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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二)
白驹过隙,流沙细数,一晃便是十年,正值新王登基第一年秋,而这也是个多事之秋。
萧将军于南征之战偶得一狐,通体雪白,血红眼,周身缭绕白雾,属天降之物,用金丝牢笼锁之,凯旋之际欲献于新王,以庆盛年。
却殊不知,亦将祸事引入,万劫不复。
此一白狐,便是无辜被困的慕尘。话说那日,鸟虫暴乱的某个深林迎来了不速之客,萧尚的军队因追敌而误闯了进来,于十年后再次搅乱了慕尘后寻的清静之地,意料之外的是一贯嚣张气焰的萧某人趁白狐逃窜不备情势擒了它,关于牢笼内,带出了林子。而慕尘每每回忆此事,当初的狼狈、慌乱让其生出丝缕悔意,但束手无策,奈何不得,唯有等伤好之日逃出生天,心盼那时不用此等容貌与心爱之人相认。
而萧尚初得此物,欣喜若狂,慎重思虑后欲与之交流,却被白狐不屑千万遍,哄骗讨好的聒噪话语也被无视得彻底,然此人依旧坚持己见地捣弄灵性白狐,在它龇牙咧嘴相向时方才收了手。
之后,便是启程归去时日,预计三日内可到达玄国都城。
彼时,昭王已过弱冠两年有余,为玄国第一文官,表面恳挚,辅佐新王治理朝政,实则忠心到底如何厚实,众人心里明白面上不显露罢了。
其韬光养晦、藏拙多年的野心终因一只白狐,一触即发。
慕尘被擒,困于金丝笼,献于洛王,欲将祭天。
祭天仪式暗暗筹备中,这与之前的波澜更添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暗涌。天降灵狐,擒了倒不如献给天,哪里来便归去哪里。
可总有人不这么认为。
夜深,宫中盛宴,众人沉醉,归之归之。
几天前,昭王孤身一人暗探深宫,寻白狐未果,但祭日日益趋近,心底越发不郁,在雾月缠绕的今夜再次深入高墙。
这日夜深,四周极致静谧,来回巡查的士兵们途生一股森森然,但是困于此地的宝物不得二人之手,可得看紧了,不然小心小命不保。
呜咽声随着夜的深沉愈发明晰,四面八方幽静异常,一阵厉风刮过,数人呆呆站立,但双目紧闭昏厥不醒。
殿内的慕尘幽幽睁眼,红光乍现,一爪跨出囚笼,一个瞬间幻化人形,月白锦袍,墨□□缈,面容妖媚,一颦一笑倾倒众生,委实是祸国殃民之人。
“许久不见,慕尘,你可还记得我?”
洛亦心于暗处缓缓迈出,高大的身影罩住了殿外蓦然飘洒的黯淡月色,儒雅邪美的容貌更甚从前,举手投足间带了几分不易忽视的强势,不再是十年前那副天真孩童的模样,已是个不好对付的狠角了。
慕尘投去淡淡的一眼,优雅拢发,翩然至身前,凝望入洛亦心波澜不惊的双眸,柔柔道:“你……未曾,想起我,是么?”是的,他还未恢复记忆,一切停滞于当年,也该是时候了。
洛亦心扶起慕尘的手臂,牢牢护在怀里,温吞软语道:“十年,我找你找了整整十年,你却藏得如此之好。我,何曾忘记过你分毫?”
两个大男人亲密相拥,言语间宛如情人般暧昧旖旎。
在未等到慕尘的回答,洛亦心又凑近几分他绝色的脸,用眼神细细描摹,轻道:“我亲自带你出去吧。”
诱人的浅色双唇几欲贴近慕尘的脸颊,而慕尘狠心地一把推离了面前之人,飘身牢笼旁侧,盈盈一笑:“那倒不用,区区金丝牢笼,又奈得我何。倒是你,真的要与我一起?我是妖,是男人,不后悔么?”
“从、不、后、悔。难道我未曾对你说过,我对你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么,似乎前世,我们就已相识……”
洛亦心的大手抚摸上去,冰凉的触感,如玉般细腻的肌肤。
那忘川之水,用在此人身上,又有几分无力效果。
既然如此,那么就都想起来吧,不能再由他独自一人承担这份深情了,上天入地,也要一起。慕尘眯眼望天,一笑,一挥袖之间,洛亦心的面色已变,只见他捂住自己的脑袋,痛楚疾色突生。
狐九,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望你能否放过我,再不相见,不见!
这份情,我欠你,罢了,罢了。
奈何桥边,最后留下这段话的自己,果断夺过孟婆汤灌下的自己,再也不回头瞧一眼的自己,狐九未来相送的情景,一幕幕再现……
“你……狐九……我……”
狐九上前几步,不浓不淡地应了:“是,我就是狐九,你全部都想起来了么?”
洛亦心重重按着额角,勉力撑起眼皮看着面前这人的身形、样貌、笑容,嘴角一贯抿起的弧度,自然而然的媚人心,可他却一点也不想看到,难道不再见不好么,可是自己仍是如从前那般神魂颠倒地贴上去,那份痛还未尝够么……“为什么,为什么啊……狐九,你怎么忍心让我再次想起你,让我再恨你入骨么?”
话毕同时,殿外的声响稀疏多了起来,想是士兵们差不多恢复知觉了。狐九暗自叹口气,挥了挥衣袖又变回白狐钻进了笼子,而后一股大力将洛亦心甩出了大殿,清净幽静的殿内再无人影。
“诶?刚刚还听到说话声呢,怎一眨眼什么都没有……”
“我看你是睡糊涂了,还不赶紧巡逻去!”
“嗳嗳,你也走,走了!”
这一次,狐九在故意勾回了洛亦心的记忆的第二日,他便自动消了影,举国上下震惊不已,而洛王动用大量的禁卫军找寻也觅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可谓怪哉。
其实狐九离去那夜,并不是无话可说,最终在那人梦中留下了一句惊人的话,而这句话让洛亦心惦念了不止几年的时间,是往后一生啊。
“他日我若得道成仙,第一个感谢的人就是——你。”
千年修行,为了得道成仙,舍了你,又无妨。
窗外月色渐褪,而床榻上的洛亦心顷刻睁开了眼,墨般眼底闪过几缕诡异的逆光,望着窗棂缝隙处的淡淡光辉,忽的挺立而坐,一头长长的青丝速速垂落,似有似无地勾勒了一个清瘦的背影。
破晓之分,一个人的梦魇,罢了。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谁也不知道洛亦心心底深埋的魔性在此刻陡然衍生。狐九唤起两人的往事,又舍了他欲成仙而归去,哪有如此天大的好事。虽不说这是不是赌气行为,但在他看来,只不过是狐九想摆脱这一世的羁绊,自己快活罢了。
想来,逆天,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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