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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出逃
“那倒未必!”沈飞手剥桔子皮,一边说道:“要真如他所言,那嫌疑最大的应是列山神医,哎?说不准,司马追风和他是串通好的,别有用心编个谎,就想诓你去一趟神农谷。”说罢,将桔肉塞进嘴里。
贺仙道:“就算是个陷阱,我也得去一趟。”她得弄清四神的下落,这个列山神医必定与烈山炎有关连,想必他知道的比她更多。此人她已在泰山脚下见过了,不像是谋害沈御风的人,可也不得不防。
沈飞悄声道:“真要跟他走?我怎觉得他不大牢靠啊!”贺仙略一思索,道:“没打算带你走。”见沈飞想大叫,贺仙提早半拍捂紧他的嘴,费尽唇舌陈明利害,末了,叹道:“这一趟出去,决不会像之前那般风平浪静,你还是老实呆在你娘身边吧。她心安,我也心安。”
沈飞噘起嘴,暗想:我可不心安!心中埋怨司马追风,挑拨道:“哼,你别被他骗了,哪会有这么神的药膏!”贺仙魂不守舍地点头,念道:“‘日子这么短,哪怕神医再世,也不能让疤痕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飞以为是说动了她,精神一振:“你也不信?”不料贺仙恨恨地道:“原来他是为了隐瞒我才这么说的……我居然信了!”一阵咬牙切齿,气得肝都痛了。
沈飞才知道她说的人是常欢,细细体味下来,道:“师姐,我总觉得你是在赌气,这么急着走也是气他骗了你,你这是一门心思的要与他作对吧?”贺仙听罢一愕,陡然间,心中有了莫名的困扰:追查到药膏这条线索,本该高兴才对,可她却生气了……她为何要生气?
沈飞好言相劝:“何必急于这一时,你就等他回来罢,听听他怎么说。”
贺仙道:“他是不会回来的!他那天把我困在破殿里,之后一走了之,你难道都忘了!别怪我不提醒你,就算他是你哥,也一样会算计你!这人没说过一句真话!”
沈飞不禁缩缩脖子。贺仙与他说话,极少会这般疾言厉色,可见这一回,是气疯了。忙道:“师姐,我会防着他的,你就放心吧。”
贺仙这才稍稍平息了怒气,将之前与司马追风约定:如何出逃,逃往何方,在哪一处会面,统统与他说了。
及后提起如何出暗道的事儿,又顺道说:“你隔壁那间,柜子跟我这儿是一样的,背后的墙有个大窟窿。你得千万小心,我走了之后,你就跟师母对换房子住吧。”
沈飞口里连连答应,眼珠子却暗暗转了几转。
入夜以后,贺仙得司马追风之助,由秘道逃出。为免引起猜疑,司马故意多留几天。贺仙换回男装打扮,再贴上司马追风相赠的假胡须两撇,坐上往西去的客船,眨眼就到了伏牛山北部。
两人约定,在附近一个叫\"凤来客栈\"的酒家聚头。
贺仙在客栈里等了一日,只觉风平浪静,正想着:应该不会有人追来了。
刚走出去,远处就跑来一个穿鲜红衣裳的媒婆,耳一侧别了两朵花,模样甚是喜庆。再细看“她”的脸,怎么有点儿像沈飞?
心中一笑。定是心中太挂念他了。
孰料那媒婆毛毛躁躁的提裙冲她大嚷:“师姐!师姐我来了!哈哈!”一瘸一拐地朝她奔来。
原来贺仙出逃的消息,凌傲峰没有声张,还给房门上了个锁,下令除他以外,任何人不得接近。这不是天助了他沈飞吗!他是早存了心思的——贺仙一走,就寻一个机会,由那窟窿钻去她的房间,再由那暗道逃走。
自秘道出来后,他上了一艘戏班的船,乔装成媒婆样儿,瞒天过海,按着贺仙临行时所说的客栈,一路寻来。
贺仙见到他,不禁有些担忧,免不了上前责备一番。沈飞装出一副可怜样儿,哽咽道:“你不是说,爹爹临终时托你照顾我吗……把我扔给顾星儿,你就这么安心……那些玄冥宫的五毒教的,看我那眼神儿,就像看到唐僧,个个都想扑上来咬一口!”
他将老爹也搬了出来,料定贺仙必会心软。
过了半晌,贺仙果然松口:“也罢。既然跟来了,就一起走。”两人出逃已彻底勾起了凌傲峰的猜疑,再没有回头的路……回过神,看他一眼:“你是打算穿这一身跟我走吗?”
