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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泠月斋的大当家很忙,这是林宛容一路从北往南走听到下人们这样说的。
到底是有多忙呢?大到泠月斋每月的画品拍卖,长廊布置,小到府邸里小厮打碎一个花瓶都要他亲自审问,甚至每天的应酬陪客都是他一一操办。
为了赚点钱也真是操碎了心呐。
听说,这些事本来是二当家管理的,眼下二当家不在京城,才让大当家顶任的。
“那以前大当家是做什么的呢?”
每当她问起,那些下人们立马闭口不言,或者顾左右而言它,对于尹墨缘的工作他们嘴巴一个比一个严。
那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咯?
看着这个家大业大的泠月斋,林宛容脑里闪过好几个可能,光靠画舫来支撑这家业,只怕还要辛苦好几年,而她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画师,他们的画师不在泠月斋,那画从哪里来?
尹家还有位小姐,自小学习字画,却生性顽皮,喜爱游山玩水,也许游玩的同时灵感颇多,绘下非普通人所能及的画卷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长达三里的画廊,,靠她一个小小女子如何能填满它?
“也许画师遍布整个中原,画的好的全收罗过来?这样不好管理也不好控制,如果我是这里的当家,也不会用那么笨的方法,一定想尽办法招揽这些名家,养在清净的地方,好让他们安心作画。”
看来,在这里晃悠是没有什么结果了,想到这,林宛容停在了南苑门口。
南苑是整个府邸最大的庭院,也是尹墨缘的住处,却没有半个护卫,连把守在门口的奴仆也没有一个,但明明刚接近南苑时,便察觉有人跟踪,那人轻功了得,一般人很难发觉。
这南苑有暗卫。
林宛容想起那天在醉仙楼与九离交手的男子,他是灵派的人,泠月斋只是一界最近几年才兴起商户,为何会有灵派的弟子为他效命?
为钱?
灵派弟子何等骄傲,怎么会为了钱替别人办事。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尹家和灵派有交情。
林宛容额迹微微发疼,她虽然知道这次的任务不简单,却没想到还要牵扯到其他江湖门派,而灵派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如果要阁里的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提供情报,估计又要狠狠出一大笔血。
想到这里,她突然很怀念在尼姑庵里吃斋念佛的悠哉生活了……
而正在她发呆想事情的同时,门内的尹墨缘可没那般好耐心,阿戚提前告诉他,说某个女人正在往他的住处赶来,他连饭都没怎么吃,就坐在院里的摇椅上等着她,可她倒好,到了门口就发起呆来,害他叫她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就这样僵持着。。。
喂。。。
再不进来他就要睡着了。。。
这女人真的很奇怪,第一次见面还是柔柔弱弱的,第二次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在他刚才吃饭的同时从王伯的贱嘴里挖出了这位传说对他一见钟情的仰慕者就是上次在醉仙楼巧遇的林小姐,不然他还真不打算与她有何往来。
她对她老爹说,对某人一见钟情。
退了季大将军爱子的婚,就为了与他双宿双、飞。
如果家里人不同意,甚至不惜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啧啧啧,听起来,她真是爱他爱得紧啊。
当然,他不知道,林宛容只是不小心被水果刀划到手指而已,而林家人以为她要用鲜血下咒毒害全家,才急忙二话不说地把她送到他府里的。
他更不知道,林宛容接近他,只是想挖泠月斋的隐私而已。
所以他也绝对不会想知道,此时呆站在门口的女人,正在思考着让他头皮发麻的计划。
“林小姐,你站在我家院子门口是准备当门神吗?”他率先开金口,以打破僵局。
林宛容闻声抬眼看去,却没见到人,但是听声音应该是尹大当家没错。她提起裙摆,举步走进了南苑,在树下,看到了躺在摇椅上的尹墨缘,以及四位围绕在身边替他捏腿揉肩的美婢——
如此惬意。。。
是哪些奴仆说这位大当家忙得连茶都喝不上几口的?这就是所谓的忙哦?
