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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八
静默无声的宫殿里，一个身着戎装的人带着压抑的气息，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向着太后、丞相行礼过后，便来之八贤王面前，拱手疑揖，似要回禀什么，却在看到展昭毫无血色的面庞时，将要出口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什么事情，柳冲？”此人正是南清宫侍卫总管，八贤王此刻看到自己的属下，颇有些意外。
“回禀王爷，入夜之时，展护卫来找属下，说到今夜皇上和王爷在宫中会有危险，且今夜当值的侍卫极有可能会出问题。因此让属下与几位相熟的宫中侍卫在此防卫。方才属下等暗中察看，在御书房门口的几个侍卫，果然是假冒的，与我等素不相识，我们已依从展大人的吩咐，将他们拿下了。消息也并没有走漏。”柳冲的回答井井有条，八贤王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的不寻常：“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柳冲一边回禀着八贤王的询问，一边却拿眼睛瞟着展昭，几次欲言又止。
“柳兄，襄阳王行馆呢？那儿的人控制住了没有？”自打了那假皇帝一掌后，展昭就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那日运功时被太后等人惊扰，此后虽经自己竭力调息，却因连日情绪波动，终日紧张，始终无法痊愈，刚才听的那假皇帝刻意侮辱的话语，就再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此时，眼看柳冲站在眼前几度张口欲言，便已心知不妙，却还是急急得问出了口。
眼前，全是柳冲满面愧疚黯然摇头的重影，展昭感到自己像是被风从浪尖吹落，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的忽上忽下，那种感觉，应该叫做——绝望。
看来对方的部署真实周密啊！如果还能寻到赵泓等人的蛛丝马迹，那还有寻回皇上的希望，可如今联系和条线索也断了……
但是，他必须要承担，是对天子的忠诚，是对天下苍生的责任，还是关切之下的不舍？没有时间在这些想法上耗费太多的时间。紧紧的咬住失去血色的双唇，一呼一吸间鼓足了勇气，站起身来，面对脸上布满了惶恐的众人，坚定地说道：“请太后放心，臣一定能够将皇上寻回来。”
字字千钧。似是面对着苍天的一句誓言。毅然地转身，展昭感到自己的心片刻的停留——也不能忍受。
“慢着！”太后的声音再次如冬雷般炸响在天际，展昭觉得千斤巨石，瞬间压在自己的胸前。“皇上自是要寻回，但用不着你展昭。柳冲，快快将展昭拿下，不得有误。”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敢问太后，为何不许展护卫去寻皇上？老臣以为，展护卫行事周密，武艺高强，由他去再合适不过。”王丞相很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四天前，展昭在御花园中，阴谋刺驾，这是王丞相还不知道吧？”对太后来说，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回禀太后，”八贤王道，“展护卫此刻已然揭穿此贼假冒皇帝的事实，想来刺驾一事，也是另有隐情吧！”
有道理，就连太后也知道，这个理由在现今的情势下，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沉重的闭上了苍老的双眸，以母亲的名义的给自己一点决心和勇气，轻声叱道：“柳冲出去！”
心早已沉到了最底，不复有回还的希望！展昭预感到，一个巨大的难堪即将笼罩着自己，无处可逃——
柳冲怀着一千个疑问默默的押起伏在地上的假皇帝，一言不发地退出御书房外。殿门，无情的关闭，将展昭留在了炼狱之中。
“八贤王，丞相，你们刚才不会没听到那个冒充皇帝的人说的是什么吧？哀家听到的可比这更不堪！”伴随着太后冰冷的话语，展昭感到一只重锤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心重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压碎了的痛苦随之喷发。被压碎了的心伴随着冲口而出的甜腥，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所以，即使展昭是最好的人选，哀家也绝不希望他与皇上再有任何瓜葛。哀家宁可有一个牺牲于反叛之手的皇帝，也不想要一个活着回来，留下万世骂名的昏君。”原来，一个人的名誉，一个皇帝的清誉，远比生命来得重要！
