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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不见
事实上,我的脚伤并没有我自己想得那么严重,我的脚踝没有断,它只是骨裂了。到达医院之后疼痛感已经逐渐消失,拍片之后打上石膏,开了点消炎药就算完事。李可赛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是不肯相信我的伤并无大碍,一直追着医生唠唠叨叨地问:“要不要住院啊?不用输液吗?”医生也被他搞得很烦,我赶紧拖着他走出医院。
这期间,高涯一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在旁边呆着。
医院门口停了很多等着拉客的空计程车。我转身对高涯说:“这儿有很多空车,我和李可赛打车回去就行,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始终觉得在他面前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只想快点离开他所在的范围。
高涯扭头看了看门口的计程车,又转过来低头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见他没表示,就扯了扯一直扶着我的李可赛的胳膊,示意他快走。
“宋宝晴,我不吃人。”
还没等我跳出一步,身后的高涯突然发话,我下意识回头:“啊?”
“我不吃人,所以,你不用那么怕。”说着他拽过我的手臂,不由分说将我拖到他临时停在医院门口的车子旁,拉开车门把我推了上去。
“不管怎么说,是我害你摔倒的,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回爸妈家,而是让高涯把车开到了瑞安新城。
李可赛对此表示很不认同,他说:“你受伤这么大的事,难道要瞒着你妈?她要是知道了不扒掉你一层皮才怪!”
“我爸我妈睡觉早,现在肯定早就做梦了。你现在把他们吵起来对我的脚有什么帮助吗?又不是我要死了让他们来奔丧!”我不耐烦地说,“你别闹腾,别逼我拖着伤脚发飙打人。”
李可赛马上噤声。这家伙哪里都好,就是不知怎的年纪轻轻如此啰嗦,时不时就让人有毒哑他的冲动。他不再说话之后,车上立即安静下来。这时候我又开始后悔,早知道不应该制止李可赛说话的,此时此刻这种沉默实在太尴尬了。忍了半天,我终于还是试探着问高涯:“那个……能听音乐吗?”
他也不回答,只是随手摁开了车上的CD机。
Sting的声音缓慢地在车厢里流淌开来。我有些吃惊地转头看了高涯一眼,他却仿佛没意识到一样不做任何反应,只是盯着前方专心地开他的车。
下车的时候我给隋晓溪打了个电话,让她明天帮我请假。那妞在听说我脚踝骨裂之后异常兴奋,闹着立刻就要来看我。我无奈地说:“十点过了啊,这么晚你跑来干嘛?”
“我要看过才能详细地给老板描述你的情况啊,那样才有说服力嘛。而且,赵佳林也很想观摩一下你打了石膏之后的脚长成什么模样,你就满足一下小盆友的好奇心嘛!”
我拗不过她,只得说:“那你来的时候带点吃的过来,我晚上没吃饱,我这边三个人,你多买点。”
隋晓溪更开心了,说话连气都不换:“那不如我们去你家煮火锅啊我这边超市还没关门呢我马上去买……”
“这位小姐,我是病人啊,火锅那么辛辣的东西我怎么承受得住?到时候我伤势加重导致丢掉工作是不是你养我?”我忍无可忍,隔着电话小声吼她。
隋晓溪依然欢乐:“我知道呀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去买清汤的火锅料,猪骨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很无力,只得随便她。
挂掉电话之后发现李可赛手里也握着手机,正苦着脸。见我看他,就可怜兮兮地说:“晴晴,我妈来电话说我家电脑没法上网了,她收不了菜,逼着我立刻回去给她弄好。如果她的菜被偷了她跟我没完……”
我朝他挥挥手:“走吧走吧,赶紧回家去,我没事。”他说了句“明天来看你”就快速离开,我忽然觉得不妥,赶忙转过去对高涯说:“嗯……我没事了,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我……”
“不是说吃火锅吗?”
“哈?”我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意思是他要留下来,在目前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情况下?
“呃……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朋友马上就来了,我没问题的,就不麻烦你……”我小心翼翼地措辞,思忖这怎么才能将逐客令下得漂亮一点。
“你刚才说,你这边三个人,我想你应该是把我算在内了吧?我喜欢吃火锅。”
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个人耳朵怎么会这么硬,他难道真的听不出来我没说完的话里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再无话可说,只得认命地点了点头,任由他扶着我走进楼道。
“你家真小,而且乱。”高涯在我那间的确不大的公寓里转了一圈,然后发表了以上论调。
明白我现在为什么不想跟这个人见面了吧?他说话实在是太讨人厌了!虽然他说的是实情,可并没有人拿枪指着他的头,让他说出这些不招人待见的话啊,他这样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谢谢啊。”我有点赌气地答,随即扯开话题:“你坐吧,喝什么?”
