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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翌年他送走了老师,便寻了一处戏班子,天南海北的唱着戏,用以维持生计。
他跟着老师学了将近两年的戏,时间不长,但他自小聪慧,已将师父的技艺学了七成去,虽没了师父昔日在京的盛名,但也小有名气。
他每日里穿着戏袍站在戏台上,今天白袍明天蓝袍,今天唱着霸王别姬,明天唱桃花扇,每每看着台下热闹喧哗叫好声一片的瞬间,想起那女子满是娇羞的笑脸,便依稀看到那女子站在烟雨蒙蒙的阁楼上风情万种的唱着,却只等你。
旖旎情深的调子,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仿若从来不曾散去。
但那日她唱的曲儿,却是他从未听过的。他几经辗转打听,均是未果。
段青衣每每都要嘲笑他,京城名角居然也有不曾知晓的曲儿。
段青衣是唱青衣的,每每总是与他同台唱戏,他唱侯方域她就唱李香君,他唱楚霸王她就唱虞姬。
甫开始并没有什么交情,只穿上戏服在台上扮一对儿,脱了戏服就什么关系也没有,只见面点点头微笑而已。后来有次他生病了,躺在家里动弹不得,也就没去戏班子了,段青衣不知怎的就寻到他家里了。见他发着高烧,当下便拧了个热毛巾给他捂上,又去厨房的给他熬姜汤煎药,他烧了两天,她便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两天两夜。病好后两人便熟稔得如同知己一般了。
重阳的时候他随戏班子到了锦州,师母恶疾缠身,一个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身边又没有照料的人。他向戏班子告了假,忙前忙后的请大夫抓药,却仍是阻不了师母病情的恶化。
她接到电报赶回来的时候,师母已经神志不清。他看她伏在师母床前哀恸啜泣,心疼得恨不得自己替师母病了去,好让她不那么伤心。
他跟她商量着要把师母送到附近洋人办的医院里去,她还未回答,却听到床榻上神志不清的师母厉声喝道宁死不去洋人的医院。
他知道,师母是恨洋人,恨洋人夺了她的国土又夺了她的家。也只得长叹一声,后来也就不曾提及。
十月中旬的时候,日本开始轰炸锦州,中华的地界上,到处是日本人的耀武扬威的身影。师母终于熬不住了,虚弱的躺在床上只一个劲的扯着他的袖子,哭着问他师父是不是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他看着病怏怏却又充满期待的脸,哽咽着不知如何回答,师母就这么扯着他的袖子走了,带着满腔的哀怨与遗憾。
他整整哭了一天,哭师母的苦命,哭师父的绝情,哭国土的沦陷。
她却一滴泪都没有掉。只如同是失了魂魄般,怔怔的看着师母的尸体,不吃不喝,不哭不笑。无论他怎么劝说都无效。
因着世道有变,人人都岌岌可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都不愿出门招罪。他几经周折才雇了几个人来帮忙抬棺下葬。
师母下葬那日她仍是不死不活的模样,却死死护住师母的尸体不让人装棺,好不容易请来的人都纷纷摇头离去。
他担忧的看着她,终于狠狠心,拎出一桶冷水,劈头盖脸的朝她身上倒。
师母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他指着床上的尸体大吼道。
她被浇得浑身湿淋淋的,茫然的抬头看着他,眼泪和着头上的水一齐汹涌的流下。
他心疼的揽她入怀,柔声安慰着,想哭就哭吧,你还有我呢。
她终于有了反应,伏在他怀里,甫一开始是窸窸窣窣的啜泣,到后来,便变成嚎啕大哭。
谁都不要我了。她哭着说道。
他一阵心疼,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道,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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