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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谁是同一种人
桌上的气氛说尴尬不尴尬说微妙不微妙,李敢瞪大着两只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直觉得有些沮丧和羞愧,看来霍去病和沙吟对于粮草一事是早已都想出了对策的,现在只是在确定是否一致,只有他还是云里雾里的一片,真是让他既无奈又羡慕。他要是能和他们一般聪明敏锐该多好啊!
沙吟瞧着霍去病那端出的手势,心中翻转了良久,最后选择了当仁不让。在让人瞧不起和守拙之间她永远无法坦然并心平气和的去选择后者,这是她性格中的缺陷。于是她开口说道:“反常地取食与敌!”这是她在前世从书本中看来的表述,而在之前教官以此为题让他们先行思考时,她原本的答案是:“抢她娘的,匈奴人靠边抢边打,我们为什么不行?”为此王洋笑她说话太过粗野。
果然霍去病的眼中一亮,像是某种隐藏心中的秘密一朝被人猜中,满是惊异和赞叹之光。兴趣之色也无以隐藏,开口便说道:“真没想到沙小弟竟这般的善谋略,懂军情,可谓一方良才。不知道你可愿意参军?我想以你之能力再加身手,将来定能在军中大放异彩,御敌沙场,保家卫国。”
可沙吟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却是突然一变。她愣怔了片刻之后,竟呼的一下站起来,近乎冷淡的对李敢说了一句:“我还有事,这就先走了。”便转身要走。
李敢被沙吟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将她拦住,并满是疑惑的问道:“沙吟,你,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如此?到底,到底是为了何故?”
沙吟当然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的了,只不过在听见‘参军’二字后,便觉得浑身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一件被她封存了很久埋藏的极深的东西忽然被人揭开了,让她无比的惊慌却又害怕,下意识的就想要躲开,想要逃避。
霍去病也被沙吟这举动弄的一愣,但他隐隐的觉出她这反应应该是与他刚刚所说的话有关。可他说了什么,难道是她不愿从军?但这反应也太过于激烈和反常了一些吧。
然而沙吟此刻却没有办法去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了,她只知道自己的耳边在不停的响起一个声音:“维护祖国领土完整,保卫人民生命安全……”这曾是她入伍时的宣誓,可为何竟会在这进再一次响起?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中?这让她更觉仓皇。
瞧着沙吟越来越白的脸色,李敢不禁更加惊疑:“沙吟,你到底怎么了?为何,为何会脸色越来越差,可是,可是有哪里不适?”
沙吟近乎木然的摇了摇头,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无措,强自的镇定了好一刻,才勉强的答道:“我,我只是在担心先生,他独自呆在家中,不知情况如何,所以,所以我得先走了。”说完便又是提步前行。
“你等等。”李敢极不放心她,见她如此也不再强留,只回过头歉然的对霍去病说道:“去病,我,我看他脸色不好,就,就先陪他回去了,改日,改日我再找时间与你痛饮。”
霍去病到是没有多说,只淡淡的蹙了眉,目光从沙吟的脸上扫过,“他是有些奇怪,你陪他回去也好。”而后这才对李敢笑道:“那说定了,待我从漠南归来时,你定要摆酒为我接风才是。”
“好,没问题。”李敢见霍去病并未责怪,心中满是感激,一口应下。“那,我也在这里祝你初战顺遂,能够斩获良多。”
霍去病点点头,口中却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斩获良多?谈何容易,舅舅要是能让他领兵出战才怪。
沙吟站在一旁,刚好看到霍去病面上的表情,想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对他多少算的上无礼,犹豫了下,突然出口说道:“霍公子,你所想出的奇袭之策,其实妙就妙在一个‘奇’字上,但它不仅仅可以对敌,有时也可灵活运用,在自己人身上试试。”
说完,不再迟疑,拉着李敢便转身离开。
霍去病不禁怔住,直到看着那细瘦的身影步下楼梯才突然明白过来,继而放声大笑起来:“奇可对已?!哈哈,哈哈,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抬手拿过酒壶,满满的斟上一觖,轻轻摇晃两下,不由得吟道:“士曰有人,一人为独,二人成比……”
沙吟与李敢走上街头,这时沙吟的脸色已经缓了过来,但神情却依然冷漠。李敢牵着马,随于她的身侧,瞧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问道:“沙吟,你到底是怎么了?我瞧着你先前仿佛是因去病的话生气了,可后来又看着你告诉他什么‘奇可在自己人身上试试’,却又不像。这……你能与我说说这其中是何缘故么?”
沙吟没有吱声,她也还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只是觉得焦燥,觉得不安。前世她曾是一名职业军人,保家卫国也一度是她使命,可是这选择的原因却太过于令人悲哀。来到这里以后,遇到了秦离,有了平静生活,很多东西被她逐渐淡忘,然而秦离的病重却让她不得不又对未来产生了迷茫。可是就在这样的时候,竟然有人又向她提到了参军,她本能的就想抗拒——难道前世她因没有了家而进入军队,这一世竟还要重复一样的命运么?!
