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纪元

　　有阳光直洒在草地上，红枫落了满地，秋天的季节一眼看去，天地都染作昏红。
　　微风凉沁，吹的枫叶扬起纷飞，天地间下了枫叶雨。
　　那时候亚历克斯一直嚷嚷着要在枫树旁种银杏，红黄两色的间隔在一起那才叫好看。
　　……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这么觉得。
　　凯恩懒散的靠着枫树，头发凌乱蓬松，脸上已经长有胡渣了。
　　他也不小了，粗略一算，今年也有四十几岁了。
　　虽然踏入了传奇境界寿命会增加很多，衰老也会缓慢，但时间终究还是流逝在了心里，一年一月一天，深刻的烙印在心里。
　　他从未觉得生命是如此漫长，不过短短四十年，就好像过了一辈子。
　　“凯恩。”
　　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仿佛穿越了时空的彼岸远远传来。
　　他好久没听到了的声音，那好久未见过的故人。
　　那一刻凯恩以为他会落泪，最后却只是淡淡一笑，转头看着那许久不见的故人。
　　“好久不见了……亚历克斯。”
　　他还是和他记忆中那样，一身白色轻甲，泛着鸦青色的短发柔顺服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让人感觉他是世界的中心，俊逸出尘，耀眼夺目。很久之前凯恩就觉得大概没有比亚历克斯更符合‘圣堂骑士长’这个职位描述的人了，如果不当圣堂骑士长的话这小子完全可以装神棍去骗人，百试百中。
　　“的确很久不见了。”亚历克斯笑了笑，在凯恩旁边坐了下来，肩膀轻轻的挨着对方，“看样子你过的还不错。”
　　温热的温度从肩膀上传来，凯恩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的太阳，那光线太强害的他有些看不清，“当然。相比起其他人来说我肯定过的很好。”
　　“其他人现在怎么样？我挺想他们的。”
　　“没怎么样，想他们就挨个儿自己去见，他们会很高兴的。”凯恩说着顿了一下，“……我前些天见着雷蒙德了，本来想跟他好好算算帐的，不过看他那幅死样子，我还是当没看见，直接路过当没这回事了。”
　　“……哦，这样啊。”亚历克斯懒懒的说，“那下次见着帮我揍他一顿，想揍他很久了。”
　　凯恩低声笑了起来，说：“好，我帮你揍他。”
　　他眯着眼睛望着天空，直视着太阳，觉得这阳光实在是太刺眼了，眼睛酸涩的都快流出眼泪了。
　　可他还是看着，不肯低下头。
　　风轻软带着初秋的香气袭来，天上与地上的红枫纷纷扬扬，一瞬间让人觉得世界只剩下这一种颜色了，如血般鲜艳的红。
　　其实凯恩讨厌红色，十分讨厌。
　　有时候他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头红发时都有冲动剪掉了事，省的看了碍眼。
　　那一天圣殿米白色的地砖上流淌的深红色血液深深刺痛了他的眼，成了他永生都无法抹去的梦魇。
　　不过也不单单是他，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对当时的事情甚至仅是有关联的东西都深恶痛绝。
　　最惨的要算克劳尔，从那时候起凯恩就没见他笑过，整天黑衣黑甲带着武器在战线跑，死死守着亚历克斯曾经守着的东西，偏执的不可理喻。他再没踏足圣堂骑士团驻地一步，就算是现任圣堂骑士长赫恩的就职仪式他都丝毫没给面子，直接缺席。
　　这么一对比之下，凯恩觉得自己反倒是属于正常的那一部分人。
　　“你走之后教廷有了些变动，赫恩继承了你的职位，啧啧，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名义上的最高领导者，他被那些老狐狸排挤的相当辛苦啊，我看着都不忍心。不过还好，现在他挺过来了，事情也步上了正规。”
　　“我差不多就到了卸职的时候了，不过估计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只能延长在位时间了。现在世道那么乱，想要找个好的继承者都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了还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教……那熊孩子，想着都烦。哎呀，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我好命苦，自愿不带薪加班呢，太伟大了。”
　　“到时候卸职了，我就把这个位面走一遍，每年回来一次跟你说说遇到的事情，反正现在传送法阵发展的有些逆天，来回挺方便的。”
