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迷度

　　在世界的边缘，再也寻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湮灭了几百个世纪的悲剧，被沉睡着的神所封尘。
　　我再也不敢回头，不管你还在不在。

　　*

　　有关书店少年这件事，很快就被迷度遗忘了。而在记忆还未被完全清除出脑海前，它又慢慢复苏了。
　　周三下午并没有社团活动，新加入的中文研习社却有个小课程。在明确回复了神户蕊自己会到场后，迷度开始整理书包。
　　班长日下部栗和学习委员则宗千里刚从班导办公室回来。
　　“哟，左端。”则宗拿起她还没有放进书包的译文书，随手翻了翻就垂下了嘴角。“好复杂啊……真佩服你。”
　　日下部栗用一叠卷子拍了拍则宗的肩膀，“在你佩服别人前能先把单子发下去吗？我谢谢你了。”
　　“什么单子？”左端看了眼迅速从八卦团里回来的小百合，颇感兴趣地问。
　　日下部栗抽出一份递给了她，解释道，“学校在段考后会安排一次旅行，一般都是一个礼拜左右。这是先做调查……哎，不知道今年大家想去什么地方。”
　　“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我家。”小百合撑着下巴，看样子她对旅行不感兴趣。
　　“嘛，好多课外活动。”
　　迷度笑着把最后一本课本塞进书包，活动铃响了。
　　“又是该死的部活时间。”则宗千里挠了挠头发，“恐怕也只有网球部足球部之类的兴致高昂吧。”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忍足侑士的方向。
　　果不其然，网球部的正选之一正在整理他的网球袋。他低垂着身体，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纤瘦的锁骨。
　　班级里有些女生眼睛直了。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忍足侑士感到几人的眼中有某种不怀好意，他抖了抖肩膀，利索地拿起网球袋几乎是用跑的出了教室。
　　“——我先走了！”
　　迷度有些不明所以。
　　“他跑那么快做什么？”
　　“听说网球部的监督很严格啦。大概怕迟到吧。”
　　“哦……”

　　*

　　中文社的教室在底楼靠近园艺部花园的方向，迷度很快就找到了。
　　“神户学姐。”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社长神户蕊在。她正把一副毛笔字从架子上取下来，迷度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毛笔字，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看得懂写了什么吗？”
　　神户蕊笑着问。
　　“……不懂。”
　　迷度老实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不太懂。”神户蕊的话让迷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研习社的成员大都是大学部的人，你知道的，佐藤教授的学生嘛。这字是副社长写的，一会儿他就到了。”
　　“副社长？”差点忘了，虽然中文社不算正规社团，但也不会没有副部长。整天听班级里的八卦团说网球部如何如何，有次听到没有副部长，差点以为全冰帝社团都没有副部长了。
　　“喏，”神户蕊撇撇嘴，“下午好啊迹部。”
　　迷度转过身去，门框边斜倚着一个少年。
　　时值傍晚，初春的日光透过枝叶和玻璃折出一丛阴影，充满墨香的教室里，微风掀动轻薄的宣纸，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透。
　　——真是巧。
　　迷度微垂着眼睫，脸颊两旁的发丝遮着她的表情，让人看不透她现在的心情。
　　银灰色头发的少年眼珠一转，来到女生面前。
　　显然他是记得的。
　　“我是二年A组的迹部景吾，这里的副社长。”
　　一只手出现在视线里。顺着往上看，少年穿着普通高等部春季制服，衬衫的领子微微上翘，和他的头发一样，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副部长好，我是二年H组的左端迷度。”
　　迷度刚说完，就听到神户蕊扑哧一声，掩着嘴巴笑起来。不明所以地看向迹部景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的嘴角似乎也一抽。
　　“……我说错什么了吗？”
　　神户蕊绕过几张中国式的桌子，来到两人面前。她拍了拍迷度的肩膀，强忍着笑意说：“左端啊，你直接叫迹部就可以了，他最讨厌‘副部长’这个东西了……”
　　求证似的看向迹部，对方扭过头表示懒得理会。
　　“啊，对不起。那……迹部君？”迷度试探性地说。
　　“恩。”迹部为不可闻地应声。
　　“其实把‘君’去掉也可以啦，”神户蕊伸出食指戳了戳迷度的脸颊，“迹部在英国长大的，日本这套他到现在还不太习惯呢~”
　　“……你知道的太多了。”
　　迹部景吾决定不与前辈多做纠缠，他兀自往自己的书法架子走去。片刻后，他重新回到了神户蕊和迷度的面前。
　　脸色有些气急败坏。
　　“这是怎么回事？”
　　迹部手上拿着的是一幅水墨画。不过称之为水墨画有点勉强，因为……
　　“那个是熊猫吗？”
　　无辜的迷度看着画上的两只动物，疑惑地说。
　　迹部景吾的脸色更难看了。
　　“啊对不起迹部……”神户蕊捂住嘴，躲在迷度身后说，“我收拾的时候看到的，总觉得中间空了一片白不好看，所以忍不住就……”
　　忍不住把中国的熊猫变成了黑瞎子。
　　“学姐你！”
　　猛然提高的音量，神户蕊在迷度身后缩着脑袋。不过显然她并没有多少忏悔的意思，盯着那副黑瞎子图笑得很欢快。
　　迷度自然是看不到的。她只觉得搭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抖得厉害。
　　……学姐吓得发抖了？迹部君好可怕。
　　看向迹部的眼神多了些纯粹的畏惧。
　　洞察力一向很好的迹部觉得自己栽了，栽在这个闹腾的学姐手上。加上新来的成员对于他的印象打的折扣，真是够流年不利的。

