旧淡定地喝茶看报纸，像极了当初在苗家村里看着她的苗妈。这场景令拎着饭盒进来的晟灏愣了半天，差点没夺门而逃，以前他也是经常这样被苗妈一个眼神瞪得落荒而逃。

　　眨巴睛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出现什么幻觉之类的事，晟灏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了进来。小丫头理也不理他，对她来说，这会儿在心里大骂苗心还更爽一点。他走到苗心办公桌边，把饭盒放在桌上，奇怪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教学生。”苗心一边快活地打开饭盒一边回答。

　　“教学生？”晟灏倒没有问什么书法的事，以前他也经常看苗心练书法，对于刺绣，他也许比小丫头理解还多呢，“这是乔总给你的新工作吗？”

　　“不是，不过我暂时找不到事做，就顺手了。”

　　晟灏一头雾水，倒也没有再追究下去，在他的立场看来有更“严重”的事：“苗心啊，你真要住乔总家啊？”

　　讲到这个苗心就头疼，她确实很喜欢张姨的饭菜手艺以及那明亮舒适的房间，但那里不仅离公司很远，出行也不方便，更何况她还是单身——虽然宣称了有男朋友，但显然这个谎言根本骗不到乔妈。她嚼着虾子考虑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无奈地道：“我回去再和乔阿姨说说吧。”

　　晟灏带着几分激动道：“你不是想住那里吧？”

　　“我当然想啊。”苗心的回答令晟灏差点跳起来，不过接下来的话又令他放下心来，“那房间多舒服，张姨的手艺又好，唉，可惜就是有乔妈在，总是令人不放心啊，这老太太也太执着了。”

　　晟灏试探地道：“要不，你来我店住嘛。”

　　苗心皱起眉头：“你的店？那么远，而且人来人往的。”

　　这倒也是问题，让苗心一个住那人来人往的店里，晟灏自己也有些不放心：“那你出来租个房子，我帮你付房租。”

　　“房租是小问题。”苗心白了他一眼，觉得这家伙以往挺精明一人，现在怎么傻了，“主要是乔妈的想法。”

　　“怎么？”

　　“她如果不高兴了可不会忍着，我还要继续工作下去呢，她可是我的大老板。”

　　晟灏拍胸脯装男子汉了：“有我在你还怕饿着了？顶多不工作！”

　　没想到她的白眼翻得更大了：“我是出来历练的啊！让你养我算什么事啊？”

　　“让你养我”这几个字立刻给了晟灏极为迤俪的联想，他正流着口水幻想着未来的“婚姻生活”时，苗心的等方面又把他拉回了现实中：“我在乔妈那儿住一段时间，然后找个机会搬去宿舍吧。”

　　晟灏心中不爽：“你现在不能搬吗？你硬要搬出来，乔鹏还能把你绑架回家？”

　　“我当然不能。”

　　这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俩人抬头一看，乔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小丫头一见大老板亲临，立刻紧张得浑身发抖，写出来的字更是抖得像蝌蚪文一样。

　　乔鹏当然是奉“太上皇后”旨意来接苗心下班的，接到电话时他当然也据理力争过，不过争论只能他屈服为结果，这令他心中已经不快了。到这里一听，这晟灏居然还在罗嗦他的不是，难道他想这样啊！？

　　想到这里，他的语气不由地更坏了，转头对小丫头道：“怎么你还不下班？”

　　小丫头被这么一喷，更委屈了：“指导不让我下班。”

　　牵扯到苗心，乔鹏也不好多说什么：“行了，你下班吧。”

　　“不行！”这声音来自于苗心，令正准备走的小丫头和乔鹏都愣了下，“还有五分钟，写完！”

　　乔鹏有些恼火了：“五分钟而已，苗小姐不用那么不近人情吧？”

　　“规定就是规定，一分钟也不能减！”苗心毫不相让。

　　小丫头看看乔鹏，看看苗心，还是一步也不敢走。苗心与乔鹏的眼神在空中撞出火花，噼厉叭啦，直到世界尽头……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乔鹏深呼吸几次，似乎找回了理智，转头向外走去，丢下一句：“我在停车场等你，妈妈让我接你回去，说是做了好菜。”

　　等门着，苗心与晟灏面面相觑了几秒，齐齐叹了口气，似乎婉绣的开始也不是那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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