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

作者:末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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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天暗静风雨


      未走远时,沉霖只觉有人在盯着她看,犹如芒刺在背。她来不及细思索,直觉认为那是林濂睿的目光,只是此时已无暇理会这目光的含义。

      她急于离开,却又不能显得太过慌乱,以免露出马脚,让人识破。渊也不语,显然明了方才那阵势不过是她临时编出的谎,如今只是险险逃过,不知对方是否会跟上。

      待到能远远望见雪桦园的外墙时,两人方松了一口气。气氛稍稍缓和,她却意识到一个问题:“渊,既然君溟墨以前是暗月的人,那么他应是可以进入密道的罢?”

      渊知道她在忌惮些什么,轻笑着安慰道;“话虽如此,可当年教主用计逼走前任教主时,将他所有旧部的明月之匙偷去,其中也包括君溟墨的。倒是你,怎会有内力呢?”

      她四下顾盼,见无人跟来,方舒了一口气,应道:“当日在雪桦园时,我曾让林濂睿教与我轻功,顺带传了我一些内力。我也无把握他是否还记得此事,只是放手一搏罢了,未曾想老天爷还是颇为眷顾我的。”

      渊幽幽一叹,说道:“只怕这并非走运,而是他刻意放走我们的。”

      她却不接话了,两人在沉默中回到了地下山庄。天不知为何倏地暗下,地下山庄里充斥着下雨前夕闷热的气息,令她有些缺氧的大脑变得迟钝了,一时间没能细细思考渊那番话的含义。

      只是这一次出游如此不顺,以后若是想出去便愈加难了。一想至此,她便不由得黯然。渊也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安慰道:“过几日教主有事出庄,你便不用闷在此处了。”

      她却更是叹息,说道:“只怕到时,连闷在此处也不比了。”

      两人俱是心照不宣,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起来,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便莞尔一笑道:“我见你与无月楼那掌柜眉来眼去的,莫不是是看上人家了吧?”

      听她这般调侃,他也不禁笑了:“我不过是那酒楼常客,见了掌柜自是打一声招呼。既是不语,总需几个眼神示好罢?怎地到了你嘴里竟成眉来眼去了?”他一转明眸,又笑道:“且算我对那掌柜有些情意,又怎会带上你去让人家凭白生误会?试问有如此愚钝之人吗?”

      她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何需如此较真,莫不是真看上人家了,因为我说破而气恼罢?”

      他不再言语,任她胡言乱语兀自猜测,说着说着,她见自讨无趣,便住了声,气闷地轻哼两声。

      他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你可真是奇怪,明明满肚子的阴谋诡计,却时常闹小孩子脾气,令人哭笑不得。”

      她收了收嬉皮笑脸,转而眼泛厉光,缓缓说道:“如若我原先不是那般无害模样,你们谁肯掉以轻心?我自知不是你们任何人的对手,惟以单纯示人,让人觉来不值大动干戈,我方有机可乘。再说人生如戏,谁人没有几张脸谱呢?”言罢,又是笑逐颜开了,说道:“方才在酒楼只喝了一碗粥,五脏庙颇感我没诚意,又要闹腾了。眼下要出去也是不能了,不如你做给我吃?”

      他本是细心倾听的,心中也颇有些赞许,只是听到这最后一句,又哭笑不得了。她这是面具太真,还是本性如此?连他也无法分辨了。

      她见他不应,不依不饶地扯着他的衣角说道:“要不是你偏巧去那什么无月楼,我也不至于挨饿至今了,速速做来,莫要推脱,晚了小心教主问罪下来,你担待不起。”

      见她这般模样,他也推却不得,只得轻叹一声,向厨房步去。她先前见着林濂睿,有些个明气暗伤说不来,找得冲渊发泄发泄。打骂自是不能,且说也不合她风格,只能小小捉弄一下,以畅己心怀了。厨房是女人的好伴侣,做一顿饭什么都烧掉了!她自我安慰道,旋即也进了厨房。

      他负手立于厨台旁,淡然问道:“今日想吃些什么?”

