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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捡来的
小时候问妈妈“我是从哪儿来的?”妈妈就会说:“船上捡来的。”于是,某娃就委屈了,原来我是船上捡来的。后来上学了问同学,同学们也说“妈妈说我是从船上捡来的。”然后,某娃心里平衡了,原来大家都是船上捡来的。并且在幼小的心灵里便把“船”这个意象神魔化了。到了初中,从课本上她才知道原来宝宝都是从妈妈□□里来的,得知这个事实,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船上捡来的比较好。这之后她常常盯着妈妈的屁股看,这屁股不大,她怎么就能钻出来的呢?她便问她妈妈,妈妈还是告诉她,“你是船上捡来的。”她表示生气,我都是大人了,还当我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呢?课本都说了我是哪儿来的了!可是妈妈还是说:“你是船上捡来的。”她很不开心,回学校又问同学,同学说:“就是从那儿来的呗。”对于他们不再说“船上捡来的”这件事情让她倍受打击,突然觉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她回去几乎是强迫的要她妈妈说她是从她身体里来的,妈妈却几乎愤怒的大吼:“都说了你是船上捡来的杂种!真不知道什么人生了你,竟然是个疯子,真后悔带你回来!离我远一点,你让我作呕!”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并且希望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却平白无故遭来了责骂,小时候她犯了错妈妈会打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女人似乎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甚至她隐约从她的行为中感觉到深深的厌恶。
女人在那一天摔门出去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她吃光了家里的食物,用光了床头柜里仅有的几百块钱,然后,她蹲在墙角里期待女人能够回来。只是,她等来的确实一群陌生人,告诉她,这个房子已经属于他们了,她抓着桌脚不放,这个地方是她一直以来的家,尽管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愿意放弃。来人掰开她的手,轻松的将她丢了出去,她恐吓她如果再回来就卖了她。她花了两天的时间去找那个女人,走遍了整个城市,寒冷入骨的深夜让她知道,她被抛弃了。与谎言相似的不一定是谎言,可能是事实。
她和垃圾场的野猫野狗抢食吃,偶尔会去那一栋房子看看,也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不敢靠近。她会去回忆很多事情,那个女人的开心,那个女人的悲伤,或许对那个女人而言,她不过是一个宠物,想起来了安抚一下,厌烦了就丢弃掉,然后,她就像野猫野狗一样成了野孩子。
几次在路上看到曾经的同学,她那么站在路边,希望能够有人看到她,可是,所有人见到她都把她当垃圾,又脏又让人恶心。她忽然觉得,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准确的说,她和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是一类,比起他们,野猫野狗更具怜悯之心。
她常常去偷食物带回来分给野猫野狗,它们则舔舔她的手表示感激,她和它们蜷在一起度过寒冷的夜晚,仿佛自己就是一只野猫或者一只野狗。
如此这般过了大半年,偶然的一次她见到了那个女人,她穿的华丽而妖娆,手挽着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笑得灿烂,他们从她的身前走过,女人厌恶的扫了她一眼,对男人娇滴滴的说:“真是讨厌,哪家的野孩子,脏死了。”男人嫌恶的踹了她一脚,转头对女人柔柔的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踹死她,省的看了脏你的眼。”女人笑的娇媚,却在看到她面容的一刹那僵住了,急忙拉住男人,娇滴滴的说:“算了算了,跟着野孩子动什么气,还脏了你的手,咱们走吧。”
她看着女人离开,急忙站起来,跟上去。女人回头瞪了她一眼,那一眼让她整颗心都冻住了,然后生生被敲碎,碎了一地晶莹。
她瑟缩在墙角,这个冬夜真是冷,心的寒意传遍了整个身体,不放过一个角落的冻住了她的全身。她迷迷糊糊的听到猫的轻唤狗的低吠,脸上痒痒的似乎有谁舔食着她的脸颊,软软的暖暖的身体一个挨着一个的靠着她,可是,那些微的温暖该如何化解她心中的恶寒。她听着这个世界的车水马龙,她听着这个世界的靡靡低音,然后,一切归于宁静。
“喂,醒醒!”有人剧烈摇晃她的身体,晃的她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她挣扎着睁开眼,刺目的光芒,除了不停重复的“喂,醒醒!”她还能听到鸟的叫声,水的流动声,以及平静缓和的这个世界的呼吸。
“喂,醒醒!”身体又被剧烈的摇晃,她再无法忽视声音的主人,努力去看清是谁,怎样的人愿意碰连妈妈也抛弃她的她。聚焦后的第一眼她就被那一双眼睛收服了,黑色澄净的眼眸,没有一丝杂色的纯色如夜的黑色。此刻这一双眼睛露出焦急的神色,剑眉紧蹙,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单薄的嘴唇,就是这一张嘴从刚刚开始就锲而不舍的不停的叫唤着,重复着一句话。
她想告诉那个人不要叫醒她,她想永远的睡去,永远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可是逐渐模糊的意识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在梦里,那个女人的笑,那个女人的哭,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吼,以及,那个女人留给她的最后一眼,仿佛被施了咒一样重复着重复着不停的来回的出现,就像是咒语,折磨着她的心,一遍一遍的去体味温柔,伤心,绝望,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我是从哪儿来的?”
“船上捡来的。”少年的声音青涩如破土而出的嫩芽。
“不对,我是从你□□里来的。”
药碗打碎的声音。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承认呢?我是多么希望,我是从你□□里来的,那我就可以叫你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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