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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痕萧然埋过往
身子笔直,泛黄的书页在灯下显得更加陈旧,徐紫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书,却是好久都没有翻过了。所有的侍女都被斥退,她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了,没有人敢劝说。
“混蛋!”几乎是恶狠狠的从牙缝间挤出了这两个字,徐紫焉一掌拍到案几上,手里的书摔出了好远。
然而就在她要起身的时候,院里传来了某种有节奏的声音,她一怔,重新整理好表情和姿势,长袖一卷,捡回了那本书,翻开了某一页,唇角带起了一丝笑意。
“小焉还不睡吗?”几乎在同一刻,门口传来了说话声,吱嘎一声,那人已经走了进来,“明天还要上课不是吗?”
“多谢先生关心,学生愚笨,正在温习今日的功课,正好先生到来,就还请多多指教了。”徐紫焉没有抬头看来人,只是把书往前翻了几页,眉头微皱,指了一个地方。
那个老先生走到她对面,在案几的另一边坐了下来,目光流转,一时愣住了,久久不语。
“咳•••怎么会这样呢?我记错了唉••••”徐紫焉忽然挠了挠头,干笑着解释,笑容里大有得意的味道,“真是不好意思呢,我记错了,只是印象深刻所以一直以为没解决,其实•••”
“••••••”暗暗松了口气,老先生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忽然有股冰凉从心底升起,那双没有笑的眸子,伸出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拉入黑暗,一瞬间之后,给了他一个冰冷的微笑,像来自地狱的使者,表情骄傲得轻蔑。
“小姐,该洗漱了!”有人在门外扬声打了招呼,然后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洗漱的水,竟像是没看见那个老先生。
“那•••学生就不送先生了。”起身行了一礼,徐紫焉的表情就是明摆着“你走吧我不欢迎”。
老先生起身,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徐紫焉,然后快步出了房间,脚步微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仓皇和狼狈。那一刻,站在屋里的女子,在那个老先生的背后拉开了一张虚无的弓,对准了他的心脏,目光尖利,好像她的指尖真的可以放出一支箭来在瞬间贯穿那个人的背,然后看着他倒下。
随着她放下的手,门缓慢的关上了。
“但愿可以逃出去,但愿。”徐紫焉眯起双眼,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想正在说的那件事,“你送到哪里?”
“只是到了城门口。”已经放下了洗具的女子回答,双眼望着窗外,脸上是一种奇特的表情,“我只是到了城门口。”
“是吗?只到了城门口?哪个门?”徐紫焉却是不罢休一般,冷笑了一声,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眼眸冰冷。
“北门。”顿了一下,小晚回答,声音有一丝颤抖。
“哦?那就好。”不知为什么,徐紫焉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笑了起来,将翻开了的书整理到书架里,再从屏风后面转过来的时候,脸上已没有了之前的凌厉,而是变成了小家碧玉的模样,即便是贴身的侍女,都忽然在那一瞬间怔住了。
“你也累了吧,那就早些休息吧。”这么一句,俨然是那个从小的玩伴了,小晚默默咬了下嘴角,最终转身进了另一扇门,此后只有安静。
徐紫焉看着她消失在门后,嘴角泛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恍惚间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冷酷,骄傲,阴郁,嗜血。
天气很好,撑了绿色丝绸伞的女子穿了同样颜色的衣裙,缓缓地走过那些吆喝叫卖的小摊位,进了挂了红木牌匾的店铺,提起裙角跨过门槛的瞬间,她白皙清丽的脸落在街角的书生眼里,穿越了三生三世都没有抹淡一分一毫。
林锦之看到徐紫焉走进了徐家的店铺,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据说虽然是商贾人家,但是当朝却有许多官员出自徐家,传闻还出过一个贵妃,而且当朝宰相与徐家关系也是非同寻常的。要是能攀上这样的人家,以后就是青云直上了吧,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自己是注定要飞黄腾达的吧,哈哈。
“小姐来了。”有侍者迎上来。
