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行天下

　　有美如玉眉如黛，衣袂翩翩仙客来

　　“藿，你可是我的人，不要被这寻常的庸脂俗粉迷了眼睛啊，我还有事，办完了就来找你，你可莫要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啊。”莫青玉将大半的身子倚在虞子藿身上，邪气地挑眉一笑。
　　“妖精。”虞子藿任他倚着，毫不介意。
　　流苏自然听得出莫青玉意有所指，但是她又能如何呢，莫青玉生的妖娆，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她这第一花魁不及他万分之一，他虽是男子却魅惑的叫人沉沦。
　　不知为什么，莫青玉与虞子藿之间有一种莫名的默契，似乎早已相识多年的故友一般。
　　“青玉，有缘自会再见。”虞子藿将手帕递给莫青玉，“弄脏了，不如等我洗干净了再还你，如何？”
　　莫青玉并不伸手去接，“送你，怎样？”他抛了一个媚眼，红衣明媚张扬。
　　“恭敬不如从命，青玉，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虞子藿是舍不得他的，可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分别，只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逢而已。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红蕖，红蕖已知。”红蕖趴在地上，面色惨白，唇色青紫，身体表面上虽然没有伤口，身上却有一种蚀骨的痛意，那种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直让人觉得骨头生生被揉碎了的痛。
　　“红蕖，红蕖，知错了。”
　　背着灯光，红蕖看不清男子面上的表情，对那个人，她是惧怕的，那是一种从心底蔓延的恐惧，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恐惧，她是没有能力反抗他的，即使他要她死，她也只能从命。而这次，的确是她的失误，竟然下了长相守。
　　“你是我的人，你的命都是我的，如果你再这样肆意妄为，你明白的，”男子淡淡的拿起茶杯啜饮了一口杯中的茶，“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是，红蕖知错。”红蕖的身子抖如糠筛，他的手段太让人胆寒，到那时，死，会成为一种奢望，真的是，生不如死。
　　“你，是不需要有感情的。至于那个女人，你明白的。”
　　红蕖点点头，泪水凝结在眼眶中，却不能落下，“红蕖明白。”流苏，命已休矣。
　　“至于铜雀楼，我另有安排，徐州，绝不可失。”
　　“是，主上。”
　　“红蕖，你是不需要感情的，若有下一回……”
　　“红蕖将自裁谢罪。”
　　“红蕖，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等等，”男子嘴角挑起一抹莫测的笑意，“那个女人，先留着吧，或许她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也说不定呢。”男子捏住红蕖的下巴，红蕖只觉得下颔一阵疼痛，但她不敢反抗，不能反抗，也无力反抗，他若要她死，便如捏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他不杀她，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用。
　　男子似是觉得她无趣，又似是觉得她不配，有些嫌恶的甩开了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那锦帕洁白如玉，没有丝毫的花饰，料子是难得的云翼锦，薄如蝉翼，淡如云雾，故此得名。
　　扶箫带回的消息与虞子藿得到的差不多，虞子藿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苏轩知道但是从来不问，就像虞子藿知道佑安不仅仅是佑安一般，但是他们都默契的从不追问对方，他们是朋友，是兄弟，是知己，即使彼此有彼此的秘密。
　　虞子藿再一次来到铜雀楼时，敏感地感觉到铜雀楼的气氛有些诡异的改变，虞子藿眯起眼睛，鸨母不知何时卸掉了脸上的浓妆，二十左右的年纪，清秀有余妩媚不足，眼神中透出精明与坚韧，丝毫不似一个鸨母，但她偏偏又是这徐州第一楼的妈妈，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几天不见，妈妈可是漂亮了呢。”
　　红蕖也不恼，将客人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抚了下去，“朱公子可是又说笑了呢，奴家可是年老色衰了，怎及的上楼里的姑娘，我们舞娆姑娘可是等了您许久了呢。”
　　“流苏呢？”虞子藿到上次的雅间坐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流苏姑娘可等了公子好久了呢，公子怎么这么狠心这么久不来见她，不过，”红蕖眉色一转，“我们铜雀楼又来了位新姑娘，您可要见见？这位姑娘，可不是红蕖夸口，流苏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呢，说不定，您会更喜欢这位姑娘。”
