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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年少(9)备战
孙三一惊:“什么?投军?”
苏棋挑着眉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他向来讨厌把自己的话再重复一遍。
孙三只得结结巴巴地补充问题:“老大,我们不是要上山当土匪的么?”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郑二狠狠地扇了他后脑一巴掌:“笨小子,当兵可是要比当土匪风光多了!”
孙三摸着后脑惨叫:“可,可是咱们是贼啊!咱们不应该跟官兵势不两立的么?”
李六七忙给苏棋帮腔:“也不是啊,说书的不也经常说,朝廷把土匪招安了,土匪头子就变成了大将军。”
孙三撇着嘴哼地一声:“你要是能当大将军,我就是大元帅!”他一直跟李六七不对付,就算现在同在苏棋手下,他们还是抽了空子就要斗嘴。
苏棋抬眼,缓缓地扫视众人一圈,大家立即安静下来。苏棋冷冷地问:“不投军,咱们还能干什么?”
这一问,大家不由都愣住了。
“我们这些天无往不利,不过是因为商会和西北军闹僵了,商会有什么损失,西北军不会管。说白了,我们现在的胜利只是捡了两边闹别扭的便宜。但是魏家如今换了当家人,这个当家的没有魏承宽那个老小子有魄力,他会带着两城商会和西北军和谈。谈好了一个价钱,西北军就会向商会提供保护。到时候真刀真枪地对上,你们真的以为我们这支耍柴刀的杂牌军能在西北军手下讨了好去?”
苏棋手里玩着一支木箭,眼神又落在孙三身上,面带戏谑:“上山做土匪?这荒年里,你打算去劫谁的道?就算我们上山落了草,这周围百里就只有阜源和笏源两个城,劫的还是两城里的富商,西北军不会善罢甘休。”
“重新回去做混混吗?见识了山珍海味,还能吃得进剩菜剩饭吗?你们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苏棋将木箭远远甩出,黑眼睛再次在众人面上逡巡一遍,“要跟我投军的,现在就去溪边训练,想要回去做小混混的,就别说他妈的曾经跟我混过!”
说罢站起身,自己先往溪边走了。
李六七拔腿跟上,郑二和刘老五对视一眼,也忙忙跟着走了,孙三想了想,还是起身快步追上了诸人。
经过魏家大院那一役,大家已经对苏棋产生了盲目崇拜,虽然众人身为痞子,都对官兵没什么好感,然而既然苏棋说要投军,那就跟着投军就是!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李六七趁着大家忙着训练,凑到苏棋身边低声询问:“老大,咱们要投军,是不是还得再干上一票?我听说书的说招安,都是打着打着就被收服了的。”
苏棋微微一笑,点头道:“十日之后,城西小粮仓!”
李六七一愣:“老大,小粮仓里存的不过是城南军队当日的口粮,没什么油水,而且听说守粮仓的都是些半大小子,劫了这地儿,也不能证明咱们厉害啊?”他顿了顿,又犹犹豫豫地补充,“其实我觉得,咱们跟魏家干的那场就挺带劲的,拿这仗做投名状,西北军的人未必就看轻了咱。”
苏棋一笑:“毕竟是耳听为虚,还得让他们眼见为实一把才好。——我要的就是这些半大小子。咱们最终是要投军的,若是跟正规军对上,以后无论输赢都不好看。但你也不能小瞧了这帮小子,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守粮仓用的全是孩子?况且,你也别小看了小粮仓,这粮仓本就是为了储备军饷而建,规模虽然比魏家大院小,其功能和坚固程度未必不如魏家。跟他们干上一架,要是能不伤一人地打赢,也算是本事。”
李六七挠挠后脑勺,笑道:“嗨,一群孩子有什么可怕!咱们魏家大院上百名武师都给打服了,难道还真怕一群孩子么?”
苏棋瞥他一眼:“莫要轻敌。虽是孩子,但就算是绵羊垂死前的一蹬,也是能蹬死人的!”