她向他行了个万安福,尹墨缘让下人搬了张椅子,“林小姐,请入座。要喝茶吃点心随便叫,她们也供你使唤。”
林宛容仔细瞧了瞧那四位美姑娘,她们穿戴比平常丫环要精致华丽许多,身份应该比照顾她的那两个黄毛小丫头强上好几倍,她笑道,“好啊,正好我一路走来,脚有些酸了,帮我捶捶吧。”
在大当家的眼神驱使下,梨春和玲江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林宛容面前,替她揉肩捶腿。她笑笑地继续吩咐道,“天有点热,口也好像有些渴。”
尹墨缘嘴唇抽搐了一下,这雨才停,天凉快得不得了,她还真把他的话当令箭,使唤地淋淋尽致啊。
正替主子捏着小腿的小花和阿月无奈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替她倒了杯茶水,又帮她摇起了蒲扇。
“看来林小姐在尼姑庵日子过得极其清苦,一回来就变本加厉地享受啊。”他讥讽道。
“还好。。。”她用袖口遮唇,轻轻抿了一小口茶水,然后秀眉紧蹙。
尹墨缘看她眼神不悦,问道,“怎么?”
林宛容瞥了他一眼,说道,“茶凉了。”
“冷茶伤身,是我疏忽了,梨春,去帮林小姐沏壶新茶来。”
梨春瞪了一眼林宛容便领命下去了。
林宛容被她瞪得有些无辜,问道,“她们是你的贴身婢女吗?”
尹墨缘尴尬地看了看另外三个丫鬟,她们显然被她突然冒出这样露骨的问话怔住了。
他笑道,“你觉得呢?”
林宛容右手摸了摸杯沿,耸了耸肩说道,“凭我多年的直觉,她们就算不是,心里也打着那样的主意。”
“。。。”尹墨缘摸了摸鼻子,他还真不知道这四个丫头有没有那样的想法,但是看她们三个已经低着头看鞋去了,心里也有一丝了然。
这林宛容到底哪里来的直觉?那么准?
林宛容笑了笑,说道,“看来没有猜错。”
她哪是直觉啊,明明就是多年来的职业病造就了喜欢八卦的本性。
尹墨缘赶紧转移话题,“那今天的午膳可还符小姐的心意?”
他可特意叫王伯给她加了很多好料哦。
“不错,比我家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害她差点吃撑。
尹墨缘唇角微微上扬,“你这个假尼姑。”
“我是啊,不然怎么可以成亲。”她笑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在意被他看破。
“。。。”这个女人,虽然噙着笑意,却未曾传达任何暖意,教人猜不透、摸不着那笑容背后的真实心思。他忍不住想让她窘迫,让她知难而退,他问她,“你想和谁成亲?”
她美目定定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啊。”
他知道,这个女人眼神里并没有爱意,就连在其他女人眼里出现的倾慕都没有,她就像很随意地跟一块石头一根木头说话一样。
你啊。
她说得云淡风轻。
他却听得心惊肉跳。
他一定是疯了。
才会问这个问题。
现在窘迫的是他,不知所措地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也是他。
“你呢?”她托腮问道,“会娶我吗?”
“。。。”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一个女人!
他明明一大堆可以拒绝的台本,但看到她的眼睛,却不知道开口了,明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只是在做戏——
对了,她在做戏。
那他也可以做。
他笑吟吟地喝了口茶,不急不慢地吐出一个字,“娶。”
他满意地看到她脸上闪过的惊讶,呵呵,现在看你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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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要娶妻了!
整个泠月斋已经议论了两天两夜了,众说纷纭,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快信了啊。
林宛容看着满屋的布匹绸缎珠宝首饰,整个人愣住了好久好久,那天尹墨缘突然说会娶她之后,她就连忙找了个要去茅房的借口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在想想真的太窝囊了。
怎么可以就这样逃走了呢?
她明明才刚退了季公子的婚,现在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现在这一堆东西她该如何解决?
她闷闷地思索着,就连九离偷偷进了她房里她都不知道。
“喂,你还好吧?”九离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却发现她除了眨了下眼睛,啥反应都没有。
“林大美人回魂啦!”
“吓死人了,干嘛突然在我耳边大叫?”林宛容捂住受害的左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来喝喜酒啊。”他坏坏地笑看她。
哪里来的喜酒啊,林宛容不悦地撇了撇嘴。九离看着那些彩礼啧啧啧了许久,“尹大当家好大手笔啊,哎呀,都是上等的苏绣啊,我今天听说你们下个月要成亲,我差点下巴都掉下来了。你说你这任务还没完成,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阁里的人指不定怎么笑话你呢。”
“。。。爱怎么笑话就怎么笑话呗,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句玩笑话会让他当真。”她现在只想
敲开尹墨缘的脑袋瓜子来看看,是不是装多了水。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调戏人,知道亏了吧?”
