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今生

作者:樊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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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宴初遇


      清晨,阳光初露,寒香敲敲房门:“小姐,醒了吗?”
      “嗯,进来吧。”
      寒香推开门,看到子涟已经坐起来,便急忙去扶她:“小姐,你病刚好,可别乱动。”
      “有什么关系,瞧你急的。”子涟笑笑,任寒香扶她到镜前。帮她梳妆。
      这几日寒香已经把事情和子涟讲得差不多了,该是时候去向爹娘请安了。
      子涟挑好一支简单而大方的银簪簪上,站起身来,挑了一套水红色的薄纱衣裙,由寒香服侍着穿好,便带和寒香一起向正堂走去。
      还没到正堂门口,许霜就迎出来:“涟涟,好些了么?”
      “好多了。是女儿不孝,让爹娘操心了。”子涟心下一暖。自幼在孤儿院长大,何曾有人这样关心自己!
      江远徉也迎了出来:“涟涟,今晚你哥哥就要回来了,有个家宴,皇上也要来的,你能参加吗?”
      “可以的,我已经没事了。您放心。”子涟听寒香说过这个哥哥,自幼离开家门,跑到明月居去习武学文。途中回来几次,与当今太子安阳凛谦不打不相识,也曾进宫玩过几日。这明月居是江湖上很有名的能人聚集之地,许夫人就是明月居里箫神医的弟子。而子涟的另一个姐姐,江子婷,已于去年远嫁异域王室。

      太阳还未落下,天边晚霞烧红一片。寒香跑到荷塘边:“小姐,少爷回来了,家宴该开始了。”子涟正在荷塘边看鱼儿看得欢,时值初夏,荷花欲放,美不胜收。想这江子涟本人定是极擅书画的,随手弄墨也能得一副好画,信手提上李清照的词,更添了几分意境。听到寒香唤自己,便依依不舍望一眼荷塘和没来得及完成的画,理理裙子,和寒香走向大厅。
      大厅里一片欢腾。远远看到许霜和江远徉身边站着一个少年,白衣玉立,气宇轩昂。“小姐,那就是子修少爷了。”寒香轻声提醒她,子涟点点头。走到堂前,微微俯身行礼:“爹,娘,哥哥。”江子修跑过来,细细地看着子涟,子涟也不躲,大大方方地站着。
      “哈,小姑娘长大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以前一天叫着‘子修哥哥,抱!’现在都跟我装客气了,就这么站着,都不主动说说话。死丫头,我又不是头天认识你,跟我装!看着身子也好些了,还像以前那么爱生病么?”子修笑得爽朗阳光。
      “好多了,头几天病了一次,病好了就全好了。”看着子修爽朗的笑容,子涟也不自觉的跟他熟络起来。
      “好了就好,我原来想把你一起带到明月居去的,就是娘心疼你呗,打死不让我带你去。”子修熟络地揽过子涟的肩:“走!子修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把子涟带到位子上压她坐下,子修正要落座,听到远远地传来通报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静恬公主驾到!”
      子修拍拍子涟的头:“妹妹啊,别坐着了,跟哥哥起来行礼去。”子涟、子修、许霜、江远徉,一行人立即跪在堂外,等候接驾。
      “快!起来起来。家宴拿来这样多的礼数!”崇明帝远远地就将一行人叫起。等走到跟前时,子涟免不了要跟子修一起朝着长辈见礼:“见过皇上、娘娘、太子殿下、静恬公主。”
      皇上和皇后都是浅黄色的便装,皇上威仪天成,浑身散发着令人不敢违抗的气场,而皇后恬雅温和,令人不由自主的想接近。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就是太子凛谦和公主静恬了,都是一身白衣、金丝描龙凤。静恬的腰间还系着铃铛,走起路来清脆作响,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说了是家宴嘛!行什么礼。你就是子涟了吧?好不容易有人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可惜你身子弱,从来没得见过。我就是静恬咯,你该认得我吧?”静恬跑上来,开心地拉着子涟的手:“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呢!不要紧吧?”
      “没事的,不要紧。”子涟看着静恬一脸纯真善良的笑容,眸子如同初生的小鹿一般,毫无防备、亲切可人。在深宫之中还能有这样的眸子,想着一定是被保护得很好、被疼在手心的人。
      安阳凛谦也走过来,熟络地拍拍子修的肩:“子修,好久不见。”
      子修笑笑:“在明月居乐着呢,懒得出来找你打架。你不是一直不服我说我妹妹比你妹妹好么?喏,这就是舍妹,江子涟。子涟,这个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太子凛谦。”子涟看着面前一身白衣、玉树临风的少年,微微蹲身:“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凛谦远远地就看见了子涟,现在近看,只得感叹果真像子修说的一般眉目如画、恬静清雅,只可惜,比起静恬,还是少了几分灵动潇洒。
      “江姑娘好模样。”“多谢。”子涟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可别只顾着说话了,吃饭吧!”许霜好笑地招呼着众人。