　　“大不了我让外公再画一幅嘛……”
　　僵持了几分钟，神户蕊小声说。迷度发现迹部的脸色有所缓和。
　　“那么请不要食言，学姐。”
　　把画纸揉成一个团扔进了垃圾桶，迹部双手抄在口袋里说道。
　　“恩啊！”
　　神户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从迷度身后出来，朝她眨了眨眼。
　　“说起来，你们网球部不是挺忙的吗，怎么还有空来这里啊。”
　　——网球部？
　　迷度抓住一个关键词。
　　同班的忍足侑士也在网球部……还有之前窜班很勤快的向日岳人提到过的……
　　噢，原来不是指导老师啊。
　　“那群母猫太吵了。”
　　少年靠在墙上，树影落在他白色的衬衫上，出奇得和谐。
　　像一幅画。
　　“迹部是网球部的部长。”神户蕊在迷度耳边轻声说。“我记得你们班好像也有个网球部的正选吧。”
　　“学姐说的是忍足君？”迷度从迹部身上撤回视线，在神户蕊的示意下坐到了她面前的一把椅子上。
　　“啊对的对的！”神户蕊恍然大悟地大声说，“那个同时勾搭了隔壁班委员长和班长的后辈嘛！”
　　不知道神户蕊这么大声是不是为了引起迹部的注意，总之迹部沉下脸色，不太高兴的样子。
　　原来班级里的女生说忍足侑士交往女生很多是真的啊……
　　仿佛被印证了什么，迷度眨了下眼睛，隐藏起自己不自然的呼吸。
　　“呐左端啊，跟学姐说实话，忍足那花心的家伙有没有对你伸出魔爪？”
　　“……诶？”
　　“别‘诶’了好不，你的长相是那家伙喜欢的类型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小册子，神户蕊翻找着说，“腿漂亮……”
　　“喂你够了。”
　　头顶上面一方阴影，迹部景吾居高临下地看着八卦的神户蕊，一把拉过还在愣神的迷度，走出了中文社的教室。
　　“等、等一下迹部君……不是有课吗？”
　　“傻瓜。”走廊里，神户蕊的嚷嚷声被抛在身后，走在前面的迹部嗤笑了一声说，“根本就没什么课程，那是社长的恶趣味而已。”
　　“……我不明白。”
　　“每个新加入的后辈都会被她从侧面盘根一番，懂么。”
　　“原来是这样。那迹部君是不是也被问过？”
　　手臂上的力量消失了，迹部景吾停下脚步。迷度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已经超出熟悉范围了，无措地急忙道歉。
　　“如果没什么事情你就可以回家了。”
　　“恩……知道了。”
　　“中文社的课程安排我明天会给你，以后别傻乎乎地相信神户学姐。”
　　“知道了。谢谢迹部君的帮忙。”
　　少年扬了扬手。
　　“明天见。”

　　左端迷度站在走廊里，怔怔地望着前方的少年逐渐消失的身影。
　　她的眼睛里弥漫着雾气，蓄起某种情绪。
　　他说明天见。
　　不是再见。
　　一年前的某段回忆在心底盘亘不去，恍若噩梦。
　　紫色头发的少年逆着光，发梢边缘染着金色。
　　他说再见。
　　明天见永远比再见来得充满希望不是么。
　　迷度低下头，嘴唇嚅动，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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