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下

　　旦日，排风与桂英一同上街市购办物品，经昨夜元夕灯会，街上到处是元夕节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才子佳人的旖旎。排风想起昨日教训恶少谢金吾之事，不由得笑了出来。
　　穆桂英看着排风一人兀自发笑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嗔怪道：“排风，你啊！昨日八姑姑一回天波府，就把你的英勇事迹给传播开来了。”
　　排风道：“昨天要不是八姐拉着我，我定要把那恶少的眉毛给剃光，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少夫人，昨天你没见他的样子啊，真好笑，被我一掌打过去滚得老远。”
　　穆桂英但笑不语，说话间，二人已行至无云楼。
　　无云楼是汴京城最大的酒楼，接四方食客。地处汴京，繁华之地，无云楼犹有穿云之势，牙角相对，三楼而立，层高耸翠，清淡之中显高雅之幽。青绿彩画，朱金琉璃，白石为基，红墙黄瓦。楼边青葱层叠，蓊蓊郁郁，配以这无云楼门前的鎏金匾额，却是相得益彰，妙到极致。
　　听说无云楼主人名叫上官无云，所以此楼因而得名。想来这无云楼主人神秘之极，至今无人得见其真面目，自两年前来汴京，无云楼就犹如奇迹般平地而起。外界对他有诸多猜测，有人说这上官无云来自江南商贾，烟雨楼台之乡；也有人说他来自孤烟大漠，苍鹰落日之地；更有甚者说，他是当今圣上的秘密杀手组织首领，统领一支神秘铁骑，随时夺人性命……不过传言归传言，是真是假也只有本人知道。

　　不过这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倒是给无云楼造了不少势，愣是把无云楼说成了一个神秘至极之地，引得各路人马都来此一探究竟。
　　只见这无云楼里人来人往，有接踵之势。排风与桂英二人步入无云楼，只见二楼也早已客来云集，但见几个江湖人士模样的，也有朝廷官府模样的，甚或还有些异族人士。
　　排风桂英二人来到二楼，坐到靠近楼台边最接近大街的位置。几个小二来走其间，端茶递水，招呼客人，忙得连汗水也来不及擦拭。排风一边探头往楼下看，一边说道：“少夫人，这无云楼真是热闹，想必老板定是赚了很多钱。”她回过头来，开始打量起二楼内的众人。
　　“师兄，此行关系重大，我们定要小心，还是不要喝太多酒为好！上人交代过我，一定要把你看好。”邻桌一头发绾成一髻，戴金翅白纱帽的作吐蕃人打扮的瘦高个儿低声地劝解道。
　　“师弟，你总是上人前上人后的，喝一点没关系，上人不会知道。”另一吐蕃人打扮的矮胖子一边大口饮酒，一边大口吃肉，嘴里还含糊不清。
　　排风转过头一看，正好看到二人在拉拉扯扯之间，不知是为了何事。只是笑着说：“少夫人，最近汴京城内好像多了很多异族人士和江湖门派，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桂英端起茶杯，又仔细察视了下周围，“好像最近是多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人，估计是冲着这次吐蕃来我大宋和谈的事。”
　　排风点了点头，说道：“要是吐蕃和我大宋能够和谈成功，想必是大宋百姓之福。”
　　“这酒怎么回事啊，淡而无味，大宋难道没有好酒吗？”那矮胖的吐蕃人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师兄，你小声点。”那瘦高个儿一把拉住矮胖子的衣角。
　　“怎么小声？这酒就是不好喝，你叫我老子怎么小声？”矮胖子推开那瘦高个，开始大声嚷起来。一把推到了前来道歉的店小二，自己踉跄了好几步，却倒在了排风他们这一桌，把桌上的菜食碰到了地上，一件不剩。
　　“喂，你怎么回事啊？”排风拍了拍洒在身上的茶水，指着那吐蕃矮胖子喊了起来。
　　桂英拉开了排风，说道：“这位仁兄，请你向我们道歉。”
　　“道歉，老子凭什么道歉？”矮胖子把店小二一下子推在了地上，摇摇晃晃地，醉眼迷蒙，满面红晕，那张矮胖的脸显得像是冲了血一般，不时地要渗出血丝来。“小妞，长的不错，陪大爷喝一杯，怎么样？”他一手探过去。
　　“你——”排风用手一挡，接着一把捋起袖子。
　　可是桂英却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便拉着她往楼下走去。排风虽然不明白桂英的用意，还是随着她往下走去。二人转过楼梯，衣袂飘然地走下。
　　“少夫人，那个吐蕃人那么无礼，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他？”排风一把甩开桂英，问道。
　　“排风，你看那两人打扮，必是吐蕃派来和谈的使者，若是我们在此时跟他们起了冲突，将来如果和谈不顺，杨家可是要遭罪了。”
　　“还是少夫人你想得周到。”排风眉头终于放下。

