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流光

　　第四章局中局

　　京都锦月街聚仙楼。
　　三楼临窗雅间里，一道俊美如谪仙的身影临窗负手而立，侧过头，俊美无俦的面容满含笑意，雪衣公子刷地展开宣墨折扇，对身后桌上两人缓缓道：“锦月街越来越美了，不是么？”
　　桌旁银衣男子随手拾起一只翡翠玉酒杯漫不经心地把玩，斜睨了眼眸好笑道：“街美。人，更美。”
　　“又在想春水轩的盈盈姑娘？”雪衣公子踱到桌旁挨着另一人坐下，晶莹透亮的黑眸子狡黠地眨眨，“暮远，你就不怕你那金枝玉叶的公主心寒？”
　　“那有什么……”易暮远有些微醉，挥挥手漫不经心道，“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他又微微眯起眼沉思道，“不过，这样一直不知道也好。至少她能安心地走。”
　　宫流觞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眸光含笑若有若无地一瞥身侧僵直端坐的白衣人，继而戏谑道：“七皇子那里如果知道的话……”
　　“七皇子么……”易暮远眸光幽深，轻笑两声不语，“我自有办法……”

　　此时颜若正僵坐在宫流觞身旁，对面正是微醉浅笑的易暮远。
　　被神秘出现的宫流觞蒙住眼睛说要做游戏，然后被罩上白纱斗笠带上马车，进了酒楼后又被宫流觞点了穴说是要见一位重要客人。
　　不能动弹，不能出声。
　　听易暮远那混蛋把事实鲜血淋漓地摆在面前。
　　这就是宫流觞所谓的游戏？

　　……他怎么会把易暮远请来这里？
　　颜若瞳孔猛的一缩。
　　他只是在和易暮远谈话，还是说给她听？
　　如果是另有别意……他知道她和公主有关？
　　……还是……他已经看穿……她……

　　凉冷的寒意从后脊如游蛇般一路窜至头顶，颜若心狠狠一颤。
　　抬眼向身侧望去，透过朦胧的面纱，宫流觞俊美如谪仙的身姿愈发模糊。颜若手心里蓦然密密生了一层冷汗。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可轻易近得。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宫流觞侧过头，对她浅浅一笑，漫不经心道：“易公子可否听说过颜四小姐？”
　　“颜四小姐？”易暮远眯起微醉的眸子，微醺着酒气靠过头来，半戏谑半厌恶道，“莫非是宫公子倾心于她？不是前些日子刚刚拒了婚么，后悔了？”

　　颜若稍稍安定下心来。
　　只不过是想折辱她而已，是的，只是折辱。
　　他终究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地认为她是颜四小姐。

　　“只是突然觉得她有趣而已。”拾起翡翠酒杯遮住嘴角玩味的笑意，宫流觞眸光直直地投过来，“喏，这位公子就曾经被颜四小姐纠缠不休，好容易才脱身。”
　　“咦？这人好生眼熟……”易暮远微醉着凑过来细瞧，“宫公子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颜若僵直了身子暗自腹诽，不止眼熟，刚刚还在街上打了你两巴掌。
　　“这位公子从小被世外高人收徒学武，性格孤介，我们这些礼节他不清楚，还望易公子见谅。”宫流觞不着痕迹地支走易暮远意欲揭开斗纱的手，将势就势地把易暮远推回座位，突然眸光一转，正色道，“倒是易公子，当真没有对那如花似玉的公主动心？”
　　颜若心里一惊，忙向易暮远望去。只见他微转着手中的翡翠玉酒杯，里面透明的液体摇摇晃晃洒出来少许。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他突然起身，微微一笑，看似温暖实则辛酸。他一字一句道：“逢场作戏而已。怎么会对棋子动情？”
　　颜若透过朦胧的面纱向上仰望，只见银衣英挺的男子旋然转身，眉梢眼角俱是染了她所看不懂的苍凉，一时间看得她恍然出神。他走到门前微微低头：“多谢宫公子款待。易某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宫流觞直起身刷地展开宣墨折扇，一双明眸笑意盈盈：“慢走不送。”

　　一直遮在头顶的斗笠骤然掀落，宫流觞笑得一尘不染无比清晰地出现在面前，随手解开她的穴道，他戏谑道：“怎么样，有没有对一品御前带刀羽尉骑易暮远动心？”
　　颜若只是安静的凝视着他，一对珠玉般温润的眸子清冽漠然，黑白分明。半晌她道：“这样很好玩么？”声音出乎意料的喑哑。
　　眼前蓦然一暗，双眼又一次被宫流觞蒙上白绢，她听见他在耳边浅笑：“游戏游戏，就是要拿来玩的，这样多有趣。”
　　颜若微怔一下，咬了咬嘴唇：“变态。”
　　“在颜四小姐面前，宫某愧不敢当。”
　　依旧是轻轻浅浅的笑，没来由的让颜若升起一阵恼火：“宫公子，游戏也玩够了，该放我回家了吧！若是久出不归，大哥又要着急了！”她指的大哥，正是颜家大公子颜墨。近年来颜老爷子一直身体不适，似有让颜墨掌家之意。但因颜墨推脱，此事才拖延至今。颜家一共五兄妹。她从绿珠那里得知大哥颜墨和五弟颜泉和生前的颜四小姐走得近些，而二哥颜容和三姐颜菲则是总爱和她作对。前一个月的相处里，大哥颜墨眼神里的疼爱她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其他兄妹都有事外出，没有接触过。今日将大哥颜墨摆出来，她料定他会忌惮三分。

　　“那好，我亲自送你回去。”她听见宫流觞的低喃，继而大脑突然昏昏沉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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