“我以前有乱调戏人吗?”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还讲,你对我,就说过类似让人误会的话。”他不看她,眼神瞟到别处去,恰巧被她捕捉到,她凑前,问道,“我对你说什么了?”
“就、就是很暧昧的言语啊,说什么对你有意思,喜欢你什么的。。。人家不承认,你还硬是厚着脸皮要我陪你一起做任务,我不答应,你还买通抽签的人出老千。。。”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女人看上了啊啊啊。
林宛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美美的,但是紧紧咬着的牙关出卖了她的怒气,“我终于知道为何尹墨缘会如此莫名其妙了,原来他和你一样,是个不择不扣的自恋狂!”
自恋狂?
九离丢给她一个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的眼神,闷声道,“说真的,你不会想不开要嫁人吧?”
林宛容把玩着箱子里的琉璃彩珠,细细思量,“这婚期还有一个月,中间指不定有什么变数,咱们在这之前把事办好就一起溜走呗。”
他眼里闪过愉悦,“你、你是说要跟我私奔啊?”
私奔你个头!
她用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臭小子,你也疯了吗?溜回水天阁复命啊,你不要钱了啊?”
“啊,疼、疼。”他捂着脑门哀叫道,“你就知道钱,上次我给你绘制的泠月斋地图,你还没给我钱。”
“那破地图值几个钱啊,你画的都是表面的东西,哪个大家族没有一个两个密室地窖啥的啊,你把这些找出来,这里的宝贝随便你挑。”她指了指满屋子的彩礼,大大方方的许允。
拿人家送的彩礼转送给他,也只有这个女人做的出来。
“不是我没去找,泠月斋隐藏着一些高手,我每次半夜潜入一直感觉有人在跟踪。”水天阁里最重要的跟踪术和反追踪术他学得通透,自然可以轻松甩掉对手,只是,这里的暗卫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嫩,每甩掉一个,另一个便会替补上来,害他累死累活一个晚上全在玩追迷藏的游戏。
“你别告诉我,这两天你连南苑的门还没进入。”林宛容丢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阁里的人如果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笑话你呢。”
别拿他的话来堵他好吧?!
“你不也一样,连成亲这种手法都想出来了。”别以为他真不了解她,也许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
“。。。这只是个小意外,他曾经拒绝我家四妹三次,我四妹可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啊,他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以为他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呢。”
“说不定人家就喜欢你这种长相不是特别出众的。”九离帮她推测着,然后下此结论,“都说长相俊俏又多金的男子都有些怪癖,你不如就此机会看看他有些啥爱好,搞不好又是一个爆炸性卖点哦。”
林宛容吃吃地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九九,你越来越鸡贼了。”
“彼此彼此。”
此时,屋外传来吵闹声,夹杂着女人的骂声,“林宛容,你给我滚出来!凭什么你就可以获得尹公子的青睐?你只是个贱婢的女儿,我哪点比不上你!”
“林小姐,您不能乱闯入啊。”以及小婢女无法招架的声音。
林宛容和九离立马交换一个眼神,知道是何人了,林宛容反而没那么慌了,“那个,我突然想到好像有点事情要去忙,要不,你留在这里,看看热闹?”
“我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看热闹?”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每次紧急关头她就选择牺牲同伴,保全自己。
“我不大擅长处理女人之间的矛盾,我怕我急了会直接上手把她掐死,好歹同门一场,你不希望看到我手里沾着亲人的血吧。”她说得好像自己有多委屈似的,九离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难道他就擅长处理这类事情了?!
“哄女人你最拿手了,不是吗?加油,她就交给你了!拿出你的魅力来!”她跳窗户溜走之前,不忘给他打打气。
这个女人,又逼着他牺牲色相。
而此时,房门已经被推开,林家小四怒气冲冲地扑了个空,“林宛容人呢?”
九离指了指后门,言下之意某人已经开溜。
林如玉一屁股坐了下来,一副有本事你就别回来,我就跟你耗着的架势。九离也不打扰她生气,贴心地替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又是谁?怎么会在我姐房里?”她终于正眼看他。
“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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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到后院的林宛容开始无聊躺在草地上,这尹墨缘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就送了一屋子的彩礼后,就没见到人影了,估计又在忙。
那些彩礼除了一些布匹和首饰,还有好几件稀奇宝贝,有的甚至是上贡的贡品,为何会有贡品出现在平常百姓家,不怕杀头吗?