的确,小粮仓虽然只是粮仓,然而却是按着御敌的标准建造的。
魏家大院的外墙虽高五丈,厚也不过两尺,而小粮仓的外墙虽只高三丈半,墙根处却有近两丈厚,墙头也有一丈宽,能实打实地抗住攻城锤等重型武器的暴力袭击。整个外墙半里见方,城墙四角设望楼,虽只担了个粮仓的名头,却更接近于碉堡。阜源城里有十来座这样的建筑,一旦外城破了,军民们若能及时退到这里,便还可以继续坚守下去。
苏棋口中的半大小子们已经在小粮仓里守了半个月,半个月来他们仍旧日日操练,不敢松懈半分。阉童们按军制分成三队,每队五十人,设一名队正,每天有一队在墙头巡逻站岗,两队在墙内排兵布阵,演练喂招。
乔祈言与阿玄并排站在墙头哨楼里,目光悠然地望着粮仓前的一片空地。自阉童进驻小粮仓一来,每天她都要亲自将周围的环境看上一遭才能放心。阉童们已经习惯,因此见她走近哨楼便识趣地让到一旁,只留下她跟阿玄两人。
乔祈言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垂着眼睛轻声问道:“阿玄,你说,我究竟是什么人呢?”
阿玄解下背上的铁胎弓,一边空拉着弓弦一边回答她:“阿玄。”
“自从一个半月前,柳应时替我应下与苏棋的一战后,我就天天想着,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打败苏棋。我不停地想着,吃饭也想,睡觉也想,看着他们练兵的时候也在想,究竟用什么样的阵法,才能够克制住那个可怕的神箭手。”
“阿玄!”阿玄拉满弓,自豪地向乔祈言展示。
乔祈言冲他鼓励地一笑:“阿玄真棒。”
她不在乎阿玄听不听得懂,她只是憋得太久了,想要说些什么:“后来我慢慢发现,我想得越多,我脑子里的东西就越多。起先我并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它们都是散的,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一张图,我记不清在哪里见过它们,所以也就一直没有理会它们。但是有一天,当我想着阵法时,一张图跳到我面前,我突然就明白了,这是一张布阵图。这是我爹娘教给我的布阵图。”
她叹了口气:“我的确是三岁开蒙,然而在那之前,在我不识字之前,我爹娘就已经开始给我念书了,当时我自然听不懂。后来我识字了,他们便要求我每天背完一篇书才能出去玩。我着急去玩,便也不求甚解地囫囵背下。爹娘有时候会告诉我,我究竟背的是什么,但更多时候他们只是让我背下来,连解释都不曾给我解释过。”
“当时为了这个,娘还跟爹吵过架。娘说,我一个小女娃娃,不必知道那么多,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只要平安长大,安心嫁人,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是最大的福气了。爹却说,娘焉知他们现在教我的东西日后不会救我一命呢,学问总是不嫌多的。后来娘还是不高兴,便只肯教我背四书五经,爹却趁娘干活时偷偷教我一两句话,还叫我不要告诉娘亲。”
“当时我还小,背书也不过当成了每日吃饭睡觉一样必做的功课,并没有觉得特别。然而现在,我却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了。”
阿玄将铁胎弓重新背回背上,咕哝着回她:“阿玄。”
乔祈言安抚性地拍拍他后背:“小椴哥和柳应时对我的态度,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小椴哥,他似乎对我爹的身份特别感兴趣,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以为,我爹就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可是现在连我也怀疑,教书先生会知道这么多东西吗?他喜欢与我玩猜人的游戏,真的只是喜欢吗?我曾经看到他身上的伤,前胸和后背各有好大一条刀疤,还有好多箭创。都已经是旧伤了,还是十分的吓人。教书先生的身上又怎么会有这种伤?我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他……”她扭头看看阿玄,眼里闪过一丝悲意,“可是我不知道,一旦他真的不是教书先生,我该怎么办。”
她勾起一边唇角,飞速笑了一下:“其实现在想想,这又有什么呢?他们骗我又怎么样?只要他们能回来,即使我爹是江洋大盗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一样是我的父母。我真的很希望能有人再叫我一声鸾儿,把我抱在怀里,让我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阿玄看着她咕哝一声,究竟说了什么听不真切,但是大概还是那句“阿玄”。
她叹了口气,掏出布巾替阿玄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转而看着房前大片的枯草,苦笑着喃喃:“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左右是回不来了。”
她突然咦了一声,招手将附近站岗的阉童唤到近前,低声吩咐道:“找连于弈来见我,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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