　　靠着枫树，凯恩淡淡的说着这些零碎的事情，神情安稳淡然，好似看透了生死的老人。
　　亚历克斯听着，轻笑起来，神情温柔安定，“其实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就挺安心的了，如果其他人也跟你一样的心境就好了。”
　　凯恩沉默了一会儿，“他们还是喜欢钻牛角尖，这旁人没办法劝。其实说老实话，我不怎么想你，我过的挺好的，虽然忙了点，不过至少还能活着看到战争的结局，相比起其他人而言我已经很幸运了。”
　　“所以你啊，就放心吧，别死了都不安心。”
　　亚历克斯只是笑，他手用力一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想见见你们而已。”
　　“有什么好见的，我们都过的不错，功成名就青史留名什么的不在话下，倒是你，以后历史上对你记载大概都会集中评价为‘英年早逝的圣堂骑士长’吧，啧啧，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你好惨。”凯恩笑着调侃道，语气一如往常的熟稔，好似这十年的时间重未流逝。
　　“……这个时候滥用职权逼他们更改记录你觉得可行吗？”亚历克斯语气有些古怪的问道，随即他就摇头笑了起来，“差点忘了，我早就不是圣堂骑士长了。”
　　“没错，你个离职多年的混蛋没扣你钱就不错了。”
　　“扣也没用，我哪有钱。”
　　“虽然我现在家财万贯，不过我一分钱也不会借你的，你死心吧。”
　　他们斗着嘴，一直到红枫片片落尽，天边转橙红。
　　“时间到了。”亚历克斯突然说道。
　　“滚吧，我们过的很好，你就安心长眠吧，别再担心了。”
　　亚历克斯笑着摇了摇头，“凯恩，”他难得语气严肃正经的叫了挚友的名字。
　　“我一直觉得，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之一。”

　　“……师父！”耳边传来了少年沙哑的声音，凯恩的意识缓缓清醒，勉强的睁开眼睛。
　　看见凯恩醒过来，少年松了一口气，眼泪啪啦啪啦的掉，“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一睡不醒了！”
　　“……我倒想啊……”凯恩勾起唇角，却因为脸上青肿的伤而痛的倒吸一口冷气，不过他的眼神还是带着笑意，“难得做了一个好梦，真不想醒。”
　　“师父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伤的那么厉害？还好只是皮肉伤，除了左手和腰腹间有一道剑伤外其余都没什么大碍，不然我哭都得哭死。”少年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凯恩听的有些头疼，不过为了不让熊孩子继续哭的稀里哗啦的，他还是回答道：“前些天遇到个混蛋，打了一架，然后就这样了。”
　　“混蛋？打了一架？到底是……”耳边少年沙哑的声音还在不停的提问着，凯恩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了。
　　其实他以为这次自己会死的，没想到雷蒙德最后还是留手了，没一剑砍死他。
　　所以在见到亚历克斯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讶，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后来倒是意识到了这不是弥留间的幻境，而是一个梦境，否则依照亚历克斯的性格早就骂的他狗血淋头了。
　　“……师父！师父！”少年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起来，凯恩眨了眨眼睛，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少年，少年正鼓着脸不满的看着他：“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到底什么梦让你不肯醒啊？你不是一向自称意志坚定如铁的吗，这么容易就陷入梦里面不肯醒来？”
　　“……这个啊……”凯恩缓缓的微笑起来，不过他青肿变形的脸此时看着有些狰狞恐怖，“我梦见了一个许久没见的故人……”
　　他笑着，觉得眼睛酸涩的难受，他说，“后来我跟他说了一个长长的谎言……”
　　“你说，他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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