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之殇

　　天灰蒙蒙的。云朵是铅色的，沉重地凝滞在空中。各类飞行器以极快的速度在其间穿梭。
　　现在是3012年，地球。
　　五百年前在火星人和地球人的合力研发下，一种名为“Z机能”的新型能源取代核能成为了银河系的运作新动力。虽然作为大型能源，核能仍在使用，但是Z机能以其生物融合性高、灵活性强、使用方便、无污染等特点成为了飞行器、便携式通讯终端，乃至小卫星的能源提供者。对于行星上驻扎的联邦宇宙军来说，Z机能更是不可缺少，大量相关的武器被制造出来，军队作战能力得到了极大提高。但同时，Z技能武器也提高了犯罪团伙和恐怖组织的力量，不得不说这是把双刃剑，实在让联邦部门头疼不已。
　　就在一天之前，联邦宇宙军驻地球部队的格兰狄卡少校与来自火星的走私团伙进行了空战。原本以为只是走私危险药品因而地球警察并没有料到犯罪分子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反击力，派出的分局警察们全部丧命，不得已才向宇宙军发出报告。那时当值的，就是格兰狄卡·佩帝弗少校了。
　　两年前，还是中校的格兰狄卡·佩帝弗因失手打死同阶军官而受到降级处分，并由原本任职的海王星调到地球。这在当时引起了士官们极大的不满。打死同阶军官并不是一件小事，虽说犯人是受到了降级处分，但却从海王星调到了更为繁华和富有的地球，实在太不能让人信服了。在听说调令是由联邦高层下达之后，驻地球部队对这个年纪轻轻的中校，不，是少校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因为少校双亲已故，也没有什么亲人，所以有当官的亲戚暗中相助这一点被排除了，那么余下的只有那张脸孔。格兰狄卡的皮肤很光滑，而且相比之下较黑，是比健康的小麦色还要深一些，却不同于地球非洲人的黝黑的肤色。头发也是偏深的颜色，乌黑发亮，单看他一人的话，由于发色的反衬作用，肤色好像变浅了。这样一个人，却有一双水晶一样的紫色眼睛，脸也出人意料的端正。由于肤色的缘故，英俊的面孔倒不显女气，而是神采奕奕的样子。长相成为了好事者的突破口。编造流言，像巴结上司，讨好同为男性的高层人员一类，都毫不例外的被格兰狄卡揪出造谣者，进行了“教育工作”。
　　两年之后的今天，对于格兰狄卡少校，与他接触过的人明显地分为了两类：对少校极端的喜欢，与对少校极端的厌恶。
　　这一点连少校本人都感到无比惊异，并与副官的雷恩·卡特大尉进行过多次无意义的探讨。
　　此时也不例外。刚在军医院确认了部下们都已脱离生命危险并有望在短时间内出院的格兰狄卡正同自己的副官争论着。
　　或许是因为与少校相处极为融洽的缘故，雷恩·卡特大尉，高大魁梧的大汉，与上司高挑颀长的身材形成鲜明对比的男人在这时变得多话起来。
　　“明明是你不对，因该对医生更尊重才行啊，格兰。”雷恩认真的进行着说教，看起来他的多话更像是唠叨。
　　“可是，那是因为他先轻视了我的缘故吧。说什么‘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的话，我只是动作比较快而已。”
　　你哪里只是动作快而已？雷恩苦笑。格兰狄卡确实是在行动上比普通人敏捷了不只一点点，加上刻意为之，忽然出现的他就像鬼魂一样飘忽不定，吓到医生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在让他人受惊吓之后也没有丝毫悔改就不对了。格兰狄卡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会这么做，大概是因为看那位傲慢的医生不顺眼吧。而且格兰狄卡的行动洒脱又帅气，医生说他是猴子，也有些过了。唉……不知不觉间进入了“老妈子模式”而发愣的草坪头大尉，被上司突然出现的放大版面孔惊得连连后退，不满道：“格兰！你做什么……”
　　比副官矮了半头的少校维持着扬起脸的姿势向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通讯终端，用愉快的口吻说：“呐，雷恩，那口箱子打开了。”