“我不渴。”他说着就自作主张走到电视柜旁,按开放在架子上的迷你音响。
我懒得也没力气再跟他计较,自己跳着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撕开拉环喝了一口。
整个房间被音乐填满。
高涯对我笑了笑:“《Every breath you take》,你口味没变啊?”
我一屁股栽进沙发里,道:“我从来就不会轻易改变对任何东西的喜爱。再说喜欢Sting又不是丢人的事,有什么值得改变的?”说完这句话我才发现有点不对,连忙抬头看他表情。
高先生却不以为意,将身体倚靠在沙发扶手上,说:“嗯,是挺好听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假装很忙地东摸摸西摸摸。
一首歌放完,屋子里短暂的沉静。我在心里暗骂隋晓溪怎么动作那么慢,高涯突然说:“嘿,你还没吃药。”
我如蒙大赦一般“哦”了一声,抓过乱丢在一旁的包包,手忙脚乱从里面翻出药瓶,就着可乐准备往下吞。高涯一个箭步跨了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可乐罐:“你有没有常识?吃药得用清水你不明白吗?”
说着他将可乐罐放在茶几上,站起来走进厨房,倒了杯温水出来递到我手里:“不是所有长时间的喜爱都是正确的,你喝可乐喝得太多,时间也太长,对身体没有好处。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今天你的脚就只是扭伤一下,而不会搞到骨裂这么严重。”
我脑袋里突然云山雾罩,以至于我完全忽略了他将害我受伤的罪过从自己身上转移给可乐。所以说,他也曾有那么一点点注意过当初那个喜欢他到执拗地步的小粉丝?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我如此迷恋可乐?
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样,他继续说:“没有哪次你出现在球场边,手里不是拿着可乐的。”
他说到“球场”,这让我心里一阵难过,整个身体和思维都仿佛霎时回到六年前。那个留着齐刘海的女孩儿,一次又一次到球场边,只为看他一个人;千方百计弄来他的电话号码,拨通了却不敢说话,只能在他“喂”一声之后迅速挂断;写很多很多的情书给他,没有回音也没有拒绝,就像是寄给了空气;鼓足勇气想在他离开之前面对面告白,还没开口就得到一句“找点有意义的事做吧”。
……
不应该是这样。
我害怕和这个人见面,并不是因为害怕回忆起当初的求而不得。我不在乎,从没在乎过他的毫无回应,我愿意将这一切当成我自己一个人的事。他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是谁给了他权利来轻易否定任何人的感情?如果喜欢一个人没有意义,那什么才是“有意义”?
经过六年,我以为我会把关于他一切都看得云淡风轻,我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可到这一刻我发现,原来我从来也没放下过,那些不好的记忆一直在我心里,像一团巨大的黑影,平日里隐匿在暗处,却终有一天会突然现身。如果一定是这样的结果,那为什么还要相见?
“我知道,可我喝上瘾了。没关系,喜欢就好。”我勉强压抑了一下内心的翻腾,避重就轻地回答。
“喜欢就好?以身体为代价也无所谓?”高涯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多了一丝严厉。
“你能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得到什么?我喜欢吃肉,那也许会让我长胖;我喜欢喝可乐,那可能会令我骨质酥松;我喜欢Sting,说不定我会错过别的更好的音乐;我喜欢一个人,但可能永远没有回应……那又如何?难道不喜欢了,就一定会比较好?”我冲口而出,说出了之后马上开始后悔: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脑袋刚刚经历了怎样一番回忆的冲击,我这样瞎嚷嚷一通是为哪般?
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眉毛皱得更紧,片刻之后轻声说:“宋宝晴,我不是想和你吵。”
“我吵了吗?没有吧。”我再次使出鸵鸟战术,想要死皮赖脸蒙混过关。
“我这几年一直在外地,一直想找个机会……”
他话音未落,门铃声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隋晓溪的大嗓门:“宋宝晴快点开门,累死老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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