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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上)
“等一下明非,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我忘了。你同意入学需要你亲自与学校进行认定。”古德里安教授说道并把手机给了他。
“你好,我是路明非我同意入学。”路明非接过电话说道。
“声纹验证通过,获得本人亲自授权,流程开始。路明非,编号A.D.0013,接入卡塞尔学院。我是诺玛,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卡塞尔学院,欢迎您的加入。 ”一个清越的、略显机械的女音。
“明非,刚才是我们学院秘书那里帮你做声纹验证签字,剩下的事情诺玛都会解决好的,你等着邮件就好了。到时候还有几个纸面的签字需要你落笔。”
“好的,古德里安教授。那么我就回家等待您的联系,以后请多关照。”陆明非说完后向古德里安教授行了一礼之后开门走出了房间。
路明非从丽晶酒店出来已经快要正午了,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在地上形成了一片阴影。他略长的头发下的双眼时不时划过一丝流光,“卡塞尔学院,乔薇尼、路麟城有意思。”路明非没有感情的念着他这个身体父母的名字,朝着他叔叔的家走去。
路明非站在教堂般的芝加哥火车站里时,脑子里还在回想着他签署的那几份文件。在丽兹·卡尔顿酒店的楼下时,古德里安教授是带着近乎待者般的笑容在等待着他,入学的一切文件都已经准备完毕,一支拧开的万宝龙钢笔赛进他手里,要他签字的地方统统贴着红色的标签纸。
“没问题就签字吧,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手续。”古德里安教授用近乎魔鬼劝诱浮士德的语气对他说。
文件是非常繁复的英文和拉丁文混合写成的,他根本读不懂。但他还是签字了,龙飞凤舞的签完名字。
“那你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古德里安教授收起那份文件,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我们三个月以后在美国见。”
“再见”
当路明非来到芝加哥火车站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cc1000次列车,路明非第三次向列车时刻表上望去,好像并没有这一列次的车啊。”似乎有些无奈,路明非操着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询问旁边的值班人员。值班人员显然对此也一无所知,只是再三表示新版的列车时刻表里包含车次的一切信息,如需帮助敬请仔细查询。
“有意思的学院,有意思的教授,连列车都这么有趣卡塞尔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路明非说道。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那辆列车显然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左右。他走向火车站旁的一家赛百味要了一杯咖啡坐在车站旁的凳子上,悠然自得的拿起泰戈尔的《吉檀迦利》看了起来。
“一美元......一美元就行。”有人在他身边说。
这在美国是句典型的讨饭话,和中国乞丐唱的莲花落一样。可惜路明非好像完全沉浸在书中一样并没有在意,知道那人拍到他的肩膀时,路明非才抬起了头。
他看到这是个高大瘦削的年轻人,那张隐藏在络腮胡子里的面孔倒也算得上是英挺,但是烛火般闪亮的眼睛让人看了不由得有些不安,那身墨绿色的花格衬衣和拖沓的洒脚裤大概有两三周没换洗了。
“不好意思,刚才我在看书没有听见你说什么。”路明非说
“我叫芬格尔,我丢了钱包,看书的时候,想向你借一美元。”年轻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从背后的挎包里掏出了字典班的课本。
路明非心里有个念头跳闪,那本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课本上,用英文和拉丁文写着书名,是他完全不懂的,和他签署的入学文件一摸一样。
“你是等CC1000次快车?”路明非问。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各自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列车磁卡来,和芝加哥火车站其他车次的票都不同,这张磁卡是漆黑的,上面用银色绘着枝叶繁茂的巨树花纹。
“你是新生吗”芬格尔看着略显冷漠的少年说道。
“是的”路明非在刚才抬起头确认了二人身份之后有低下头继续看起了书。
“嗨,兄弟不要这么低沉吗,别看书了和我聊聊天吧。”芬格尔有点郁闷地说道。
“你想聊些什么?”路明非终于把书放了下来问道。
“你知道吗,我读了好多年的四年级,我本来在四年前就应该毕业的。我留级了,你还不明白,他们的毕业答辩真是太调教了。”芬格尔说道。
“哦,那你应该知道这个cc1000次列车在那里了。”路明非说到。
“这个自然,每个学期开学的时候都坐车趟列车,否则就只有直升飞机或者步行过去,校园在山里,只有这趟火车去那里,没人知道谁控制发车,反正芝加哥火车站是没人知道的,最后一个知道那趟列车运行时刻表的列车员前年死了,他说那趟车从二战前就开始运营了。”
“哦”
“我们只要坐在这里等列车就好了,你还不知道那个叫诺玛的学院秘书,当她想要关心你的时候,就算你在南极她都能准确地定位你。她知道我们在这里等车,没有派车大概是我们的优先级不够高?”
“优先级?”
“一种类似贵族身份的东西,在卡塞尔学院里面高优先级的学生会有一些特权,学院的资源会优先向他提供。但是怎么评定优先级是保密的。”
“有意思的学校。”
“是挺有意思的。”芬格尔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路明非闭上了眼睛他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
夜幕降临了芝加哥城,路明非从火车站的窗户往外望去,漆黑的摩天大楼像是巨人那样站立,高架铁路在列车经过的时候洒下明亮的火花,行人匆匆,霓虹灯明灭,这个世界显得如此虚幻不真。
这是他和德国籍学生芬格尔在芝加哥火车站度过的第三个夜晚了,cc1000号列车依然没有来接他们的意思。诺大的候车大厅里只剩下芬格尔和路明非了。芬格尔抱着那本古老文字的参考书绕着候车大厅的长椅转圈儿,那头狂乱的长发和浓密的纠结的络腮胡子让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跟十九世纪的哲学家似的,他的衬衫和裤子说明他显然是犬儒学派的。
路明非的意识渐渐的有点昏沉,听见了远远敲钟的声音。钟声在夜里不断地回荡,似乎来自很远处的教堂,又让路明非有种那件巨钟就挂在他头顶的错觉,让他想到月下荒原和遥远处漆黑的教堂影子,想到打着火把的人群在荒原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们的面孔,他们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他们奔向圆月,那轮月亮大的不可思议,半轮沉在地平线以下。
路明非觉得那些人是想从山巅向着月亮跳跃,跳到月亮上抚慰一下月亮的孤寂。
为什么会有那么单调的钟声?路明非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是在芝加哥,外面是熙熙攘攘的公路,声音嘈杂,人声鼎沸。为什么他能听到的只有那个单调孤独的钟声?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火车着周围有教堂。
他猛地从长椅上坐起来,一轮巨大的月亮在芝加哥火车站之外缓缓升起。月光从落地窗中泼洒进来,仿佛扑进海岸的潮水那样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可是落在他身上悄无声息。
整个候车大厅被笼罩在那清冷如水的月光之中,落地窗的窗格影子投射在长椅靠背上。
——长椅上一个男孩沉默地坐着,满面月光。
那个男孩有些眼熟,但由于过远他看不清脸。于是他慢慢的向前走去,直到走到长椅前他才停下坐到了男孩旁边。
那个小男孩看起来是个中国人,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纯黑的小夜礼服,稚嫩的脸上流淌着辉光。“是你”
“哥哥,交换吗?”
“不,时间还未到。”路明非嘴里说着连他自己也未懂的话。
“哥哥,我会等待着等待时间到来的那一刻。”男孩慢慢地扭过头来。他黄金般的瞳孔里流淌着火焰般的光,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
“师弟醒醒,列车到了。”芬格尔摇晃着路明非说到。
他睁开双眼,远处一辆仿佛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列车正缓缓向站台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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