　　所谓的“那口箱子”，指的是格兰狄卡在前日的空战中取得的战利品。因为是由他取得，而且调令的附令中也有类似于“少校有权处理不明物件及Z机能相关事件的权力”的内容，所以空战后缴获的五口合金外壳的大箱子都搬到了他在基地的专用仓库里。其中四口箱子都轻易的打开了，独独最后一个找不到开启的地方，似乎连所用的材料也不同于其他，虽然仿制得几乎完全一样，但明显要结实得多。这点从普通切割工具无法破坏外壳来看，就能得到证实。
　　格兰狄卡少校带着副官进入了仓库。经过已经打开并盛满违禁药品的几只箱子，来到最后的那个跟前。箱子旁的小个子军官正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疯狂地记录数据，头也不抬地说：“开了，格兰！用Z机能便携式高温炮打穿了顶部……丰富的有机物！混在合金里，似乎用了Z机能参与材料炼制，惊人的硬度！——好了别动这块。温度还很高，不过我会带走它。我们说好的。这是我应得的……”
　　奈斯·布里兰，同样是少校，混合种人，一直醉心于材料和机械的研究，与格兰狄卡关系很好——或许是因为后者总能为机械狂人提供研究材料的关系吧。
　　“……终于开了。”格兰狄卡望着同样盛满违禁药品的箱子，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都是走私的药物，为什么这只箱子的防护做得这么……过头的细致？他扭头，说：“奈斯，里面的东西，说不定会非常有趣哦。”
　　奈斯正在给破碎的箱盖降温，然后放进特制器具里，听到他的话只用“没兴趣”作为敷衍。
　　“好吧。”格兰狄卡无奈地耸耸肩，示意雷恩过来帮忙，两人将一袋一袋封得严严实实的药物取出。这真是个大工程。箱子很大很长，大概是两米乘以一米的底面积。药品袋则只有手掌大小，足见其数量之多。大约还有半米到箱底时，袋子的缝隙里，露出了水晶或玻璃一类的东西。
　　找到了。少校与副官对视一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口棺材样的东西。从激动的冲过来的奈斯口中，格兰狄卡知道了这是一种透明的高纯度有机纤维体材料，但他倒不太在意这玩意儿的稀有。他真正在意的是里面的东西。
　　透过棺材，可以看到里面躺着的家伙。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配上淡红的嘴唇，紧闭的双眼下是淡蓝的睫毛，纤细的脖子和手臂，中性的美丽脸孔，浓密的长发几乎看不清——它们呈现出一种银白泛出灰蓝的水色，而长发的主人被泡在水里。不知名的液体似乎发着光，水中的人安详得如同雕塑。惊为天人。
　　格兰狄卡伸出手指，在棺盖上描绘着这个人的轮廓。胸部平坦，应该是男人没错，但为何容貌又精致到如此的地步？瞄到他下身的浅蓝色鱼尾……是鲛人？可是鲛人不会没有标志性的鱼鳍状耳部。这家伙，到底是……疑惑的少校俯下身去，居然在人耳后看到了腮！这也是鲛人的特征之一。棺中人极具骨感的漂亮手臂被金属的硬圈锁在一起，高高的举在头顶。格兰狄卡发现他的手腕处也不像鲛人一样生有鱼鳍，而是长着光滑的皮肤。
　　“雷恩，你的看法呢？”
　　“……很，很漂亮……”
　　“这样的话你也进去泡着好了，笨蛋。”这么说着，少校沿着棺盖的边缘摸索了一圈。确实有缝隙，极其细小。男人的手掌很大，但廋长的手指与掌搭配的恰到好处，看上去谐调而且形状优美。习惯了操纵各类控制板面和武器、机械的手指十分灵巧，所以才感触到了细微的纹路。格兰狄卡认为过细的接洽处不应是向上掀开的，便试着从宽的一头将棺盖推向另一头。
　　纹丝不动。
　　少校挠了挠黑黑的短发，弯下腰把头探进了箱子里，更近地观察着。在棺材的尾部，他意外地发现了类似于Z机能驱动装置的部件。顿了顿，他把食指放上去。随着几声短促的提示音，棺盖缓缓升起，由右往左打开来。棺里的液体出现了些微的的细纹，水面漾开，水中美人的面孔顿时被打碎。格兰狄卡毫不犹豫地伸手把人抱了起来。
　　“格兰，你这是要做什么？鲛人要呆在水里才能呼吸。他还没有死，我有看到鳃在开合。你这样会杀了他的。”雷恩出声制止说。
　　“他不是鲛人。我也知道他还活着。雷恩，你把手放到他鼻子下来”格兰狄卡看着一脸惊讶的副官说，“他在用肺呼吸。”
　　“真是奇怪。”雷恩大尉一边说着一边向大步走出仓库的上司追过去，没有忘记同虎视眈眈地盯着水晶棺材的奈斯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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