      她思索片刻,说道:“要那些万一掉进了山谷里还能立马做出来的。”

      “要是掉进了山谷里,你身边也无旁人,你会生火?”他笑问。

      她扁了扁嘴道:“也不定就我一人,旁人帮我升了火,我再做嘛。”

      “哪个旁人敢这么懒,让你来做?”他依旧笑着。

      她听出了他在笑自己,八成是反击她小小捉弄了他一番,她也是洋洋得意道:“我报上你的名号,想必他们就知怯了。”

      “那看来我还得拿出点真本事了,免得说出去坏了自己名声。”他笑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未占上风。

      他步于一红木橱柜前,轻手拉开,里边皆是些锡纸包裹的物件。撕开来看,竟是些处理干净的鸡,略皱的皮肤呈青白色。他捧着锡纸还未拨开几许的鸡,将其置于厨台之上,寻了块较为宽敞之地,架了些柴火。将其中一根粗细适中的木柴洗净,自鸡嘴中直穿而下,说道:“想必你能御服的最凶猛的动物就是野鸡了,若鱼这类简单的,自然类比就好。这里没有活鸡,只得用死鸡示范。若是以后遇着活的了,只消剪净颈间之毛,以刀割断脖子,将血放尽,泡于热水之中,待软化之后除之,将其臀切去,取尽内脏,清水冲洗即可。”

      “若是手边什么也没有,怎办?”她发问。

      他白了她一眼,说道:“就不会随机应变吗?找些锋利的石头总会罢?没有现成的热水,那就烧嘛。要是连水也没有,你恐怕不会想到吃烤鸡了。”

      她立时噤了声,从旁观察。只见他向着柴火一挥手,便燃着了柴,一如林濂睿当日于树林中之举动,令她不由生疑,却也不发问。

      他将厨台上的小瓷瓶轮个拿来,将调料悠然洒向在火上煎烤的鸡,油、盐、酱、葱一样不少。她不很认真观察,只嗅着风里飘着的那股香,毕竟真掉到谷底了,哪来的调料?

      小刀在鸡身轻轻割着,露出鲜嫩的鸡肉。他将调料洒入间隙之中,再不停翻烤。不多时,袅袅青烟直旋而上,不时迸发出的“啪啦”声参杂着烤鸡的肉香,略泛金黄的鸡身还流着点点香油,诱人的色彩直逼人眼。

      他自玄色小篮中取出两个青瓷盘,一个己用,一个递与她,再细细割下一块鸡肉,送入嘴中咀嚼,待咽下后,微微一笑道:“可以吃了。”便取来清水,浇灭柴火。

      她曲膝而坐,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割开鸡肉,却怎么也割不下。鸡身随着她的动作翻转,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最后还溅了几滴热油在她的手上,令她不由得叫出了声,连刀也掉落于地。

      见她这笨手笨脚的模样,他笑着捡起小刀,递与她一方丝帕。

      擦前她还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上面应是无毒的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先例,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听了这话,他更是笑出了声,说道:“即便是有毒,也不会让你知晓罢?”

      她边擦着手,边嘟囔道:“我也就是问问嘛……”一番努力无果,又经柴火“熏陶”,她已微微出汗,面上多了几分红润,看上去只似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女,根本看不出外表之下深藏的城府。

      擦净手之后,她细细叠好丝帕,递还他,说道:“你可好好洗净了,免得你那老情人找我麻烦,说我污了这丝帕。”

      他收好了丝帕,轻笑道:“你且安心,是我娘给的。”语毕,许是他自觉不妥,便霎时收敛了笑容,起身收拾东西去了,也不解她心中的疑惑。

      他曾说过,暗月的人若是孤儿,便随师而姓,若师也无姓,便随师无姓。可他既是有母之人,自当有父有姓,又何以若今这般有名无姓?她隐约觉着这里面有些故事,不过既是与她无关,她也无过多心思理会。

