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你好，西门吹雪在家吗？

　　清河镇甭管这个名字取的有多好听，实际上就是个靠近沙漠，一个边陲衰败穷苦的小镇。要不是镇上在七年前掘出了两口井，估计这个镇就和它的周边的一些镇一样变成个鬼镇。

　　清河镇上住户不多，实际上又有什么人愿意呆在荒无人烟的漠北，每日狂沙满面，更何况清河镇又不是什么商路上的重镇。

　　有点本事的早就离开清河镇，去关内享福去了，但还真有些脾气古怪的，有本事却偏偏留在镇子上。

　　比如说，镇东头的楚天舒，楚大夫。

　　楚大夫有一手精湛的医术，谁家有个头疼脑热，请他来医治必定有效。也不知他怎么想，一个大男人也就罢了，家里夫人早早去了，还拖着自己年幼的女儿呆在这荒凉之地，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照料的人。

　　“不光你们想不明白，凭着我两世为人的经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张苏合坐在椅子上不着声色的打量对面的父亲大人。

　　张苏合是死后穿越投胎，按理说一死百了，本应该无牵无挂接受这一世的父亲，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面对楚天舒让张苏合总有老鼠对着猫的感觉，让她心里毛毛的。

　　楚天舒沉稳的坐在主位上，普通的脸上永远都是一片淡然，平静的眼神，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张苏合觉得这已经不能用王霸之气，不怒自威这些个词就能形容的了的。

　　被楚天舒投过来的目光一扫，张苏合立刻低眉垂眼盯着桌面上的纹理，心跳直奔1000，差点破表。

　　楚天舒看着下首畏惧低下头只看到后脑勺的女儿，不悦的皱皱眉，刚要开口。

　　“主人，姑娘——”

　　张苏合听着着甜美的声音立马回过头，水汪汪的猫眼哀切的望着走进来的美女，就差没凑上前围着她喵喵叫。

　　苍天啊，大地啊，终于将天使姐姐给我送过来了，跟老爹独处真是各种亚历山大啊！心里的小人使劲的挠墙，所以说咱就是一草民的命啊，有这气势爹，再加上……

　　“饭来了。”秦岚温柔一笑，将饭盒放在桌子上。眼波一转看着已经炸毛，瞪圆着眼睛的张苏合，安抚道：“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不，张苏合看着秦岚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端出来摆放好，香味不受控制的钻进鼻子里，可恶，又被诱惑了！心里的小人已经不是想要挠墙而是想要撞墙了，又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张苏合端着碗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对面的老爹已经从容不迫的开始夹菜。

　　秦岚站在楚天舒的身后，温柔道：“姑娘怎么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吗？”

　　“吃。”楚天舒停下筷子，盯着张苏合干脆的蹦出一个字。

　　张苏合拾起筷子，在秦岚温柔的眼波中夹了一块排骨送进嘴里。

　　呜呜~~这是腹黑吧，这一定是！

　　天正式的暗下来，秦岚拿着火折子轻轻一吹，昏暗的屋里又重新亮起来。

　　桌子上只剩下剩菜残羹，楚天舒闭目养神，慢慢道：“辣椒炒肉。”

　　张苏合深深吸了口气，正色道：“白术、蔓荆实、青羊角。”~~~~(>_<)~~~~哪怕饭烧得再好吃，加了这么些东西能吃得放心吗？

　　“松仁玉米。”

　　“半夏、杏仁、白薇。”

　　“老鸭汤。”

　　“茱萸、枸杞子、丹参、芍药。”

　　……

　　一问一答，时间过得很快。

　　得到的答案让楚天舒满意的点点头，道：“糖醋排骨。”

　　“旋复花、栀子，”张苏合冲秦岚眨眨眼睛，笑道：“还有苏合。”

　　“这些药材都是《本草纲目》第几卷的内容？”

　　张苏合眼睛一亮，嘴角止不住的上翘，按惯例今天的考验就到此结束了，“出自《本草纲目》第三卷。”

　　“嗯，”楚天舒看着灯光下露出甜甜笑容的张苏合，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温情之意，一挥手：“休息吧。”

