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ange Feeling

　　“白娆，你看我今天带了样什么好东西。”我刚进教室，苏荃就冲我嚷嚷，兴奋程度可见一斑。
　　“怎么啦，大呼小叫地，又觅到什么宝贝了。”还就是在前两天，她也是一早就这么激动地迎接我，结果只是在路边捡到一只蜗牛。在随后的一整天里，她有机会就要拿出来摆弄一下，结果，这只“蜗蜗”（我们给它起的昵称）不堪凌辱，气绝而亡。原来以为苏荃会大大地伤心一番，谁知道她来了一句：唉，还在想要怎么把它带回去呢，这下倒好，还是死了的干净。
　　“当、当、当、当。”她竟一边自己配乐造势，一边拿出一只书模样的盒子。
　　“韦特塔罗？”我念出封面上形似诡异的几个字，“什么东西啊，好像听说过。”
　　“落伍。”苏荃当即送了个白眼给我，“就是现在最流行的塔罗牌啦。”
　　她太看得起我了，还以为我会像她一样，捧着这本叫塔罗牌的书大声惊呼：噢，塔罗牌，好灵哦……更没料到我会这样一盆冷水浇在高涨的热情上，这实在是我的错，要换我，可能早就飞起一脚，把对方踹出去了，看来这个白眼还算是“礼轻”了。
　　天哪，还世界塔罗标准版呢，我注意到“韦特塔罗”下的几个小字，除了景仰之外，我没有别的想法。“噢，塔罗牌，好灵哦……”其实我也知道这样的补救技术太劣拙了，但我想不出别的招了，再说了，苏荃是个单纯而感性的女孩，只要我讨好点，就万事OK了。
　　果然，一听我这样奉承，苏荃立刻欢喜起来，又扔出一叠牌，“我昨天算过了，好准哦。”
　　哦，原来是算命的，看来这又要像什么星座，血型之类的引起一阵风了。“是吗？怎么个准法？”我一听她说准，便来了兴趣。对这样的东西，我是向来不排斥的，只是觉得它的那些所谓的解释过于圆滑，怎么样理解都可以，便无所谓灵验与否了。一时之间好奇苏荃是怎么得出“准”这个结论的。
　　“老师来了。”我们正聊得起劲，只觉后面有人猛踢我椅子，经谈一琛这么一提醒，我们才乖乖地闭上了嘴。
　　一整个上午，苏荃一有机会就给我们展示那些形形色色的图案，还一一给我们介绍什么大阿卡纳、小阿卡纳，连平时不太爱讲话的丁家卓都被搞得心痒痒的，兴奋地问这问那。
　　好容易熬到了中午。“大家快去吃饭，回来就好开算了。”苏荃一声令下，大家就纷纷开始行动。苏荃见我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拉住我道，“你最慢了，走，今天跟我一起吃饭！”
　　啊，吃饭也管！还有没有人权啦，我还想好了去找艾悦她们呢。我挣扎着向谈一琛他们求救，这两个人甩也不甩我，竟超有默契地对苏荃道：“她就交给你了。”一副有劳了的感激样。看来是大局已定，我惟有束手就擒。
　　“哎，你前面说很灵的，是不是真的啊。”这家伙居然专心扒饭，半个字也不同我讲。一向习惯了伴着蓝翼和艾悦的唠叨吃的我健康午餐，那样的悠哉才是生活的享受嘛。可眼前的苏荃，一个劲地努力，饭都快消灭尽了，可我才“攻克”了三分之一不到，等下她回过神，我肯定没好日子过，那可不行，我只好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是啊，真的很准啊。”苏荃放下猪排，一脸认真地回答我。
　　“那怎么个准法？”我努力使自己不动声色地将她引入我的“圈套”。
　　“就是……”一个哑炮？这是苏荃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像是爆竹噼噼啪啪被点燃了引线，该放出声响的时候却没了反应，这样的黑夜会显得格外寂静。现在的苏荃就好像是那只哑炮，从“就是”开始，一切嘎然而止。我不明所以地朝她看去，没眼花吧，居然让我瞧到她脸红？即使是当初上台用英文作介绍，她也一直是落落大方的。
　　我觉得自己饶有兴趣地撇了撇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因为苏荃悄悄看了我一眼之后，脸更红了。而且，停止了一切其他动作，有些不太自在地摆弄筷子。
　　哈哈，原来有戏，我偷笑。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装作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继续刚才话题，“恩？怎么了，看来塔罗牌也没什么嘛，你看连准不准的都没有个定数。”兵行险招，当然啦，没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我是不会轻易出这招激将法的。
　　“有的！”苏荃立即反驳我，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尽。