      不过转身片刻,他便又恢复了先前神态,问她可要他教如何割烤鸡肉。她答应后,他便笑着执起她的手,轻割鸡身,教她如何割下鸡肉而不溅着自己一身油水。

      那神态和动作,令她想起了些什么,曾几何时也有过这般情境?略有些失神,她缓缓抽手,轻声说道:“还是不必了,我自己来便好。”

      见她如此,他也心领神会,松开了手。

      气氛略有些尴尬,她只得转移话题,将她方才割下的那块鸡肉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一番后,展颜笑道:“你这手艺可是愈来愈佳了,哪个女子嫁了你,可是有口福了。”

      他接过她的调侃,说道:“既是如此,那怎地你不嫁呢?”说得这般诚恳,可嘴边戏谑的微笑已然出卖了他。

      她咬着香嫩的鸡肉,口齿不清地回道:“哪有人为了几顿好饭便把自己嫁了的,又不是猪。况且,我觉得我做的也不差啊。”说这最后一句时,她抬头对他自信一笑,嘴唇上些微香油还泛着光。

      看得他一怔,旋即才柔然笑道:“你若做得不算差,这天底下还有做得差的人吗?”话语倒是直戳她软肋,没有半点温柔。

      “你等着,不出十年我必能超越你。且过十年,再一决高下。”她信誓旦旦道。

      瞧见她这般模样,他只得摆手投降,说道:“十年就十年,就算是约好了罢。你若是再不吃,这可凉了。我方才已在酒楼吃过一些,便不与你一同吃了。”言罢,他自嘲一笑道:“也不知那时我尚在否。”

      只是她专注于对付那只被烤了也不老实的鸡,未留心他说了什么。待一刀刀割下鸡肉,她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更不曾留心他些许黯然。

      香油滴落于已灭的柴火之上,木香混着肉香,更添几番风味。只是不多时,她又罢了手,鸡才吃了一半。

      他想来没好事,无奈问道:“这可又是怎地了?”

      她饱足地眨着眼,说道:“我吃不下了。”

      他轻叹一声,说道:“那便不吃了罢,本还想教你做些野菜,可光是这鸡你都吃不下了,别的便不浪费了。”

      她饱了有些无聊,手上磨刀霍霍,口中振振有词:“你们教主何时离开地下山庄?”

      他环顾左右,觉来无恙,低声说道:“快了,两日之后他便离去,不知所为何事。只是你们若要走,还需小心些。事迹迟早会败露,我也会与你们一起走。暗月的势力范围很广,无论是做什么的人都有,能走多远便走多远,直到没有人烟。”他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一个人也和我们一起走。”

      “谁?”她放下了手中的刀,低声问道。

      他的目光飘向厨房之外,喃喃道:“甘兰。”

      地上已是电闪雷鸣,风雨如晦,偶有雨丝顺着空洞的天顶撒入地下山庄。阴暗的地下山庄却感不到一丝声响,静得能听见雨滴打于房顶之上。抑郁之气将她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你们两个应是不会白白帮我们的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可从未说过要你给予我们什么回报,你只需走得远远的便是了。”他似笑非笑道,阴暗的色彩染黑了他一袭似雪白衣。

      “是啊,我又何需理会呢?”她呢喃道,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应着他的话。这些人看起来各个有故事,若是事外人,好奇一下尚可。只她自身难保,旁人之事,能少过问便少过问,只要不妨碍她的利益便可。

      鸡肉有些凉了,他重点上火,欲温一下鸡肉。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厨房,映着两张各怀心事的脸。柴火燃烧声时爆时平,两人却不再言语。

      风雨渐盛,雪桦园更是一派冷冽肃杀的景象,预示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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