　　无云楼二楼内室一白一黑两人端坐饮茶，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酒香四溢，饮一杯更添暖意。西风冷，繁花谢，楼阙仍在。艳阳照，柳翠重，故梦难忘。
　　“刚刚那个米色衣服的姑娘，长的好生面善啊！”刑天喝了一盏酒，还是往外看着，只是不见那二位姑娘的身影。外面还是夹杂着那位吐蕃人的吵闹声，一声声传入本是幽静的内室。
　　“刑天，看来我们这次又有很多事可忙了。”皓南拈着手里的酒杯，转了好几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大哥，庞太师的那个布局图牢靠吗？”
　　“当然，有我的蚀骨丹，料他也不敢耍花样。”皓南站起身，走到窗边，掀起窗帘，向楼外望去。
　　不曾想过今日居然在此遇见她，难道这真是上天安排好的，不想见的偏又见到，想避也无法避开。他闭上眼，努力想抹去那个身影，也努力想抹去那抹笑容。楼下执拗的身影，清晰而坦荡，慢慢消失在街角的那一头。他收回眼眸，眼底全是秋霜落落，一片无暇。窗帘缓缓放下，遮住了前方一抹如火的朝阳。
　　“大哥，有了布局图就能拿到佛心舍利吗？大相国寺可是有很多高僧把守。”刑天见皓南倚在窗边，便回头问道。
　　“布局图当然不能保证，况且那庞老贼老奸巨猾，听说找了天波府杨家来护卫。”他回过头来，走到桌边坐下，拾起桌上折扇，一开。
　　“杨家，天波府杨家？”
　　刑天顿了顿：“那个四年前破了大哥十二煞天门阵的杨家？”
　　皓南折扇一合：“当年要不是穆桂英阵前产子，我怎么会败！！”他闭上眼，可是却再也遮掩脸上的戾气。他一手捏碎了酒杯，顿时手上鲜血直流。
　　“大哥……”
　　“刑天，给我放出消息，佛心舍利可以增强二十年功力，引那些武林人士来争夺。”皓南折扇一合，清晰而有力地敲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庞老贼，杨家，我要你们偿还昔日的旧债……”
　　皓南一拍案桌，站起：“刑天，再帮我办几件事，越快越好……”
　　但听得外面嘈杂一片，有人发出惨烈的嘶叫。刑天贴近门口，仔细察看。却见那吐蕃矮胖子的右手手掌上插了一支竹筷，鲜血直流。他痛得满地打滚，哀叫连连，而那瘦高个吐蕃人只能在一边干着急，愣是不知如何是好。围观的群众四下张望，倒像是在寻是何人出的手教训这喝醉酒耍酒疯的无赖。
　　“高手……”刑天回过头来，对皓南说道，“一支竹筷正中掌心。”
　　“高手越多，游戏就越好玩。”皓南玩味地笑道。

　　浩淼楚天一江满，沙鸥并起来如线。
　　一波泛起又一波，不知江上何起浪？
　　排风和桂英二人刚回到天波府，就听见杨宗保和杨六郎的对话，排风和桂英就此迎上前去。
　　“宗保，老爷，你们下朝回来了。”
　　几人寒暄了一番，一起进了门内，穿过花厅，向内殿走去。
　　“桂英，这次庞太师不知为何，在早朝时居然大大赞扬我杨家，还向皇上一力举荐我杨家保护和谈圣物——佛心舍利。”杨宗保扶着桂英，一边走，一边说道。
　　“他会有这么好心？”排风一撇嘴。
　　“排风，庞太师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真不知道这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宗保皱了下眉，疑惑道。相对于杨宗保的疑惑不解，杨六郎倒是极为镇定，从开始到现在几乎甚少有言语。
　　“他一定不安好心，这事我们杨家不能做。”桂英拉了拉宗保的衣袖。
　　“皇上已经下旨，让我们杨家从明日开始就去大相国寺候命，定要保佛心舍利安然无恙。”杨六郎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见得一阵一阵的寒气袭来，吹得院内落叶飘零，不知落向何处。
　　到底是福是祸，杨家人带着这个疑问渐渐要沉入梦乡。
　　可是排风睡不着，今日在无云楼的两个吐蕃人，庞太师的举荐，还有大相国寺的佛心舍利，到底中间有什么关联？
　　正月既望，月光还是朗照，瑟瑟地发着寒光，一丝黑云飘过，屋内暗了起来，印着屋外娑娑的树影，画成了无数种模样。
　　排风的眼皮快要合上的时候，却听得屋顶上轻轻的脚步声，节奏而有力，是个有功夫底子的人，她低喝了一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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