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迷度

　　[1]

　　我知道我不应该做出“迁怒”的事情。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自己看向她的眼神，对她说话的态度，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充满敌意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偶尔会想，这样做是不对的，她本来就没什么错。可是到了第二天，再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又无法控制身体里那股嫌恶感。
　　她有一张好看的脸，无论笑还是哭都很好看——我看过她哭，却很少看到她笑。
　　也许那种在日光下微微勾起唇角的动作不应该归类于“笑”。
　　那只是礼貌性而下意识的动作。
　　就如同我一样。
　　也许是因为有我这样一个随时能打击她的同学存在，或者是性格使然。
　　总之她在学校的时候，总是非常安静，薄弱了存在感。
　　因为座位的关系，加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而我总是受着光源的吸引。所以抬头时总是会看到她。
　　在日光下，肩头偶尔覆着树影，只能看到一点脸颊和柔软的睫毛。托着腮，脑袋总是倾向一侧，偶尔眨两下眼睛。
　　很可爱。

　　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时，我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如果不是某些原因，左端迷度确实是我偏爱的类型。虽然学校里传闻我是个喜欢美丽双腿的花花公子。

　　[2]

　　我一个人住，在东京没有亲人。
　　非要说与这座城市有点关系的话，那就是某间搬得出台面的医院，我的父亲是里面的董事。
　　我厌恶着东京繁杂的交通系统，远不如关东来得简单而便利。
　　这里都是行色匆匆的过客。
　　可是我又偏偏选择在这里生活，因为关西有我更加厌恶和无法理解的东西存在。

　　国小毕业前夕父母和平分手，母亲早已办妥飞往国外的手续。
　　我和姐姐只是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我们都是被动的。
　　母亲和姐姐离开后，有一段时间我住在堂弟谦也那里。
　　有次和谦也出去打球经过繁华的路口，我在人群中看到西装笔挺的父亲，还有他身边的女人。
　　那女人长得漂亮，不过脸色憔悴，魂不守舍的。过马路的时候，父亲拉着她的手。
　　在我的记忆里，父母间似乎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他们相敬如宾。像生疏的房客。

　　那天之后我搬回家去，见到父亲的第一句话就是跟他说我今天看见他了。
　　父亲平静无波地点了点头，依然研究着病历。
　　我站在书房里好像尴尬万分，于是我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宣布和那个女人的事情。
　　父亲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年少的我。
　　他说，只是位特殊的病人而已，无依无靠，所以照顾些。

　　我早已不相信那些话。
　　父亲自然也知道。他并没有多做解释。

　　[3]

　　面对升学问题，我并没有询问父亲的意思，而是自己填了表格。
　　接到通知那天是父亲把我叫到书房去的。
　　进去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挨打或者挨骂的准备。只是父亲并没有。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抽着烟。整个书房都是烟味，呛得我眼角渗出泪水。
　　最后他说，照顾好自己。
　　于是我踏上了开往东京的列车。

　　那年我拒绝了家里的专车，独自带着行李登上列车，坐普通的位置，靠着窗。
　　上车的一个小时里没有人出现在我的对面，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倚着窗沿，玻璃倒映出我的脸。
　　我想起那天父亲看我的眼睛，五官的细节在脑海中模糊了。
　　现实中窗外飞逝的景色也在我眼中模糊了。
　　我拿手背擦着眼角。
　　突然无限留恋起曾经居住的城市来。

　　我的家人，我的时间，我的过往。
　　没什么值得我有所动摇的。
　　我对自己说。

　　[4]

　　东京与我记忆里的差不多。
　　繁华而喧嚣。入夜时则分外寂寞。
　　我在寓所蜷缩起身体，把脸埋进毯子里，整个公寓的寒气似乎都集中在我的周围。
　　我在夜里时常失眠。
　　再过一段日子，继续过一段日子。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升入高中前，父亲曾赶到东京来，他的意思是希望我回去念书。
　　那时我刚睡醒，朦胧着眼睛开门，看见许久不见的父亲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眼前，心中某一处就酸痛起来。
　　我倔强地拒绝了。态度有些粗鲁。
　　两个学期后他又再次出现在我的门口，说着相似的话。
　　我捏紧了门把手，再次拒绝了他。
　　父亲垂下眼睑，把一个行李袋递给了我，说是给我准备的生活用品。
　　我站在门口半晌才反应过来，冲下楼去。
　　然后我在门口看到父亲对那个漂亮的女人说，东西都给侑士了，他还是不肯回来。你身体不好，赶紧回酒店吧。

　　我记得那张脸。有种病弱娇柔的美感。相比之下，远在英国的母亲就强硬许多。
　　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厌恶起他们。
　　都是虚伪的骗子。

　　[5]

　　假期里闲得无聊，在慈郎母亲的便利店里听她抱怨二十四小时的疲惫，我便自告奋勇地提出帮她在零时后看店。她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并且告诉我店里的东西可以随便吃。
　　那之后店里的生意很好。我明白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和慈郎。
　　我心安理得地做着零工，偶尔打开一罐饮料。店里在零时后会有免费饮料供应，经常有不夜族进出。
　　之后……
　　之后我就见到了她。

　　我在整理货架，没有理会女孩子们的小声讨论。透过冷冻柜的玻璃反射，我看到一张脸，在货架之后。
　　那一刻我的呼吸肯定是有所停顿的。
　　我装作镇定地转过身，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那个女生。
　　她正好也在看我。

　　是那张脸。
　　我捏紧了手指，身旁的慈郎依然睡着。
　　她和另一个青年过来结账，两罐柠檬茶。
　　我再一次看向她，与她对视。
　　她的眼睛很漂亮，睫毛柔软纤长，给我一种纯净的气息。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脸要和那个女人那么像？！

　　[6]

　　两个星期后我再次见到她，得知她的名字。
　　她是这个学期唯一转校的学生，以前在神奈川的立海大读书。坐在我的左前方。
　　我后面的则宗似乎与她先前就认识，说话间就看得出来。
　　我坐在位置上无视掉上原初的视线，撑着下颌看着前方。
　　眼睛总是控制不住地转向左边。

　　她到底是谁？和那个女人有关系吗？
　　如果没有关系，那我……
　　我陷入了迷茫。

　　在医务室门口，看着她纯净的眼睛的时候。在山间杏花满地，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影看着她的时候。
　　她的指尖划过一片花瓣，我就小心翼翼地找了一朵娇弱又充满生机的花给她。
　　那一刻我完全不能明白自己。
　　也许在生活中，我已经不知不觉对那个转校的女生投入了太多的关注，还有慢慢渗入心间的希冀。
　　希望可以多看一眼，在教室里。希望可以坐在一起，哪怕我别扭地没有表示。希望可以熟稔地交谈，像和则宗一样。
　　我……在自相矛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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