沈飞换回男装,又把贺仙的一撇假胡须抢过来贴上。
两人想想,仍觉不安。今时不比往日,能将容貌易了才是最稳妥的。
可要做人皮面具,树脂少不了,沈飞存下的全被顾星儿没收了,眼下只能重新去采,可这也得先找到合适的树。跟凤来客栈的掌柜打听了一下,附近没有他们要找的树。
听罢,正有些失望,沈飞却突然记起一处来:“肖岳大哥家,后山那片林子就有!此处向北去不远,就是洛阳了。咱们即刻启程,很快就能赶回来与师叔汇合。要不放心,在这儿留个信儿给他?”
贺仙赞同。她也有些记挂祥嫂和那群孩子,顺道过去看一眼也好。
这一看,竟遇上了意想不到的人。
贺仙和沈飞戴着笠帽,藏身在肖家屋前的一棵树后,打算远远瞧一眼就走。
恰好碰上那群孩子鱼贯而出,嬉笑着从屋里跑出来,一人蒙着眼紧随在后,却不是祥嫂,而是一名男子。
两人正好奇这人是谁,不远处,一人冲他俩大喊:“喂!你们两个!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嘛呢!”贺、沈两人吃了一惊,忙转身看去——是个穿花布衣的小姑娘,提着菜篮子冲他们奔来。
贺仙只觉熟悉,一时间却记不起是谁了。那姑娘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站定,叉着腰,正想好好质问,定睛一看,忽就“咦”的一声,走前两步:“哟!你不是小呆仙吗!”
贺仙听她这么称呼自己,忽就想起来了:“你是……沈釜!”把唇上的胡须摘去。
方才与孩子们嬉闹的人闻得有异,也摘了蒙眼的巾子,走了过来。这人竟是两人前段日子偶遇、在轩辕蛛衣爪下逃脱的张百忍。
四人入了屋,沈飞嚷着要上一趟茅房。
沈釜见着贺仙,极热络,谈起近一年多以来发生的事:袁慧光离家不久,便嫁给了一个读书人,那人无父无母,又无祖业,四处飘泊,日子过得清苦。沈釜也不好再跟着袁慧光了,投靠这儿的亲戚,帮忙干些农活,做点小买卖,日子过得还算殷实。
张百忍在旁听着她左一个“小姐”,右一个“小姐”地称呼袁慧光,不满道:“你早就不是别人丫头了。”
沈釜板下脸道:“你懂什么,小姐以前待我可好了,我这是要记住她的恩德。”又与贺仙说:“还有那位高人,我和小姐都还记着……”说罢一怔,捂上嘴,看一眼张百忍。
贺仙知道张百忍在袁家庄呆过一段日子,他俩定是极熟的,心中顿感不安,忙把她拉到一旁,悄声问:“这事儿你有没跟张百忍提过?”沈釜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放心,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两人回座。沈釜见如今的贺仙,恢复了神智,与初见时大不相同,不禁好奇地问:“小呆仙,你到底什么来历?家住在哪儿?”
张百忍斜一眼过去,插嘴道:“釜儿,你该不会是……看上这位大哥了吧?”沈釜听得哈哈一笑,道:“傻子!你瞧不出她是谁吗?”
张百忍摇头,沈釜两掌相错,做出一对翅膀,扇动了几下。张百忍恍然,“啊”的一声,再细瞧贺仙,不吭气,一脸若有所思。贺仙本有戒心,见他如此,像极了常欢平日要算计人的模样,愈发不安,起身道:“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沈釜正欲挽留,问明缘故,忽就被张百忍拽出门外去,道:“釜儿,你想法子哄他们留下,我去去就回。”沈釜不解,拉着他问:“为什么呀?你要去哪儿?”张百忍道:“少林寺,给一个朋友捎个信儿,他……我回来再与你说,如果你拦不住,至少也替我打听清楚,他们去了何处。”
沈釜还待要细问,张百忍却挣脱她的手,一股脑儿地跑了。
贺仙将对话听入耳内。暗自想:张百忍必是找常欢去了!
见沈釜进屋来,直言道:“你们在屋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沈釜一愣,贺仙又道:“我是不会留下的,更不会跟他透露行踪。”
沈釜听出点儿端倪,忙问:“你和百忍是有什么过节吗?”贺仙想了一想,问道:“你可认识常欢?”沈釜道:“常听张百忍提起他,没见过。”她素来机敏,略一想,便猜着了:“你是跟常欢大哥有过节?”