“臣还是那句话，”脸上徘徊着两位灰髯老者复杂的目光，展昭心中未曾经过任何挣扎，便已作出了选择，“太后请想，这些谣言都来自何处，御花园刺驾一事，皇上尚未有所应对，早已有人告知太后，此时又有人假冒皇上，还冒用皇上的名义在朝中安插亲信。臣以为，这完全是谋逆者的离间之计。”
“所以，臣希望，能手擒逆贼，以证清白！”
“果然这样？”
“臣不敢欺骗太后！”
“好，哀家姑且信了你。就着你尽快寻回皇帝，但是，”太后的语调依然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若要哀家信任你，你须起个誓来，以证你与皇帝此生绝无苟且之事，就用包拯的性命起誓。”
“臣，展昭，对天盟誓，终此一生不会做任何有损圣上清誉之事，如有违此誓，包大人——必遭横死……”如木偶般，不经任何思考地说出这样的话语，生怕略一犹豫，就不再有继续的勇气……
这一句，几乎耗尽了一生的气力……
“哀家给你七日之期，七日之后，若皇帝仍未归朝，便是太子登基之时。”
一个人陷入冰封千年的深渊是什么样的感觉？何止是心寒，此时，展昭直感到连呼吸的都是锋利的刀，割碎的又何止是自己的魂灵。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滴着血……
茫然中，握紧手中的巨阙，游魂一般的走向紧闭的重门，去完成一个渺茫的连希望都不敢奢谈的目标……
一阵急促的脚步，伴随着柳冲焦急万分的言语：“王爷，属下有急事禀告！”言至终了，语音竟微微发颤。
顾不得其他，八贤王急急打开了御书房紧锁的宫门，柳冲闪身进来后，便又紧紧地关上。
“回禀王爷，刚才属下得知消息，汴梁城内，皇上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而且，坊间还风传几位外放的藩王，已经决定起兵勤王，有人已经发兵了。”
“发兵的是谁？是不是襄阳？”展昭茫然的面容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却是瞬间希望的光华！
“太后，皇上不会有生命危险，”伴随着重生般的希冀，展昭最真实的想法冲口而出，“请太后收回成命，废黜七日之期。”
“这却为何？”一旁久未开言的王丞相连忙问道，原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盼望着转机。
“襄阳王早有不臣之心，此番大费周章，找人假扮皇上，必有要假皇上之手才能达成之事，所以，皇上必已在其手中，而其也必不敢马上加害皇上。”几日来的风波汹涌，早已将展昭的心绪搅扰地混乱已极，此刻，痛到极处，却已心如古井不波，余下的，竟是一分魂飞天外的从容。
“所以，臣请太后收回成命，给皇上一个亲手翦除叛乱的机会。”没有温文的礼仪，没有如玉的清眸，一番话，展昭恍若一个人的私语，全然不顾周遭的存在。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后近似哭喊的狂啸着。
“如此一来，您的亲生儿子如何于朝堂中自处？”谁能想到，有一天，展昭的话语中也透着如此的冰寒？太子登基，那些令人心酸的太上皇们的悲剧，又要在本朝上演吗？而且还是那位表面隐忍，实则胸怀天下、志在将来的年轻的皇帝？
无声，沉默……
“那你可能寻回皇儿？”颤抖的声音昭示着身为皇室女子的无奈，难道她愿意将自己的儿子推入深渊？
“能！”
“……哀家，答应你！不要忘了，你的誓言！”
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种表情？自己现在又该以怎样的面目示人？——无从选择的悲愤，让展昭急速的从那逼人的气氛中逃离，将震惊、怀疑的种种留给了属于帝王的深宫。
在他身后，是跌坐在地的无声低啜的一位母亲……
“太后何苦如此……”八贤王、王丞相一齐顿首，泣不成声……
“哀家想要儿子回来，大宋更要一个明君还朝！”
…… ……
“八王爷，回去找个妥当的人，将今日殿中的所有情形，命人传至江湖。哀家不能任由那些叛逆的谣言左右朝野。”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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