不过,说起贡品,她老爹的房里也有好几件。
那些宝贝,可都是有好些年代的,她那老爹可紧张那些玩意儿了,如果没猜错,他每月在泠月斋花的银两绝对不是为了买画。呵呵,这个泠月斋,表面卖画,背地里倒卖古玩吗?而且还是皇室的古墓,胆子很大哦。
“真的是爆炸性的情报呢。”
九离被困住,而她现在也不能回梨园,不如做点正经事来打发时间好了。现在正值午后,大伙儿都在休息,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去,她轻轻一跃上了一棵最大的树,凭借树枝遮挡再跳到墙脊上,然后提起裙摆,跃下墙,脚尖刚落地,才发现自己住的庭院后门相连的竟是一条小街道。
京城大街小巷特别多,不熟悉地形的人在小巷中也极其容易迷路。林宛容干脆放慢脚步,慢慢欣赏沿途的风景,这里也算是她的故乡,但长年在外,早已对这个故乡陌生的可以。
走出小巷后,便来到繁华的闹市,和洛阳相比,京城不愧是京城,就连卖东西的小贩装衣打扮都比其他地方好上几倍,更别说这里应有竟有的商品了。
路上的行人与她格格不入,身着华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金装玉裹低眉浅笑的千金小姐们,让这本就繁华的街道增加更多的风景。
而她本是属于这里的名门千金,却无奈漂泊于江湖。
自嘲地笑了笑,林宛容停在了一家裁缝店,与其他店铺不同的是,立于闹市的它清净的像是不让别人发现它的存在似的。她踏进店门,也无人相迎,只有一介布衣在案台上认真的修补衣裳。
林宛容走近他,从袖口拿出一枚桃花图样的印戒放在他修补的衣服上,那人抬起眼,问道,“姑娘为何进本人的小店?”
“因为花想衣裳云想容。”
男子听到她对上了暗号,心领神会地将她引进内室。
像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厅内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华服公子,正在自己与自己下棋。林宛容“嗯哼”了一声想引起他的注意,那人眼睛也没抬一下,便说道,“钱带来了吗?”
林宛容将三千两银票往他的棋局上一甩,本来轻飘飘的纸张随着她的力道,“哗”的一下,那完美的棋局立马变残局。
“你!”华服公子忍住怒气,咬牙道,“姑娘有何贵干?”
“我是总坛的林宛容,这次奉命来京城弄点情报,你把泠月斋的消息打包一份给我,顺便联系阁里在灵山一带的弟子,帮我打听一下灵派有没有泠月斋的人。”
“私自动用水天阁的消息网,是要收费的。”
“我就剩那么多了,而且我是公办,不算私用。”她指了指棋盘上的银票,内部人员怎么样也要打点折扣吧?
华服公子将银票塞进袖口,唤来下人,一个豆蔻年华的紫衣小姑娘将一锦囊交入她手中,林宛容拆开锦囊看到内容后不可置信地问道,“就那么点儿?!”
“如果我们查出来了,还需要你亲自出马吗?”泠月斋又不属于江湖门派,水天阁对它的关注度自然会小很多,如果不是买主要那的消息,他们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
“那灵山那边的。。。”怎么感觉那三千两花得好不值得呐。
“灵派你大可放心,绝对不会让姑娘你失望的。”江湖九大帮派之一,水天阁的眼线怎么可能不安插到在附近。
“那好,我等你消息。”事情办完,也不便多留,而且人家好像也不是很欢迎自己的样子,她正准备走出门,突然又停了下,“对了,我想要件夜行衣,你们这里有吗?”
