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锦葵

　　张锦跑回家后，蹬掉了鞋子，拽掉外罩衫，冲到被子里。闷在被子里的张锦有些愣，有些难受，自己还没有能力维护一段感情。她太弱了，她甚至担心哪一天大太太端了碗毒药来，笑眯眯地让她喝下，她也不敢不喝。是不能不喝……

　　隐隐地想起娘，那个梳着发髻，喜欢穿茶色旗袍的小女人。娘喜欢花蔺，每到五月中旬时，满池子都是花蔺，娘还会拿花蔺叶编帽子……娘说，她戴着花蔺叶帽子的时候，遇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人。

　　又想起最后拒绝李致的话：“就像花蔺不可能现在开一样，就算我想拿花蔺叶编帽子，也是徒劳。”张锦刚恍恍惚惚睡去，又听见林子外鸟儿叫成一团。隐隐约约间居然闻见了花蔺的香味，便安安然睡去。

　　翌日，也是规定请安的日子。张锦吸取教训穿了一件玉色湖绉滚宽边的袖子短、袖口大的时新短袄，系了一条粉红湖绉的百褶裙。

　　刚进了主房，便听见大太太说道：“哦？那你个小臭丫头是又得了第一？”

　　“娘！什么臭丫头，我本来就是第一，这次的骑术课考试不难……”佩如嗔道。

　　张锦低了低头，向他们走去。俯了身子，敷衍了事地请了个安：“爹，娘，姊，晨安。”

　　“唔，起来吧。”张父回道。

　　“我说，张锦。昨个晚上你去看柳子戏时，失礼了？一听到我就想问问你，可天也晚了，就做了罢……”大太太刁难道。

　　“锦还小，才十七岁。这些个东西是要佩如来教……”张父辩道。

　　张锦本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一听到张父假慈悲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兀的跪下，行了个大礼。

　　“张锦自知做错了事，还请劳烦爹娘教训!”张锦几乎吼出这句话。

　　大太太压住怒火，却轻笑道：“傅絮氏听到了该有多安慰啊，女儿这么‘懂事’！”

　　张父忙压住张锦的话头，说：“罢了罢了，好好个请安，每次都是这样。去跪祖宗排位吧……”

　　张锦无所谓道：“谢谢张都督。”叫父亲的官职，显然不想和父亲有什么纠葛。

　　张锦刚踏出主房，便听见大太太抱怨道：“就这样？你没看见那小蹄子的样子……”

　　小蹄子？你前两天还不拿小蹄子炖落地生吃吗……

　　张锦还真是从清晨跪到日暮，刚开始麻，后来酸，再疼，像针扎。原先还很庆幸有蒲团子垫着，现在觉得每一个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是一把刀。

　　约摸酉时,绿年探头探脑地溜进来。说道：“法儿姐姐求了大太太很久，大太太终于同意放你出去。不过法儿姐姐让我捎个口信给你，说是那摄人魂儿的妖兽约小姐到城西片柳池子去。小姐，你确定去吗？那妖兽的人还在门口候着呢……”

　　妖兽？李致！

　　张锦猛一个起身，双腿跪了几乎一天，早就失去视觉，一个趔趄。绿年赶忙扶住张锦，才想问问张锦。张锦挣脱了绿年的手，蹬了蹬脚，冲向大门。绿年在后面压低了声儿急道：“嘿，小姐。后角门，后角门。真真像去会情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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