　　我不接她的话茬，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嘻嘻，等的就是这句，有了这句话，就好像宝箱的钥匙已经握在了我手上一样。
　　“那当然。”我的好奇心迅速膨胀，显得有点迫不及待，幸好苏荃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我显出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热情。
　　“是这样的啦，我昨天用塔罗牌的小阿卡纳做了次‘维纳斯——爱的占卜法’，分别得到了反的星骑士，正的杯六，正的剑一……”
　　我狂晕！挥手叫停。天哪，她哪来这么多专用名词，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一个个娓娓道来，真服了她了。“什么杯啊，剑啊的，说重点。”我有点不耐烦，这太夸张了吧。前面看那些什么“阿卡纳”的时候，我就已经抱怨过了，这些东西，比元素周期表还麻烦嘛，还要分什么正的反的，而且没个解释还都不同，我真佩服那个发明者，他的逻辑思维能力一定很强。
　　“就是说，我算的是爱情，然后他告诉我，由于我下不了决心，固守观念，而对方沉浸在过去的感情中，所以迟迟没有发展。但如果我坚持不懈的话，很快就会有新的收获。”苏荃略微想了想，给了我一个极其满意的答案。
　　“有点神奇。”思路这么清晰，难免引起我的怀疑，有点像古代小说里的半仙算卦嘛，连下不了决心和沉浸在过去的感情里也知道？“那事实呢？”我眯眼一笑，这是不是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嘿嘿，虽然不是很意外，但至少苏荃平时没怎么提过，或许，是她以前的“旧情人”？
　　“真的很准的，因为……”又一个哑炮，原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好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啦。”我举双手保证。我本来想说：没关系的，不想说就算了。但是转念一想，她要是真就此打住，我不冤死？！于是连忙下了保证书。
　　“其实我是蛮喜欢谈一琛的，但是我知道他很喜欢你，可是你又好像不是很在意他，所以我才敢告诉你的。”苏荃越说越轻，我越听头凑得越近，可是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我再晕。你想想看，一个棒球大小的感叹号敲在我脑门上，没有晕死，已经是万幸了。
　　“开什么宇宙玩笑。”我顺了顺气，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幸好刚刚最后一口饭已经咽下去了，否则极有可能上演一出“高中女生噎死于食堂”的奇案。“这怎么可能。”想想看，千辛万苦挖个秘密，居然挖到自己头上，太没天理了。
　　“是真的。”苏荃也没想到我是这样的反应，以为我早就知道，只是不表态而已，或许她没料到我会迟钝到这种程度，但她那坚定的声音却令我颇为一震。
　　“虽然说我们从小就认识，可并不表示……”我急忙解释。且不管谈一琛是怎么想的，要是苏荃误会我故意与他纠缠，不给她机会，那可就麻烦了。
　　“我知道啦。”苏荃似是轻松地莞尔一笑，“本来我还有些担心的，不确定你怎么想，现在我放心了，就是谈一琛他还没睡醒，不过没关系的，塔罗牌也说了，只要我坚持不懈，光明总有天会到来的。”除了苦笑，我脑中一片空白。
　　“快点啦。”出了食堂，苏荃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我还没缓过劲，这牌……真那么神奇？
　　“你们怎么才来啊。”教室里，谈一琛和丁家卓已经等着了，看样子是已经对堆在面前的书和牌研究了好久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怪不得才看见我和苏荃进教室抱怨。
　　“喏，多怪她，饭吃得那么慢。”苏荃倒好，全部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也不想想，明明是她自己在那里叽叽歪歪，我早就解决了午饭，一心一意听她的爆炸新闻，只是不巧的是，这个炸弹离我有点近。
　　我以为谈一琛会把矛头指向我，再发通牢骚，谁知看了我一眼，没了下文。只见苏荃朝我眨眨眼睛，意思很明显。不是吧，这也给她捕捉到了……
　　“你们谁先来。”我坐在一边，任由谈一琛和丁家卓凑在苏荃面前，兴致浓厚的样子。再看他们的时候，谈一琛已经在洗牌了。没想到他也选择了那个什么“维纳斯——爱的占卜法”。突然之间，我也有了兴致，因为我想到，如果谈一琛算出来的并不是那个什么受过去的影响什么的，那塔罗牌的说法不就不攻自破了么。抱着那么一丝希望，我也和他们凑到一起。