人流涌动的长安街头,沙吟放眼望去,心底竟是一片凄惶。
看着久久不言的沙吟,李敢知她定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也就另换了话题:“罢了,你不想说便不说吧。只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那就是刚刚你与去病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何意思?何为‘奇可对敌,有时也可对己’?为何我听不明白?”
沙吟终于有了回答,轻声的道:“那是我在告诉他,他可以想些办法对付他的舅舅,好达到他想上战场的心愿。”
李敢顿时恍然大悟,“噢,是让他将‘奇’字用在他舅舅身上,对他舅舅使计啊,所以才说‘奇可对己’!怪不得我下楼时听得去病在大笑,想必是他听懂了并觉得可行,这才如此的高兴。”
只是随后便又挠了挠头道:“沙吟,你有没有觉得我要比你和去病愚笨上许多,很多时候你们能一下听懂明白的事,往往我要想上很久也弄不清。”说完满脸的失落。
而沙吟却忽然转头看向他,清晰的回道:“不,李敢,你不是愚笨,你只是善良单纯,从不会歪曲了想法而已。这样很好。”
“可,可……我永远也无法像你和去病那样,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了解对方所想的意思。”这才是李敢最失落的地方,明明他认识沙吟更早,相处更久,可眼瞧着今日去病却更能与她心意相通,这让李敢多少都觉得不舒服。
谁知沙吟却用力的摇了下头,“那并不是什么好事,太过于敏锐善于察探对方的心思的人,都不是心底太过纯净之人,也永远成不了你那般良善之人。”
李敢听着,眼睛慢慢睁大,有些欣喜又有些恼怒,说道:“胡说!你哪里会是不纯良之人?你,你在我心中是最好之人。还有去病,他虽然为人傲气狡猾了些,但聪慧勤勉,重视兄弟情谊,又哪里会是不良善之辈。”
沙吟也不多解释,只是抬头看向远处,“从我第一眼看到霍去病就知道他与我是同一种人,而像我这样的人是个什么样子,我再清楚不过了。”
李敢心中莫名的又泛起些酸味,问道:“你们那种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只见了去病这一面怎知道他与你就是同一种人?还有,还有,我为何就不能是?”
沙吟将目光调回到李敢的身上:“他身上所带的那股子坏劲儿和我同出一辙,我有何看不出?那种似是而非的良善,游离于好人与坏人之间的状态,我一目了然。像我们这样的人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会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而百般算计,若无正确的信仰很可能便会成为这世间的阴暗面。你为何非要与我们相同?”
这都不是什么好话,可李敢听了不知为何酸意更重,脸都有些涨红了,“可,可照你所说你们是同一种人,那刚刚为何不见你与他亲近,反到像提防的紧。”
沙吟猛的撇了撇嘴,“与他亲近?我为何要亲近?我与他非亲非故又不志同道合。你记着过于相似的两个人,要么能够并肩同行,要么就是相斥千里,我与他正好是后一种。亲近不得。”
这话一出,李敢骤然觉得全身一松,刚才的不快也一扫而光,面上立刻又有了笑容,“那你,那你可会与我亲近。”想想似乎不对,连忙又改道:“我是说,我是说,照你所说我们是不同的人,那,那……”
沙吟明白李敢想要表达什么,叹了一口气,忽然诚恳而道:“正是因为如此,李敢,我才会愿意接受你,接受你的帮助,和你成为朋友,就如同和先生一般。因为你们的纯净,你们的良善,你们的无所求,会让我觉得内心无比的平静和详和,只有仰望着你们,我才能尽可能的去做一个好人,尽可能的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顿了顿,沙吟又道:“我想,这大概也是霍去病会和你成为朋友的原因。”
李敢突然有些发愣,不是因为沙吟言语中的赞美,也不是因为她的语气,而是她此刻的表情,她此刻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一种很难表述的悲伤和迷茫。联想到频死的秦离,李敢猛然觉得自己懂了,他伸手揽过沙吟,几乎是怜惜般的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沙吟,你还有我,有我呢,我会一直一直的陪着你,让你觉得内心平静详和,让你觉得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绝望。真的,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
沙吟额上的青筋直暴,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对他几乎是气骂道:“好好的说着话你为何要动手动脚的?还有,你这些都是什么呆子想法?一直陪着我?你不用去疆场杀敌了,不用去娶妻生子了?简直是莫名其妙!”说着不再理他,快步向前行去。“我懒的与你浑说了,快点走吧,先生还在别苑等着我呢。”
李敢牵着马快步的追上她,一叠声的应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但随后就加了一句,“可谁说与兄弟就不能天天在一起的?”
沙吟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回是真的不理他了。
而李敢却在她的身后低声咕弄道:“要想相见还不容易,只要你肯如去病所言般参军,那我们就不仅可以日日见,甚至还可以时时见,时间长了说不定你还可以与我变成同一种人。”
沙吟的背忍不住的颤了颤,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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