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行

　　两刻钟后，掖河边。

　　匆匆赶到的八个营的兵士，用最快的速度再次集结成阵，列队站好。这回再也没人感觉到冷了，每个兵士的口鼻处都猛烈的喷着白烟，热气一团团的浮起，每个人的呼吸都急促可闻。让这原本冷淡的掖河也仿佛一下子热烈起来。

　　沙吟稍稍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掖河原本宽阔的河面现在被冻的很结实，白花花的坚冰凝结着仿佛一块镜面。而他们所在的河岸，原本应该是泥泞的黄泥地，现在也被冻成了一块坚实的场地。在这里训练到是要比校场开阔的多，更能施展开。

　　沙吟正默默的看着，就听身旁的徐大壮突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啊，看，那个，那个穿红披风的就是咱们的将军么？可真是威风啊！”

　　沙吟一愣，顺着徐大壮的目光向斜前方望去，只见在那边的一处小高坡上，此时有一队人马正登上去，列队整齐手执长戟，穿着有别与他们身上粗糙的牛皮黑甲的鱼鳞玄甲，看起来很是威武，想来便是霍去病的护卫队了。而在这些人的中间簇拥着的便是身着银甲，外披红色的丝绒大氅的霍去病了。那大氅上还绞着金丝，在这一群黑压压的人群中到是显的异常显眼，也显得丰姿俊朗威仪不凡。

　　霍去病的出现，让他们下面站着的这些兵卒也都打起了精神，一扫之前的不奈，个个都挺胸站的笔直。

　　来到高坡上，霍去病瞧了瞧底下列队站好的各营，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与身旁的赵破奴低声的耳语了几句，直到各营的校尉都走到坡下行礼报告完毕之后，这才点了点头道：“嗯，既然已集合完毕，那便开始吧。”

　　说着向前走了几步，立于坡顶的最高处，朗声对下说道：“众将士，我军新建，众人才将入营，今天将大家招于此处进行共同训练我有三个目的：一、通过此次共训让大家彼此尽快的熟识起来。二、通过此练对大家的战力情况进行一次摸底。三、通过这次摸底，确定我军未来的训练的侧重点。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军中大部分的将士都是原先各军中调来的精英，可以说的上是个个本领超群，基于此我今日的训练标准和难度就提高了些，希望诸位好好表现，让我有幸一睹众位精英的风彩。”

　　说着，霍去病的脸上又浮出那种欲笑不笑的表情，并向站在坡下的几位校尉招了招手。

　　几位校尉因此上了坡去，霍去病低声对他们说了几句。很快，几位校尉的脸上就变了色，其中长水营的校尉更是高声的道了一句：“将军，各营的训练这才刚开始，现在就这般练法是否太难了些？”

　　坡下的兵士都听到了这一句，纷纷的向坡上看去，不知道刚才将军都对校尉们说了什么，会让他们如此反应。沙吟也在盯着上面看，不过她到是从刚刚霍去病的那笑容里品出一些东西，这家伙又在算计人了，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是要治一治那些心里对他不服的精英们，来个下马威了。

　　坡上，霍去病的脸上仍是带着笑容，只是看向长水校尉的目光却猛的锐利起来，大声的说道：“长水校尉，你这是不相信自己呢，还是不相信你手下的那些兵士呢，按道理你们可都是久经沙场的人了，不会连一场训练都怕了吧？再说了，我要组建的就是一支狼军，若是只想要一支寻常的军队，那招你们做什么？所以就照我所说的去做吧，也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长水校尉的脸色很难看，但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再与将军顶撞，只得“诺”了一声，其他校尉看到，也都一起抬手应道：“诺。”

　　这时赵破奴笑眯眯的走上来，将手里拿着的东西让几名校尉去抽。校尉们每人抽了一个，各自拿在手中下坡回了营。之后，每营便响起了校尉们的声音：“都听好了，今日的训练为实战对阵。全军分为红蓝两阵，相互交战，情形与战场无二。以两个时辰为限，战后清点战况，死伤者少的一方为胜。因今日是首次训练，所以将军特许可用布灰包好兵器，箭簇同样，避免真正伤亡。也因如此凡兵器碰到身体者就会留有灰印，而凡有灰印者皆算受伤，灰印五个以上者，就算阵亡……”