　　谈一琛翻牌，苏荃替他解牌。当他在所谓的一号位翻出一张正的杯六的时候，苏荃含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干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她读道：回忆、过去的影响、消失的东西、失去的童年……我猛然一惊，原来就是苏荃的那张牌！在它相应的位置。我顿时底气不足，这……这也太玄了吧。
　　“你很可能受过去的影响，但是对方并不是很在意。就算你真的和她在一起，她并不见得对你是真心的。你们也有可能因为第三者而分手。”我听到了苏荃的总结性发言，可能是由于惊讶，最后一句读得有点踉跄。
　　我看见苏荃眼中流露的得意神色，不用说也知道，这就是她所谓的很准的塔罗牌，与她先前说的一切都对得上号，我不肯承认只是因为我是当局者迷而已。我转而去看谈一琛，意外地，他也在望我，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要在平时，我肯定会像兄弟般地拍拍他的肩道：“兄弟，来日方长，天涯何处无芳草……”但此刻，我读到了他眼中不寻常的情愫和难以名状的失落，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一个字。
　　“不要这么在意呀，该我了。”丁家卓打破了空气中的凝固气氛，令得我们大家一惊，统统回到现实中来。
　　他们又情绪高涨地摆弄起来，而我，却直直地跌入自己的思绪。
　　这算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谈一琛有什么瓜葛，我向来是信奉“男女之间是存在真正的友谊”的，而谈一琛对我来说则一直就是这样一个男性朋友的代名词。我承认我和他在一起会很舒服，很开心；现在想起来，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和我在一起时，也会很照顾我，甚至宠我；但我从来不认为这会与爱情有什么牵连。初中进“思源”，一开始还不是很习惯，经常会找他聊天，不开心和开心的都会与他分享。后来搬了家，甚至是为了证明我的理论“男女之间是存在真正的友谊”才和他继续通信，直到遇上薛斌，一切的生活都变得精彩而充实，就难得忆起有他这个朋友了。
　　这次高中的重逢，完全是个意外，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事实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此刻，我突然想起来，就是在中考前一阵，谈一琛经常打电话来问我近况，直到知道我直升高中，才又渐渐没了音讯。
　　我不敢想，也不想想。我自认一向是个理性多于感性的人，所以，这样的想法对我来说，不切实际。同时，我又很矛盾，因为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我会留在“思源”考直升。至今没有弄明白？还是至今不愿正视？
　　思绪飞得远了，都源于这个什么‘韦特塔罗’，真的那么灵验吗，它能预知人的过去未来？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的确是比魔术还诡异。那我呢，我是不是该借此机会探知一下自己的真正心意呢？
　　“白娆？白娆！该你了。”最近神游的功力又有长进，唉，人老了，估计再过不久，就要找个跟班每天定时定量替我唤魂了。
　　“啊，哦，你们都完啦。”
　　“是啊，你算什么？也算‘维纳斯——爱的占卜法’？”苏荃微笑着问我，可能从我的表情上她已经看出这奇妙的塔罗牌已经使我心动了。
　　“有没有简单点的？”我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决定尝试一下。
　　“有啊。你看这个‘圣三角占卜法’，简单吧。”苏荃刷刷翻了两页，跃入眼帘的是一个由三张牌组成的简单图形。
　　“好，就这个了。”
　　“OK，先想一个有创设性的问题。”苏荃把小阿卡纳推到一边，拿出了大阿卡纳，一副很专业的样子。“要诚心一点哦，还要认真一点。”可能是她瞧出了我眼中的不信任，特别关照道。
　　“哦。”我应着。那问什么呢？朋友、学业、工作，我都很满足了，缺的是……不错，那就问感情吧。想来想去，我还是不免落了俗套。“恩，想好了。”
　　我照着苏荃的指示洗牌、理牌、翻牌，在1、2、3的位置上分别翻出了：逆位的恋人、正位的女教皇、正位的魔术师。我好奇地等着苏荃给我解释，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因为我只是大致地知道正位是好的，逆位是不太好的。
