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

　　天刚朦朦亮时，电话铃声彻底赶走了我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丝丝睡意。我翻过身去在床头柜上摸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大沙的号码，让我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凌哥。”大沙的声音里是压抑的慌张。
　　“放。”
　　“菲国的船家跑了。叶当家介绍的新船家说要见你。”
　　“嗯。”
　　“凌哥，这里面是不是有诈？咱们原来的生意做的好好的，你说他怎么会跑了呢？”
　　“答复人家，我明天到。”
　　是刀山还是火海，只要是叶龙琛给我设下的，我都要亲赴。
　　我爬起身来，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等待头晕过去。
　　我眯着眼打量着这间屋子。
　　当初坤爷送给我时，它也就值十几万，但是这两年已经翻了几番。
　　就算是上百万又与我何干。我不会卖掉它的。
　　对于正常男人来说，有了房子，有了票子，就是时候结婚生子了。
　　我也有房子和票子，却不知道谁愿意与我共度一生。
　　我又想起了幼儿园里的她。
　　她……应该是个贤惠的妻子、温柔的母亲吧？
　　谁会如此幸运，能够娶到她？
　　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声。儿女情长，不适合我。我这辈子，可能只能为了“乾坤”和坤爷而继续活下去。
　　起身洗漱，又跟小波和强子交待好场子上的事，安排好了行程。
　　只是突然有一个念头闪现在心里，于是我给吴嘉洋打了个电话。
　　“凌哥？”他显然是很意外我会给他打电话。的确，我从来没主动联系过他。
　　“昨天那个胖小子，还好吧？”
　　他迟疑了半晌，也许是惊讶我会去关心一个被绑架的孩子。“琛哥让我看着他。”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人在我这儿，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没等他再说什么，我就把电话挂了。至于我要离开这件事，不需要跟他交待。
　　一上午无事。我想去再看看她。
　　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看一看。
　　我打开衣柜，试图找一件浅色的衣服，可是我失败了。
　　为什么□□就一定要黑衣黑裤黑墨镜？
　　当初坤爷告诉我要这么穿，这么多年我都没质疑过。现在我却实在无法理解。
　　我打电话给秋姨。
　　“秋姨，您能替我买件衣服吗？浅色的……嗯，浅蓝色？”
　　秋姨笑了。“好好好，浅蓝色健康，适合你的肤色。我这就给你买去。”
　　一个小时后，秋姨带着衣服来了。是一件浅蓝色的polo衫。她看着我换上，满脸的笑意。
　　我竟然有一点脸热。“秋姨，笑啥呢？”
　　她走过来替我整理衣领，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穿彩色的衣服，心里高兴。”她突然扳过我的脸，开心地看着我：“小默，说，你这是要见谁去啊？”
　　我竟然抑制不住地扯起了嘴角，想要收却来不及了。无所谓，我不介意在秋姨面前暴露自己。
　　“没谁。天气难得好，出去溜溜。”我知道她能看出我在说谎。
　　秋姨笑着揉了揉我的脸，说：“你啊，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
　　我装糊涂：“考虑啥？”
　　秋姨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臭小子，耍我呐！”
　　我笑着走开去拿手机准备出门。秋姨远远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在我拉开门的那一霎，她突然开口：“坤爷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并不希望你为‘乾坤’卖命一辈子。你还是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顿住，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秋姨往里屋走，开始收拾打扫。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坤爷，真要谢谢您，把秋姨派到我身边来，要不然这几年，我还能和谁说心里话，还能有谁这么懂我。
　　我挑了辆银灰色的车。今天我只觉得浅色舒服。
　　一路开着车，一路想着要怎么才能接近幼儿园。昨天出了绑架的事，今天肯定得加强戒严了。
　　果不其然，幼儿园的门口多了两个保安站岗，还有几个人在外围巡逻。
　　我是不能靠近了。
　　我把车停靠在幼儿园大门对面的马路边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装得很随意，却在想方设法调整角度让自己能够捕捉到她的身影。
　　她不在操场上。那里是空荡荡的一片。
　　有些扫兴。不过我也没做停留，立刻就离开了。
　　罢了罢了。免得见多一次就多一分念想。毕竟菲国那边还有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傍晚，我坐着从前坤爷的军用飞机前往菲国。
　　军火生意是讲求长期关系的。就算叶龙琛成了当家，他不是坤爷亲自介绍过来的人，这些军火商是不会跟他接洽的。所以，现在我就是“乾坤”军火线上的头。
　　看来叶龙琛是不满意这个状况了。他没办法从供应线上掐断我，只能从运输船家下手。
　　飞机落地，迎上来的是大沙。他冲我使了个眼神，我往他身后看去。
　　叶子易。
　　我冷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她冲我挥舞的手，而是跟大沙拥抱了一下，然后一起往外走。
　　叶子易迎上来。她从来不在乎我的冷漠，就像我不在乎她的热情一样。她一个劲地往我身上蹭。不可否认，她身材很有料。
　　“凌子，哎呀，那么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酷。”
　　她的声音让我一阵恶寒。
　　“大小姐。”
　　“哎呀！”她冲我的胸前一阵乱怕，然后又靠上来，“怎么跟人家这么见外！”
　　我微微欠身，跟她保持距离。“子易。请自重。”
　　叶子易轻佻地一笑，转头冲手下人厉声道：“我跟你们凌哥叙叙旧，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见他们散了开去，她手脚攀附上我的身体，手指紧紧地扣住我的头，一张艳红色的唇凑了上来。
　　我扭头，却被她扣住。我死死地抿着唇，而她的舌却在费尽心思和气力地试图撬开深入。
　　最后她依然没能战胜我，只是在我脸上多印上几个口红印，以显示我们多么地亲密。
　　我一边擦脸一边冷声地对她说：“你这样有劲吗？”
　　她妖媚地笑，伸手拉我往驻地走。
　　我甩开她的手，自己往前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小跑着跟上来，说：“大哥说你会来。我太久没见你了，想看看你。”
　　我没再说话。这么多年她一直这么说，我都听腻了。以前曾经碍于坤爷的面子，不敢对她太不客气。后来坤爷告诉我，他并不希望叶子易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大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她。
　　进到屋里，大沙已经把手下安排坐好了。这么多年都在菲国前线打拼，现在这屋子里的都是军火精英和绝对的忠仆。
　　我看了眼叶子易，她很自觉地进了侧屋回避我们的谈话。
　　大沙看她的身影消失后，迫不及待地开口：“对方叫‘蛇头’，近两年崛起的势力，本来只是盘踞毒品运输，一年前开始通过武力和购买，慢慢地把军火运输线给抢了过去。据说上个月他们设了个赌局，强迫几家大船参与。我们的船家就是因为赌输了，赔上了全部身家还不够，落荒而逃。”
　　我说：“他们跟叶龙琛什么关系？”
　　大沙说：“目前还不清楚。他们是打着叶当家的旗号主动来跟我们联系的。至于具体合作，他们说要见一见你。”
　　我想到些什么，但现在要说还太早。
　　叶龙琛，走着瞧吧。
　　“马上跟他们联系。明天我去会一会这个‘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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