　　这样的安排，让各营的兵士们都发出了抽气声。

　　校尉们面色沉沉，但仍是接着说道：“所以说白了这次的训练包括了所有你们训练过和没有训练过的各种项目，射技，搏杀，金鼓，旗帜，乃至协作互应，战法战技统统包括。你们……好自为知吧。”说完，校尉们将刚抽到的东西拿了出来。众人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根带子，分红蓝两种颜色。

　　探骑营抽到的是蓝色的带子，很快就有人送来了足量的带子，让他们每个人都扎在了额头上。其他的营也是如此。

　　当所有营都扎完了额带，霍去病站在高坡上再次说道：“今天的天气很冷，今晨大家在校场上也站了很久，等下还要经历一场对战，为此本将军特意让伙头军准备了炖羊肉做为午饭。”说着向河对岸的远处一指。

　　众人见此纷纷转头，就看见在河的对岸不知道何时伙头军已在那里埋下了锅灶，此刻正在杀羊，咩咩的声音伴随着呜咽的风声阵阵传来，让不少人到是暗暗的咽起了口水。

　　而霍去病则继续说道：“不过，我也必须要提前说明一下，这羊肉并不是为所有人准备的，它只属于胜利的一方。至于失败的一方就只能晚上回营去吃豆糊了。但，即便是胜利的一方，想要大块吃肉者也必须是毫发无伤者，但凡受了伤的，便只有羊杂一碗，而阵亡的，就看看还有没有汤剩下吧。”

　　声音落下，霍去病不再废话将手猛的一挥喝道：“全体兵士立刻按色分阵，做开战前的最后准备，一刻钟后准时开战！”

　　八个营很快分开，按红蓝两色在空旷的河岸上分成两阵，并快速做起了准备。司旗兵和司令兵将金鼓和令旗等东西快速的摆上了高坡。几名校尉也挥手把各自的曲长叫出，低头开始进行战前的布置和吩咐。沙吟等兵士们就按照规定开始给自己的兵器上包裹上填充了草灰的布套。

　　徐大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手抖的厉害，扯着布套怎么也包不上，好几次之后便对沙吟轻叫道：“沙吟，我，我系不上。”

　　沙吟看了看他，伸手将他的兵器拿到自己身前，替他包了起来，并沉声的对他安慰道：“大壮，别紧张，没事的。一会儿你不用太靠前，只管躲在我们的身后射箭就行了，你的箭不是射的很好吗，就照原来那样射就行了，我会尽量的护着你的。只有一点你要注意，那就是等会一定要注意好金鼓令旗，千万不要冲乱了方向。”

　　徐大壮颤抖着点头。大胡子伍长一瞧他那浑身哆嗦的怂样，便来了火，“你个怂蛋，怕啥，卯足了劲给我往前冲就是了，这还没真的上战场呢就把你吓成这样？老子抽死你。”说完，又骂沙吟，“你他娘的别老护着他，瞧你把他都护成个啥样了？整个一个孬种。”

　　徐大壮吓的赶紧往沙吟的身后缩了缩。沙吟的手上飞快的系着布套，却是对大胡子伍长问道：“伍长，这对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有啥想法没有？”

　　大胡子伍长被沙吟说的一愣，眨了眨眼，半天才回道：“你啥意思，对战就对战呗，还要啥想法？听到号令冲上去砍他娘的就是了。”

　　沙吟明白自己对大胡子伍长得直说，于是抿了抿唇道：“伍长，我的意思是，今日这演练是以伤亡数来定输赢的，也就是说应该在尽可能伤敌的情况下保证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那么我们是否应该想一想，怎么才能让我们伍一人不伤？按照常例我们探骑营出战本都是在战前，但是这种对练无需探查，那么我们营很可能就会被安排在最后出阵。你想过没有到时要怎么做，我们才能尽量做到一人不伤？如果真能做到的话，那我想不仅校尉会高兴，我们伍在营中也能得到第一的地位。”

