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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年少(11)收服
乔祈言恭恭敬敬地将苏棋让至房中,单手为他倒上一杯热茶,笑道:“多谢苏副尉手下留情。若不是苏副尉有心饶我一命,这一战胜负还很难说。”
苏棋没理她。
乔祈言沉默片刻,又告罪道:“是我的不是了,我见苏副尉功夫高,又仗着你对我手下容情,便一味地猛攻,倒叫苏副尉缚住了手脚。若是苏副尉与手下合为一路,全力压上,只怕我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哪能有命与苏副尉喝茶谈天。”
苏棋终于开口:“我答应柳应时不杀你,今日若真的要了你的性命,便还是我输了。”他看她一眼,“若不是你先发制人,我也未必会输你。你知道我的人埋伏在外也就罢了,竟然还知道具体的人数,是我的人里面有内奸么?”
乔祈言摇头笑道:“不,是我夜夜担心苏副尉来袭,于是就见天地看着外头枯草,看得多了,就记下了每蓬枯草的位置和形状。几十人埋伏在外,枯草形状必然改变,却不是他们的过错。”
苏棋皱眉瞪着她,好像在等她承认这是玩笑。
乔祈言无奈一笑:“我过目不忘,这点是我藏私了。”
苏棋抿着唇垂目半晌,面上仍是一片阴郁,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然而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痞子兵败给了半大小子这个事实。
乔祈言眨眨眼睛,没话找话地赔笑道:“苏副尉带兵的手段了得,短短一个月便培育出一支精兵。”
这话听在一个败军之将的耳朵里,自然是充满讽刺,要多刺耳有多刺耳。苏棋轻哼一声,拱手道:“不敢,再怎么厉害也是你的手下败将。”
乔祈言摇头:“非也,其实我跟副尉这一战,算是做了弊的。——其一,是我过目不忘,使副尉的埋伏现形,副尉却全然不知。若是副尉一早清楚而转换战术,我未必招架得住,这是第一个不公平。其二,我在数月之前便住在小通铺,与阉童们同吃同住,他们信任我,我也信任他们,而苏副尉却要在短短一月内同一群戒心极强、各自肚肠的地头蛇们培养出默契,并让他们信任你,苏副尉面临的挑战是我的十倍不止。这是第二个不公平。其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苏副尉的兵们只有砍刀芒钉、石灰爪钩,我们却有高盾长矛、羽箭大刀,还有高墙庇护。兵法有云,十而围之,苏副尉人手严重不足,武器也短缺,这是第三个不公平。”
一大段话下来,苏棋的脸色不觉好看许多,乔祈言舒了一口气:“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公平。”
苏棋挑眉:“还有?”
乔祈言点点头:“对。苏副尉的兵是自由惯了的地痞,向来奉行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们是因为真心敬佩苏副尉才有了从军的心思,若是不成,回去当地痞就是了。天下之大,总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而我们则不同,苏副尉知道我们的身世,我们这样的一群人,除了军营之外,又有什么地方好去呢?就算是在军营里,除了我们自己,也没人看得起我们。我们练兵时,就连我们的教头都把我们视作是再腌臜不过的脏东西,每天压着时辰来,时辰一到就走,从不拿正眼看我们,也从不跟我们说话。”
她淡淡笑了一声:“这一战对于苏副尉来说是锦上添花,对于我们则是不成功便成仁。苏副尉的兵是为你而战,我的兵则是为自己而战,心态不同,结果自然天差地别。”
沉默半晌,苏棋终于长叹一声:“我是输了。”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乔祈言。”
“祁祁皇孋,言观贞淑的祁言?”苏棋轻笑一声,“令尊对你的期望倒是挺大啊!”
他说的是后汉书皇后纪中的一句,皇孋即是皇后,乔祈言不由尴尬一笑:“苏副尉说笑了。”也不解释。
苏棋长身而起:“好了,我认输了。你,我服气,但是要我听柳应时的差遣,我还要再想想。——我的弓呢?”
乔祈言笑笑,并不回答他,眼睛却看着门口。
苏棋回头,柳应时就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他的弓笑道:“良禽择木而栖,看来我还要努力证明自己才行。”
苏棋仿佛没听见他的调侃,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接过弓,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柳应时也不拦,见他走远,便进屋抱起乔祈言笑道:“辛苦了,回去吧。”
乔祈言咧咧嘴,一脸心虚:“我好像给办砸了。”
柳应时含笑摇头,正待开口却突然变色,忙将乔祈言放到桌上,又伸脚对着桌腿一踢,桌子立即平平滑到墙边。他抄起八仙凳,不及回头便向门口迅速甩出。
三支羽箭成上下两个品字形飞来,八仙凳迎面撞上二支羽箭,其中一支被拦下,另一支竟然破凳而出,继续向前。
苏棋不愧为神射,竟算准了柳应时听到风声后会将乔祈言放在何处,此时两支羽箭分别取她右眼和右膝,都是势在必得!
羽箭来势汹汹,柳应时情急之下已然来不及回撤或是再用其他东西阻挡了。
眼见着自己即将中箭,乔祈言只来得及向后一仰摔在桌上,借以堪堪避过右眼那一箭,然而右膝却是在劫难逃。她闭着眼睛,等待意料之中的疼痛。
然而只听到一声闷哼,她连忙睁眼,只见柳应时挡在她面前,手中抓着一支羽箭,腿上插着另一枚。
他扔下羽箭向苏棋皱眉道:“逼小乔同你一战,教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是我,隐瞒她天生异禀的也是我,你要发泄也该找对了人。同个小女孩较什么真,你要是心里有气,咱俩就出去打上一场。我可以让你三招,权当赔罪!”