　　虞子藿并非为流苏而来，而他也看出红蕖刻意地想让自己见这位新来的姑娘，既然如此，见见又何妨，“那便叫那个姑娘过来吧。”
　　虞子藿暗暗在红蕖身上下了追魂引，追魂引是虞子藿根据师父宫白蕙的追魂改进而来的一种追踪药物，除了下的人还没有谁能知道该怎么用，红蕖自然无法发现。
　　虞子藿悠闲自在的品着杯中的君山银针，门开了，进来了一位姑娘。
　　虞子藿抬起头，不禁愣住，只见来人眉色如望远山，眸光若秋波水，秀鼻精致，一点朱唇，肤如美玉，不施脂粉，身着湖蓝色的广袖留仙裙，发梳堕马髻，簪着白玉响铃梅花簪，眉心垂着玉流苏，天姿国色，绝世佳人。
　　虞子藿见多了所谓的世人眼中的美人，能让他称上一句美人的却是第一次见。便是二十年前的兰凤衣遇到眼前的这个女子，也不能在美貌上胜她，顶多平分秋色，不过各有千秋。
　　“客官想听什么曲子？”女子施然坐下，指尖调着怀中琵琶的弦。
　　“爷儿今儿不想听曲子，只想被翻红浪呢。”虞子藿拈起女子的下巴，手指在她红艳的唇上暧昧地摩挲着。
　　女子毫不惊慌，也不畏惧，“若爷儿是想找人一夜春宵，怕是找错了人呢，奴家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的。”
　　“可爷儿就是喜欢清倌，你又能拿爷怎么办？”虞子藿的手抚上女子的脸颊。
　　“爷若是用强，小女子不过一弱质女流，自是拗不过爷的，不过爷儿放心，纵使如此，奴也不会赖上爷的，也不会寻死觅活，权当被狗咬了一口罢了，大不了便一辈子不嫁人又何妨？”女子轻轻拿下虞子藿捏住她下巴的手，“你说呢，公子？”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爷儿还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叫什么名字？”虞子藿丝毫没有生气，快意笑开。
　　“如故，尹如故。”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尹如故，倒是个好名字。”
　　“如此，真是要多谢公子夸奖了。”
　　“既然你是弹琵琶的，便弹首你擅长的曲子吧，爷儿倒要看看，你配不配做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没有半点本事的话，便不值那个钱了，爷可是会生气的。”虞子藿也不再嬉笑调戏于她，径自坐了，指尖捏着紫砂茶盏，双目炯炯地看着她。
　　尹如故也不扭捏，如此面貌，想必是习惯了众人的眼光，她调好了琴弦，纤手素拨，弦里情长。
　　不是《长相思》也不是《金缕衣》，是一首虞子藿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空灵飘渺，宁静悠远，给人以安详之感，莫不成是她自己所作？虞子藿微眯起眼，面上再也看不到调笑之色，他安静地坐在那，静静地欣赏着尹如故指下的天籁之音。
　　尹如故的音乐造诣甚高，指法娴熟，情感丰沛，她将琵琶固有的音色特点发挥到了极致。虞子藿心里也暗暗赞了一句，妙极，果然是有些狂妄清高的资本的。
　　虞子藿没有注意到，尹如故有些不同寻常的眼神，还有她微微勾起的嘴角。
　　虞子藿觉得自己有些提不起精神，眼神也有些涣散，尹如故又弹了一遍这首曲子，虞子藿眼睛直直的坐在了那里。
　　尹如故妩媚地笑了，有些得意，“紫电银狐，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尹如故放下手中的琵琶，捏着虞子藿的脸，“倒是有些小倌的资本，却连我的《琵琶语》一章都敌不过，真是无用。”
　　“虞子藿。”尹如故放开了虞子藿，坐到了他的对面。
　　“是。”
　　“你是谁派来的？”
　　“什么？”迷梦中的虞子藿皱了皱眉，眼睛并未睁开。
　　尹如故见他确实无人主使，便换了个问题，“你问了百晓生什么，百晓生又对你说了什么？”
　　虞子藿似是有些挣扎，却还是没有敌过《琵琶语》的迷音之力，“她只说绥城程家前月被灭了满门，他们要找的是一块龙血佩，那块龙血佩很有说道，传说它的力量足可以改朝换代，我问百晓生是哪个江湖势力，可是百晓生却说有些事情他没有命说。”
　　尹如故冷哼一声，“他倒是有些眼力，不敢随便说话。”
　　“虞子藿，从此日起，吾为汝主，汝当听命于吾。”
　　“是。”
　　“忘了百晓生对你说的一切，忘了百晓生。”
　　“是。”
　　“绝对不许去绥城。”
　　“是。”
　　尹如故合掌一拍，虞子藿一愣，睁开了眼睛，“公子是累了么，如此疲惫，不如便在暗香阁宿了吧。”
　　“倒是有些累了，如此便宿了吧，”虞子藿揉了揉太阳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疲惫。
　　“那公子便歇了吧，奴家告退。”
　　虞子藿摆摆手任她下去了。
　　“左使。”红渠见尹如故进了暗格密室，恭敬地迎了过来。
　　“真是不长进的没用东西，这么一个小倌似的人也拿不住。”
　　“左使教训的是。”
　　没有人猜得到，如此千娇百媚，步步生莲的人物竟是江湖中人，而她的琵琶就是她的武器，她的绝招便是那一曲琵琶，惑人心神，迷人心智，叫人防不胜防。
　　明明美人如玉的仙客人物，却是触碰不得的蛇蝎佳人，谁又会猜得到呢？
　　美人，或许真的是祸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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