“有很多,姑娘要什么款式的?我让青衣帮你做。”
“就今年最流行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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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下起了小雨。
凉风咻咻地吹乱了她的发丝,林宛容拨开了挡在了眼前的刘海,把地图塞进衣袖,轻轻地落下了南苑靠近湖心的屋檐上。
此时风又更冷了点儿。
“好冷。。。”林宛容吸了吸鼻子,这春夜的风雨虽不是很大,却也可以冻得让人牙齿打颤。
耳边骤然响起低伏起落的脚步声,林宛容警觉地伏下身,巧妙地隐藏在了暗处,对面的屋檐上出现两个黑影,打扮与她如出一辙,只是多了一张蒙面黑巾,呼吸凌乱又鬼鬼祟祟,而在深夜不请自来的人,不是盗贼便是杀手。
看来,不止她一个人惦记着这个泠月斋。
那两黑影轻功还不错,在屋脊上肆无忌惮地蹦上蹦下,应该也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才敢如此胆大妄为目中无人吧。。。正想到此,突然几声惨叫,刚才还在屋檐上欢跳的两黑影“啪啪”地滚了下去,然后“咚咚”的两声掉进了湖里。林宛容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悄悄探出头,没看到有人从湖里爬出来,估计凶多吉少了。
“让你们得瑟啊。”那么大的宅子怎么可能没有护卫,不然遭多少次洗劫了。
看来还是太年轻不懂江湖规矩的小菜鸟,以为泠月斋一个商户人家好欺负,仗着自己有点儿小本事就跑别人家里胡作非为。哎?说起来,她自己还不是一开始小瞧了这泠月斋,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好冷好冷,今夜虽然有风有雨无月亮,很适合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但是身子骨有点儿吃不消啊。她跃下屋檐,穿过以小桥长廊假山相互贯通的庭院,又轻跃上了厢房,蹑手蹑脚地开了一扇小窗,悄悄地潜入了进去。
屋内没有烛火,伸手不见五指,她凭借经验摸索到了桌沿,又摸到了还有半壶茶水,这里应该是有人居住的。
她屏住呼吸,正准备离去,脚边像是触碰到了细细的丝线,随即“突突”几声,她心里大叫不好,猛然一个下蹲,惊险地躲了过去,而下蹲的动作太快导致又触碰到其他的机关,“咻”地一声箭响,她来不及躲闪,只好硬接!
那是一根长约两尺的箭矢,停在她手里还剧烈震动,可见施力之大。
这房里布满了机关?!
她不敢再大意,从袖口摸出火碱,正准备点火时,传来一道迷迷糊糊地吩咐声,“梨春,是你吗?倒点水来。”
林宛容一惊,差点把火打偏,屏息静观,还好那个叫梨春的丫头不在房里。
床上的男人已经等不及了,好想发怒又好像很困很挣扎着起不来的样子,“。。。水啊。”
“好,来了来了。。。”害怕他叫得更大声引得其他人过来,林宛容连忙倒了杯茶水,小心翼翼地摸到他床前,反正黑灯瞎火的,他睡得迷迷糊糊,也不会知道她是哪个。
她将水递给他。
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动静。。。
林宛容傻眼,不会又睡着了吧?
等了好一会儿,确定那人呼吸已经均匀,她才放心地拿出火碱,继续点床前的灯,当周围有些亮堂的时候,她转身想看看是哪位大爷在使唤她,却不想床上的男子也正好睁着眼看着她。
“尹、尹墨缘,你、你没睡着干嘛不吱声?!”人吓人会吓死的好吧!
“我吱声了你还敢点灯吗?”他眯了眯眼,有些诧异她是以一身黑出现在他的房里,而且还全身湿透透的,“林小姐半夜不睡觉,那么有雅兴跑去淋雨吗?”
“。。。我说我其实是想去赏月,不料下起雨来,你会信吗?”她干笑道,脑子里闪过几十种让他立马睡着的方式。用药迷晕他、打他后脑勺、拿针刺他睡穴。。。
“鬼才信。”
就知道没那么好糊弄过去,林宛容又不假思索道,“其实,这件事我对别人没有提起过,我在尼姑庵的时候落下了一个毛病,一到雨天就容易夜游,我也不知道怎么游着游着就跑到你这里来了,我还在纳闷呢,也许是日有所思。。。”
“。。。继续编。”
不信啊?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信。
现在她穿的是夜行衣,有眼睛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不可能是良家女子该穿的衣裳,现在她被他抓了个现行,百口莫辩,那还是打晕他比较快些,运气好的话还能让他失个忆什么的。林宛容为自己的机智小小的赞许了下,激动地准备付出行动。
而在尹莫缘的眼里,她的激动让他误认为是因为寒冷而发抖,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嘴唇,他突然掀开被褥道,“进来吧。”
“哎?”还沉浸在何时动手的林宛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邀请她上床?!