　　大胡子伍长还是没太听懂沙吟的意思，不过他对沙吟话中所提到的‘第一’却是很感兴趣，于是皱了眉毛的说道：“这能有啥办法？总不能躲在后面装熊不冲，等人家打完了再出来吧？那样伤到是不伤了，可那还不得叫校尉骂死，叫别人笑死？”

　　哪里能够那样！沙吟摇了摇头，立刻道：“不，伍长，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想了想，更加直白的解释道：“我是说，我们可以组成一个阵法，各依所长，来达到既尽量杀敌又最大限度避免被伤的目的。”

　　这个想法在沙吟最开始观察四周地形时就在脑中闪现过，那时她还不知道霍去病的训练项目是什么，只是觉得这掖河四周的地势如果两军对垒起来很适合运用一种她曾学过的古代阵法。因为他们所在的这个河岸整体偏斜，沿河呈一条狭长状，左手是高坡，右手是冰面，说白了就是一个长条形的战场，这种地形曾被古代名将戚继光研究过，创出了著名的‘鸳鸯阵法’。其中的第二变阵 ‘五行阵’，就是由五人一组组成的。本来沙吟觉得可以推行到他们整个蓝阵来用，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沙吟想他们自己伍到是可以试试，所以这才提了出来。

　　大胡子伍长的眉毛扭成了一个疙瘩。阵法？他这辈子哪里组过什么阵法，于是接道：“啥？组阵？咱们谁他娘的会组阵？再说啥阵能这么好使？”

　　素谛和丁通也看向了沙吟，不过却不像大胡子伍长这般一根筋，而是向沙吟问道：“沙吟，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好办法，说出来听听。”

　　时间紧张，沙吟也不啰嗦，直接讲道：“我知晓一种阵法，具体形制为：阵前一人，主责冲击，用以撕开敌人阵口；旁侧两人，以长枪紧随其后，灭撕开之敌人，并护防侧翼；再中间一人，机动飞射，最大限度消灭远处之敌军；最后，一人短刀殿后，以防止背部遭袭，同时歼灭漏网之敌。我们五人现在的情况和这个阵形很适合，可以拿来一用。”并且提议道：“我们之中丁通马术最好，就列于前面。而伍长与素谛搏杀之技最强，就分列于两翼。大壮的射技还不错，就放在中间，这样还可保他尽量不被敌所伤。至于我……”沙吟摸了摸刚绑好的短戟，“我灵活度还够，就在最后为你们殿后如何？”

　　大胡子伍长几人听了，先都是一阵沉默。大胡子伍长挠着头独自比划着，像是在想像着这阵形的样子。而素谛和丁通则是都低下了头去思考。至于徐大壮则是根本什么也不懂，只来回的在几人脸上看着。

　　不过很快丁通和素谛便抬起了头，同时对大胡子伍长说道：“行，伍长。我看这个阵法可战可守还能相互策应，比我们单打独斗要强的多，可以一试。”

　　大胡子伍长本来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现在听到这两人也这么说，也就没啥多迟疑的了，眉头一散当即拍板道：“行，既然你们都他娘的同意，那咱们就这么办。”随后布置道：“沙吟，你想的阵，等下你负责安排指挥。”

　　话音刚落，高坡上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是全军准备的号令。几人赶忙站起身来，迅速将兵器全部拿好翻身上马，进行列队。

　　被叫走的各曲长这时也走了回来，开始按照校尉们的嘱咐安排出战顺序。正如沙吟之前所料，他们的探骑营被安排在了最后冲阵。而他们所在的曲，则排在了探骑营的第二队出阵。

　　各曲长安排完毕。‘咚咚‘的战鼓便已一遍擂起。红蓝两方阵营立刻进入了出战状态。

　　顷刻，三遍鼓毕，双方的令旗在高坡上同时挥起。冲阵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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