      还未等众人落座,静恬抢先说:“我听子修哥哥说,子涟的琴艺是极好的。我也不擅长这个,那就跳个舞个大家看看,做个乐儿吧。”说罢,就站在正厅中央,也不唤舞女琴师,就这么舞起来。月牙白描金凤的衣裙扬起,腰上系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清脆地响着。一扬手、一转身,灵动活泼。子涟望着身边呆呆看着的哥哥,好笑的用手肘撞撞他:“哥哥,可还觉得我这个妹妹比她强?”子修似突然察觉,回过神来:“别乱说话!”竟是呵斥子涟。眸中几分落寞、几分无奈。
      “子涟,还不快去给静恬公主伴乐。”江远徉在一边提醒道。子涟一下心慌,这“子涟”是擅琴艺,可鸢儿一窍不通啊。可也无法,只得盈盈拜了,说一声:“是,爹爹。”取过琴来,抚着弦,不知怎的,竟觉得无比的熟悉。看着翩翩起舞的静恬,一扬手,就信手弹了出来。
      凛谦望着一身水红薄纱裙的子涟,头上的银簪垂下来,大方而温婉。精致的面容中透着淡淡的疏离,眸子异常的漆黑、清澈,直逼人心底。此时她正静静地弹着琴,纤长的十指如流水般抚过琴弦,嘴角噬着淡淡的笑,仿若天宫仙子。琴音似风吹竹林叶鸣,又似空山流水击石,空明而轻快,与静恬活泼灵动的舞相得益彰。
      崇明帝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儿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人家的女儿弹琴,回头朝皇后笑着说:“凛谦也是时候纳妃了。”
      “是啊,这江家的小女,我也是越看越喜欢。看这样子,凛谦也是喜欢的。只是许霜他们也把她宝贝得很,我和许霜这么亲的关系,就因为这孩子身体弱,都没得见这孩子几回。也不知他们愿不愿。就算他们愿了,还要听听人家子涟的意思呢。”皇后轻轻耳语着。
      “没事,一道圣旨的事儿。”皇帝不以为意。皇后摇摇头:“这孩子我也心疼她。就凛谦那性子,要真去了子涟,可别让人家难过啊。”

      一曲终了,子涟抬起头来,却看见凛谦望着自己,眸似墨染却暗藏几分冷酷,白蟒衣袍衬得他俊逸出尘。虽然他立刻回过头去,但那目光相接的一刹那,让子涟心下一动、微微脸红。忙低下头去掩饰慌乱,自嘲地笑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见到长得帅的人。
      家宴结束,众人上街游玩,独子涟一人以病为由留了下来。子涟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可到底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习惯了泠泠清清的日子,面对这么多人,总难免觉得不自在。

      游玩回来时,天已经完全暗了。江府亮了灯火,一派通明。凛谦和静恬先行告退,凛谦陪着静恬跑到荷花池边去玩。灯火下的荷塘迷蒙冷寂,塘边立着书案。烛火还尚未燃尽,可见有人刚走。凛谦走过去,看到案上有一幅画,画上是白天的荷塘,用色巧妙,可令凛谦惊艳的,是画上的题字——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如此明丽可人的画面,如此灵巧的文思,想必是出自江姑娘之手了。”凛谦朝静恬说着。
      “太子殿下……”远处有人快步跑来。
      “石武?……静恬,你先到别处去玩,哥哥有些事要处理。”看清来人后,凛谦将静恬支开。朝政黑暗,他到底不远让心爱的妹妹知晓。
      “何事?”待静恬走远,凛谦回头,眸中的温和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冷酷。
      “回太子殿下,是宫中夜明珠失窃一事。”
      “说吧,谁干的。”
      “是……是……是秦霄干的……他家中老母急病……”石武吞吞吐吐地说着,秦霄是宣德殿的守卫,和他也是十几年的好兄弟了,如今犯下这等重罪,加上这太子殿下为人最是严酷,只怕是……凶多吉少。
      “还禀报来做什么?不懂我的规矩么!”凛谦冷声呵斥着,恼怒这跟了自己十几的石武,竟然也会用这些小事烦自己。“先杖责八十,后斩首示众,以昭法制。”冰冷的话语一丝温度也无。
      “可,他忠心耿耿伺候皇上十几年了……请太子殿下……饶他一命吧!”石武迟疑地求着情。
      “你这是在替他求情么!”凛谦甩一甩袖,转身就走。
      “太子殿下!……石武不敢,石武这就去执行!”石武起身,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跑开。

      子涟其实并没有走,只是察觉有人来了便躲了起来。她立在柱子后,听着这一段对话,心下一阵发凉。这世上,怎么有人这样看轻他人性命呢!一颗夜明珠,能抵得上一条人命?这秦霄若是一死,他家中急病老母,又哪里还有活路?!
      “何方人士,不肯现身?”依旧冷冰冰的语气,从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传来。子涟听了,也不躲,大大方方走出来:“臣女江子涟拜见太子殿下。”
      盈盈一拜后站直来,看见凛谦正看着自己,黑眸微闭,白色衣袍上的白蟒张牙舞爪,将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衬得戾气逼人。子涟正视着他,眸中一片澄澈。
      凛谦静静地瞧着子涟眸光微动、正视着自己的眼,心下赏识她的勇气,又加上她是江府小女,便不再为难她:“呵,原来是江姑娘,静恬就在那边,你若无事,大可去陪她玩。我先告辞。”凛谦说完,转身离去。
      “君子以厚德载物。”子涟在他身后开口,虽说自己并没有立场去管这件事,可到底还是心下不忍。
      听到身后人语,凛谦也不回头:“奉劝江姑娘勿管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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