“你不冷吗”
“还、还好。。。”这点冷跟清白比起来不算什么的。
“你都抖成这样了还嘴硬。”他坐起身,一把拉住她往身边带,林宛容一下没站稳,鼻尖正好磕在他坚硬的肩膀上,疼得她直掉泪。
“你看你,都冷哭了还逞强。”他把她用被褥包裹起来,生怕她着凉。
那是因为你碰疼她了好吧!
本想发怒,却发现他正拿着关心的眼神看着她,说起来,好像的确不那么冷了。。。
被子里有他的体温和味道,突然觉得这个男子也蛮贴心的啊,她微微一笑,正想道谢,但是他下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烧了起来——
“脱了吧。”他命令道。
她将被子裹得更严实了,惊吼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果然男人一心就想着那种事情,你让我取暖只是一个借口吧,其实你就想对我做那种事情对吧?天哪,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尹墨缘无语地扶额,他就算再饥渴,也不会对一个穿着黑衣然后半夜从窗户里跳进来欲图不轨的女人有半点心思好吧?!
是啊,既然没有心思,那让她上床取暖是何意?
他是个宁愿自己整理床铺也不会让丫鬟触碰他任何一样床品的极品洁癖公子,为何会让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女子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张被,何况还是一个穿着湿衣服,鞋子还没有脱的女人。
思及此,他更不能让她这样为所欲为了。他干脆自己直接上手来得快些,“全脱了!快脱!”
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六神无主的林宛容紧紧抱住被褥,打死不让他将手伸进来,嘴里还不忘问候他的祖宗八代。尹墨缘每听到一句脏话脸便沉了一分,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野丫头,哪个良家妇女会把你大爷的挂嘴边,尼姑庵原来是这样教育弟子的?他甚至怀疑眼前的姑娘根本就是个假千金假尼姑!
她的力道很大,被子在她手里他根本无法撼动她分毫,才发现这点的尹墨缘只好放弃与这个野蛮女人搏斗,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气喘吁吁地指着她,“你自己脱。”
“凭什么只有我脱,你为什么不脱?!”被逼急的女人也会咬人!
“我、我为什么要脱?!”
“只有我脱不公平!”她将被他看光光,他却毫发无损,怎么都觉得亏!
“你的意思的我脱了你也会乖乖脱掉湿衣裳湿鞋子?”那么好商量?
“对啊。”反正他先脱,她会不会遵守承偌并不重要。
“好。”他本来就只穿着底衣睡觉,现在也就一件,他迅速地宽衣解带,不一会儿,便与她坦诚相见。
林宛容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只是刚刚不小心一瞥,男人完美的阳刚身型便定格在她脑里,原来不习武的男人也可以有那么好的身材。
“该你了。”他将衣服往床尾一扔,靠在床墙上看着她,看来她还知道羞耻。
林宛容内心挣扎了一下下,献媚地笑了笑,“那你看好咯。”
被子里的纤指精准地摸到腰间的银针,轻指一弹,那根带着迷药的银针悄然无声地飞了出去,毫无察觉地尹墨缘一声闷哼,麻木艰难地摸着受伤的细颈,不可置信地怒瞪她,“你——”
还来不及说“卑鄙”二字,便倒床不醒。
林宛容松了一口气,丢开被褥凑前检查他是否真的昏睡,她突然玩心兴起,捏了捏他的俊脸,嗯,没反应。抬了抬他的手臂,唔,立马掉了下来。
“嘻嘻……”她笑得好得意,“尹公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她看着他沉睡的俊颜,才发现这男子竟如此好看,美男子她见得多了,而且在她的定义里长得好看的男子一般都是蛇蝎心肠,所以她也算早就有了免疫力,但是没有穿衣服的还是第一次见呢。她拾起床尾的衣裳,一丝不苟地帮他穿好,沉睡中的他比醒着时的多了份儒雅,不会那样拒人千里,也难怪她那四妹会对他如此倾心。
如果没有后来那场闹剧,不管她有何目的却还是关心她不再受凉的那个男子,刚才差点点也让她动了心呢。
她俯下身轻轻地帮他盖好被,取走银针,房里的茶水杯、灯笼以及桌椅归回原位,再将那几根离弦的箭矢原原本本地安装好,衣袖轻拂,灯俱灭,便悄然消失在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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