贺仙“嗯”一声,道:“张百忍去少林寺找的人,就是他。”
沈釜这才知情,一跺脚,骂道:“这个张百忍……你还站着干嘛,赶紧走呀!”
贺仙还以为她会帮着张百忍强留自己,没想到,这么有义气。
这时,沈飞从茅房回来了,边走边四处张望:“怎么屋里屋外都不见祥嫂?”
贺、沈两人正往去林子的路上赶。一边回想着方才沈釜说的话,是关于祥嫂的。
原来沈釜离开袁家后落脚此处,与祥嫂渐渐熟络,偶然间饮了她酿的酒,令她想起以前在袁家庄的福伯——福伯在数次醉酒时念叨过,有一个名叫阿祥的女儿,居住在洛阳城外,不时会给他送点东西。
因顾及到自己和袁慧光是偷跑出来的人,沈釜不敢主动与祥嫂挑明身份,也不敢提起福伯,只不时轻描淡写探问两句。她愈发觉得,祥嫂就是福伯的女儿。
数日前,祥嫂突然收拾好包袱,说要出一趟远门,并嘱托沈釜,帮忙照料孩子们,直到肖岳回来。听她这语气,似乎没有再回来的打算。
贺仙算了算那日子,正是她和沈飞风风火火赶去卢庄那天,临去时,肖岳也回燕子楼去了。
贺仙细细思量后,道:“平心说,肖岳也有嫌疑……前阵子你们睡一屋,他可有异常之处?”
沈飞回想一阵,摇头:“不可能,他要存有歪心,早就下手了……”沉默片刻后,说下去:“最可疑的应当是祥嫂。恐怕是顾忌肖大哥,才没对我们下手。”
只是,为何会是她呢?尤记得当日在洛阳,祥嫂对他照料有加,让他甚为感动,当时还想认她做干娘呢。如今回想,恐怕是为了邪吟才有意接近,只觉痛心。
贺仙点头,不禁想起留在少林寺最后那一夜,肖岳听她说,多半是在袁家庄泄露的行踪,当时默然许久,最后,又语气笃定地告诉她:凶手是逃不了的,让她放心——莫非他也猜到了害死她师傅的人与祥嫂有关?
当时不肯说,或是因空口无凭,不敢随便说出,怕冤枉了好人;又或许,祥嫂的潜逃,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了。
想罢,猜测道:“她既是福伯女儿,应当会不时去袁家庄,可沈釜说了,袁家是不会随意让人进去的。那她的东西,只能托人给福伯送去。不过福伯整天喝得醉醺醺的,袁家的下人,也不好说话,东西又是怎么送进去的?”
沈飞猛然想到一个人:“张百忍!他不时会出来摆摊给人算命,你忘了?我就是这么认识他的。”
两人愈发觉得不安,加紧脚步走入林中。
找着了想要的树,正准备要动手,无意中发现其背侧,树皮给刀子切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采集树脂的痕迹。两人心中均是一震。
贺仙上前用手指描摹着那道刀痕,不旧,是近些天动的手。脑海中不禁冒出常欢在洛阳城街头,易容成老先儿说书的情景。两手渐渐收紧成拳。
两人离了林子,来到洛河附近,码头上人来人往。
贺仙不安地压低帽沿,顺阶而下,走入一条摆渡到对岸的乌蓬船。沈飞跟随在后,忽指着一艘大商船,道:“你瞧,那人像谁……”贺仙顺着指尖望去,一人头戴帷帽,身着白衣,背对着他们,站在船舱之外,似感觉到有人议论,警觉转身。这人双手环于胸前,怀抱一件用布紧裹的事物,形似大刀!
两船相隔不过三丈,贺仙瞧得真切,暗惊之余,心虚地贴紧唇上那撇假须,孰料却被它粘住指头,一撕而下。
那人也正掀起帽帷,朝她看来,怔了片刻,随后惊讶开口:“贺姑娘?怎么是你!”沈飞“啊”的一声,结结巴巴的道:“是白……白白……”贺仙在讶然中回神,紧抓沈飞一只手臂,突地拔地飞起,在一片喧闹声中飘去。
码头的百姓,皆兀自未醒,以为头顶掠过的一道是轻烟幻影。
只除了一道迅捷的身影,猛然从百步开外的一只大蓬船中跳上岸,朝他们飞走的方向追去。
仇雪也骤然回神,急忙跳上岸,望着那紧追而去的身影,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凌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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