“我只是看看,你们忙去吧。”徐紫焉吩咐道,收了伞,交给那个有些面熟白衣侍女,径自走过大堂,进了后面的仓库。那一刻,林锦之正好追到门口,远远看到徐紫焉消失在大堂后面,更加确定自己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徐家的小姐,只是不知是哪一个。
听说徐家有三个女儿,仅有的一个男丁在三岁时候掉进池塘死掉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再生。而自此后那个倍受宠爱的妻子也被冷落,其他的侧室在短短几个月内被遣出徐家。这件事被津津乐道了好久,所以连他这样的书生都听说了。而对于徐家的三个女儿,却没有人说过关于她们的一句,不知是不了解还是不敢谣传。
有些沮丧的,林锦之转身想要离开,反正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一定会有的。
其实在那一刻,连他自己都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自信。只是在很久以后再想起来,才忽然有些莫名。
徐紫焉在店里逛了一圈,出门的时候,夕阳已经挂在了远处的房顶上,她看着夕阳笑了笑,忽然低下头去,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在瞬间被否定。
像是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出现,那个白衣侍女在徐紫焉走出店门的时候已是站在那里,手里拿了那把伞,也不说什么,递了上来,恭敬地行了礼,转身到店里去了。
徐紫焉接过伞,目光流转,唇角轻轻地扬起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伞,而是握着碧色伞柄,伞身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掌心,随意之极,然而那一刻的她,身上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寒气,所到之处,竟无人敢多看一眼。
回到家里,竟然已是掌灯时分,徐紫焉有些不解,按理说自己不会这样慢才对啊•••恍然失笑,她将伞交给迎上来的侍女,轻声吩咐了几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脸上的表情像往常一样换成了那种大家闺秀的优雅和温柔。
推开门走进去,不知为何却又回身站在门口,往远处的房顶上看去,那里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然而她却笑起来,在夜幕里显得异常落寞,也异常诡异。
“小晚,小晚•••”声音平静的没有起伏,徐紫焉朝屋里喊了几声,见没有回答,也就没有再叫,转过屏风后面,静悄悄的再无声息。像消失在在那里。
良久,有丫头在门外回禀,说到母亲那里吃晚饭。
“我知道了,你先去回了母亲,我马上就过去。”说着,从屏风后面转过来,已经换好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裙,衬得她更加温婉雍容,然而再看她的脸,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不知为什,就是很别扭。
“呃•••”显然发了其中的不妥,那小丫头忍不住惊呼一声,却迅速转过身走远了,好像不敢看她,“奴婢这就去•••”
唇角溢出一丝笑,徐紫焉整了整长裙,这是父亲送来的,还是要穿一下的,要不也太不给他老人家面子了吧•••一瞬间的失神,徐紫焉忽然在那一刻预见了什么自己也无法确切说清楚的东西,不禁怔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
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确定笑容不会太僵硬之后,她提了裙角,快速走出房间。
一路走去,徐紫焉越来越习惯了那样的微笑,在到达母亲的寝院的时候,那个笑容已经和她的脸合为一体,没有一丝僵硬和不妥。那个小丫头看到她的时候,怔了一下,差点没稳住脚步。
徐紫焉露出一个典雅温柔的笑容,在门口俯身行礼,打了招呼之后缓缓地提起裙角走进宽敞的饭厅,那一瞬间的她,完全没有平日的冷漠和尖锐,和所有大户人家的深闺少女别无两样,像一朵在温室里面开放的花朵,美丽纯净却少了灵气,透出了丝丝缕缕的苍白。然而和想象中没什么不同,那些被邀请宾客彻底折服在那一袭白裙下,□□。
在他们眼中,那才是符合女子的形象的装扮,温婉的,柔弱的,苍白的,驯鹿一样不会反抗的,只会微笑讨好的,玩具,说的好一些,是私有物品。
是夜,酒席一直延续至凌晨才陆续散去,饭厅里只剩下杯盘狼藉和残汁剩饭,还有那一袭纯白,安静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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