　　得到准许的张苏合兴奋的向楚天舒行礼，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张苏合脚下生风，踩着楼梯，木板发出咯吱咯吱声，二楼是属于她的闺房。

　　迫不及待的推开窗户。

　　朦胧的月色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贴着自家柴门下突起的一块不规则的阴影，不时蠕动着，张苏合心里一跳，他还在，他还活着。

　　下午那一幕暴力行径，她躲在窗户后面从头看到尾，若是李蔚然必定会拿起手机拨打110，可是她不是李蔚然，这里也不是前世那个有法制的社会。

　　她是张苏合，姓张，名字里带着个药材名字的张苏合。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爹爹，还有一个亦母亦仆的秦姐姐。虽然他们两个整天神神秘秘，交给她的课程诡异，但是这是她在世上最重要的两个人，失去了就不会再有的亲人。

　　她不喜欢这个世界，这里的普通人生活得太艰难，不是猛于虎的苛捐杂税，而是蛮横无理的武者。这个人不是第一个这样无辜被这些自诩武林高手的人打死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是想救他的，但是她救不起，救人的代价太大，她承担不起。

　　张苏合像个小老头叹了口气，怀着沉重的心思阖上窗。

　　张苏合低垂着头，心里闷闷的，开导着自己，咱就是老百姓，还想怎么样？若要选择，你会选择这个不认识的人死亡还是父亲？或者秦姐姐？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得了吧，咱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张苏合倒在床上，心烦意乱的滚来滚去，猛地拉上被子盖住头，眼泪止不住流出来。

　　不只是为那个陌生人，更多的是为自己。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楚的认识到李蔚然死了。

　　秦岚拿着蜡烛，脚下无声的走上阁楼，看着牙床上鼓囊囊的一团，垂下眼眸。

　　盖在头上的被子被掀开，秦岚心疼的搂着张苏合，“姑娘怎么啦？今天功课做得很好，主子很满意，怎么还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张苏合闷声道：“哪有？我才没有偷偷躲在被子里哭过呢！”

　　“好，好，没哭过，跟婢子说说怎么了？”

　　张苏合摇摇头，不吭声，手指抠着被子上精致的绣纹。

　　秦岚温柔一笑道：“姑娘也该洗漱了，泡泡澡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秦岚起身去打水，张苏合默默看着秦岚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道：“秦姐姐！”

　　“嗯？姑娘有什么要和婢子说的吗？”秦岚回过身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张苏合咬了咬牙，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强笑道：“秦姐姐下楼要小心。”

　　张苏合告诉自己，那群武者是没有道理讲的，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打击报复，要忍，要忍！

　　“屋里的气息不好，姑娘是学医的，也该知道人以天地之气生，随时透气才好。”秦岚推开窗，沙漠里干燥的风吹进来。

　　“嗯。”张苏合心不在焉的应道。

　　“咦——那好像有个人？”秦岚道：“是下午那个那群商队大爷殴打的人？这里昼夜温差大，怕是活不下去了。”

　　“唉，好好一条人命……”

　　“秦姐姐，我们可以救他吗？”被秦岚这么一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张苏合眨眨水润的眼睛，忐忑道。

　　秦岚沉默了一会，道：“这种事情，姑娘自己拿主意便好。”

　　张苏合没有再说什么。

　　秦岚走上前，坐在张苏合旁边，撩过她额前的发丝。“姑娘是怎么想的？”

　　张苏合迟疑道：“我不知道，我怕，我很害怕。”

　　“但是我想救他！”她一直劝告自己不要有哪些多余的罪恶感，但是她还是做不到。

　　“姑娘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做出救他的决定，救他会引来那群人，而且我们家那些事不能够……我害怕会失去你们，我害怕会因此而死。”张苏合停顿了一下，轻声道：“但我更害怕自己做出见死不救的决定。”

　　也许她渴望的不仅仅是为了救赎他，或许使更多的救赎自己。

　　秦岚抱住有些激动的张苏合，柔声道：“姑娘不用怕的，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

　　秦岚目光透过窗户，头垂得更低。“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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