　　“听好了，”苏荃只是粗略地翻了几页，就有了答案，“大致呢就是说，你和过去的恋人分手了，现在内心蕴藏热情，不久就会展开新恋情。你问的是感情哦。”我隐隐觉得苏荃暗暗松了口气，或许是没算出我现在也对过去怀有感情？她故意加上了后面那句，还笑地很白痴，给人感觉好像我的企图不纯的样子。
　　“看来你很有机会嘛，是不是有方向啦。”经她这么一问，我才突然想起还有邵远这么个人。这牌真能预知未来？那是不是说……邵远……会是我的新方向？我望见苏荃和丁家卓眼中的好奇，却意外地在谈一琛眼里看到了一种叫作“希望”的东西。唉，我惨惨一笑，事情好像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再说那根冰木头，我……真的会有机会吗？
　　说来也巧，老师有事，就安排了节自修课。这下苏荃可算是逮到机会了，对我的新方向进行“严刑逼供”。说起来，还得感谢她，要不是她中午看透了我的心思，及时终止了算卦游戏，我看我那还不成气候的小秘密就已经被挖掘出来了。光对她讲，总好过让谈一琛、丁家卓他们都知道。再怎么说，人家也早就对我掏心挖肺的了。
　　“你真相信塔罗牌的话？”我笑着反问她，“还是怕我会对谈一琛念念不忘？”我们很有默契地一起趴在桌子上，声音压地低低的。
　　“所以你要告诉我，我才放心呀。”这家伙，真是阴险一招。
　　我低头那么小小地整理了一下，便缓缓道出与邵远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像是在讲另外一个人的故事。我很讶异自己会有这样温柔好听的声音，也讶异这一切的一切我都记得那么清晰。我一直以为自己对邵远，最多是少女对帅哥的单纯崇拜，却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一种情绪已经开始悄悄质变。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这个啊，有点难哦。”苏荃听得入了神，直到我示意讲完了，才挠挠头道，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那他对你呢？”
　　“不晓得。”我诚实地回答。我的确没看出邵远对我和其他人有什么两样，只是……“似乎不那么冷漠吧。”
　　“这就够了嘛，那你试试向他表白？”我看见苏荃笑得有点贼，但没想到她会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开什么玩笑！”我一下子叫出声，引来不少人回头侧目，天哪，叫得太大声了。我俩连作业也没有摊开来，就趴在那里像偷地雷一样的嘁嘁唆唆，一看就知道没在干好事。
　　“你们干吗啊！？”谈一琛第一时间凑上来。
　　“没什么。”我头也不回道。或许是因为意识中夹杂了新的情绪，才会觉得他的每个举动都事出有因，令人反感。
　　“你不要这么激动了啦。”苏荃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尽，却装作严肃道，“那你看他冰棍一根的，你不主动点，那两个人要暧昧到什么时候去啊。”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好像是我以前数落艾悦、靖宣他们时的专用语嘛。
　　“好像有点道理哦。”现在说她没道理，不等于打自己的耳光？！
　　“这样好啦，大姐我辛苦一趟，再帮你算一卦。”苏荃甚是兴奋，兴冲冲地伸手到课桌里去摸书，我还没表态，她已经熟门熟路地翻出了一种占卜法——二择一占卜法。有关系吗，我不解，等着苏荃进一步解释。
　　“你就想嘛，A是表白，B是任其发展。你觉得怎么？”
　　“比想象中可行。”除了听她的，我觉得自己没其他选择，反正也是试试，而且，看情况，这塔罗牌好像还是蛮奥妙的。话才说出口，苏荃已经积极地把大阿卡纳牌推到我面前。
　　“哇哇哇哇！”
　　“干什么啊你！” 苏荃在我边上没有自制力地乱叫，我狠狠地揪了她一下，不用这么夸张吧，我们自修课玩塔罗牌已经很过分了，她居然还像我刚刚那样叫出声，看来这节课我们俩是出尽风头了。
　　“你看啊！”她激动异常地把书摊到我面前，立时发觉我对书上的解析毫无反应，马上又抽了回去，“你现在的状况，正位女教皇，和刚刚那张一样，你说准不准？！”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心中却受到了不小的震动，撞邪吗？
　　“还有，还有。选A，发展新恋情，努力而获成功。选B则是得不到想要的，错失良机。你没话讲了吧。”
　　我当即愣在那里，真的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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