苏棋负手一笑:“不必了。同小乔一战,我服的是她,现在射的这三箭,我服的是你。”他看看吓得脸色惨白的乔祈言,“你那位小朋友阿玄射了我三支铁箭,我再还你三支箭,咱俩两讫了。还有,阿玄他力气虽大,拉弓的手势却不太对,改日我指点他几招,省得他没个几年就把腕子废了。”
乔祈言这才勉强回神,嗫喁着道了声谢。苏棋又看看柳应时:“架我是一定要打的,等你伤好了,咱们大战三百回合!我除了用箭,还会用刀!”
柳应时灿然一笑:“一言为定!”
男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他们的友情大多都是打出来的,打得越狠,以后的感情就越深厚,好像能从打架中看出一个人的人品一般。
柳应时直到苏棋的背影彻底不见,才回身扶起倒在桌上的乔祈言,笑道:“吓着了吧?这个疯子!”
乔祈言见他腿上伤处渗出血来,忙道:“我没事,快请陆先生来!”后一句却是向着外头喊的。
柳应时摇头一笑,不以为意:“没事,入肉不深,咱们走去陆先生那还快些。”说着就抽出靴中匕首将外露的箭杆砍掉,又用布巾勒住腿根,便要抱她离开。
乔祈言一缩:“我叫阿玄来,你受了伤!”
银刀轻轻划开伤口,将入肉的箭头取出,陆无为不禁哼了一声:“他跟你有仇啊?用这种带倒刺的箭。”
柳应时倒抽一口冷气,嘶嘶笑道:“没有,是苏棋伤我的。”
陆无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那个疯子啊!那你还算幸运!他发起脾气来亲爹都敢拿箭指着,你不过是腿上中箭,也没伤到筋脉,养一个月就没事了!”嘴上说着,手上拿着纱布猛然按住他伤口。
柳应时疼得咝咝吸气。
陆无为看都不看他:“知道疼了?下次逞英雄的时候就记着点!别招惹疯子!”
柳应时还是笑:“挨上一箭,换来一员猛将,这笔买卖还是我赚了。”
陆无为看了发呆的乔祈言一眼,意有所指:“我怎么听说你是替谁挡箭来着?”
柳应时立即否认:“瞎说,他当然是冲我来的,就算箭尖指的是别人也是声东击西,引我去救的。我要是见死不救,那成了什么人了!”边说边同陆无为挤挤眼睛。
陆无为接到他眼风,撇撇嘴不再问了。
乔祈言却盯着他的伤口良久,直到陆无为包扎好之后打了个漂亮的结,才慢慢撇开眼睛不看。
夜里,乔祈言睁眼,伸手轻轻抚上他腿上缠得厚厚的纱布。
柳应时迅速抓住她手,片刻后人也清醒了,张开眼睛问她:“怎么?”
乔祈言垂着眼睛低声道:“做了个梦,……梦到了爹。”还有他满身的箭伤。
柳应时叹了口气,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睡吧。”
这个动作,他这几日在睡梦中已经做了许多次。
沉默一会,乔祈言咬咬嘴唇,突然问他:“你的妹妹是不是叫做婉儿?”
柳应时一笑:“是我做梦时说的么?”他叹了口气,“我父亲为官清廉,家中仆役不多,我们兄妹三人全是由一位奶娘带大的,自小同吃同睡。婉儿身体不好,夜里总是被惊醒,总是我再哄她睡下。”
他的气息有些杂乱,乔祈言想看看他是怎么了,柳应时却按着她后脑,不许她抬头:“我还记得,奶娘给我们唱摇篮曲,她哄我睡时唱的是一首,哄我弟弟睡时唱的也是这一首,等我妹妹出生了,她哄她睡觉,唱得还是同一首。我们后来都养成了习惯,只要听到奶娘唱歌就会睡着……但我现在却记不得了,只记得歌里有一句是,树叶遮窗棂。”
“是不是这首?”乔祈言轻声哼道,“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儿声,……”小女孩的声音还没脱去奶味,却不妨碍歌声的温暖柔和。乔祈言一边唱一边轻轻拍着他腰侧,似在努力宽慰他。
柳应时收紧手臂,将她圈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头顶,乔祈言依稀感到发顶有些湿润。
她将摇篮曲唱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到第几遍时,她突然听到他说:“谢谢你,鸾儿。”
乔祈言一愣,歌声也顿了一下。
柳应时将她稍稍拉高,看着她双眼郑重道:“谢谢你,鸾儿。”
“小椴曾经跟我说,女孩子快乐的时间只有那么几年,叫我不要逼你太过。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如果你愿意,你在我面前时,可以做回鸾儿。”
乔祈言眨眨眼睛笑了,她轻轻答应一声,又仿佛不好意思似的,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柳应时无奈地笑着抱住她:“好了好了,看来我们都还需要适应。”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得像是一个普通人。
也是她第一次,完完全全地不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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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最近颈椎有点问题,带动得耳朵见天的疼,这个坑大概要放一段时间,全力更完《逼娼为良》后再想其他的,蹲坑的亲们请先等等……猛虎扑地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