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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平心而论,严海封这人怎么样?
挺好的么不是,奥,除了骗人的招儿多了点儿,对自己还是满不错的么。就事儿论事儿啊,跟他在一起这段时间,多开心啊,二子那么折腾,海子从没翻过脸,从没不耐烦不是。况且,在床上……感觉也不赖啊。
顶多也就是人闷了点儿,不咋爱说话,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是,人家一老总,矜持点多带派头啊。
杜禹你个王八犊子,就你穷折腾,要不是你,我至于说那么难听的话么我。我这什么嘴啊,说话咋不过脑子呢?
都无家可归了我。
呜呜,你说海子今个儿搁家做什么菜拉,是醋溜小排骨还是浇溜墨斗儿啊?这天都黑了,眼瞅着这是要奔睡公园儿去了。
半夜不能来个持刀抢劫的吧。算命的,没说我三十就大限啊。
这算什么呀这是,别人的日子都是越过越红火,自己这算怎么个事儿啊,过着过着,别说房子了,啥都没了。都说人往高处走,我怎么越走越接近地下室啊。
何东冬瘪了瘪嘴,把照片儿塞进钱夹。
“叔叔!”
何东冬一抬头,对面站着一个小乞丐。
“都几点了都,还开工那?你家大人够认钱的。”说着,何东冬从钱包里掏出五块钱“去去,赶紧回家交差吧。”
小男孩衣衫破旧,脸上也很脏,但是两颗硕大的眼睛,却如同黑珍珠般明亮。他伸出小手接过何东冬的钱,然后向他鞠了一躬,说句谢谢,抹了抹小脸儿转身跑了。
何东冬揣起钱包,叹着气,拍了拍座椅,横躺上去。
这流浪汉的滋味儿真不好,最重要的是还要负责喂养蚊子。
“叔叔”稚嫩的嗓音再次想起。
何东冬吓得一哆嗦,怎么又来了,不是领了一群小乞丐来吧?我也是米虫,最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别人给的,穷得就剩这儿点钢镚拉!
“叔叔,你不冷吗?”小乞丐举着个包子蹲在座椅旁边。
何东冬翻了个身“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有回啊。”小乞丐眨了眨眼睛。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叔叔为什么不回家?”
“叔叔无家可归。”何东冬那个郁闷。
“叔叔也是孤儿么?”
“你是孤儿?”何东冬反问?
“他们都这么说!”
“那你住哪儿?”原来不是乞丐团伙啊!
“那儿,我的秘密基地”小乞丐指着不远处一个大大的纸盒箱子。
何东冬坐了起来“没有大人管你么?”
“家里人都不喜欢我,不要我。”
“为什么不喜欢你?”
“因为爸爸妈妈死掉了,大家不喜欢我,就都不要我了。”
“那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呢?”
“不知道,我没见过。”
何东冬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小乞丐坐上来。
小乞丐刁住包子,爬到长椅上坐定。
“你一直乞讨过日子?”真是可怜啊,比自己可怜多了。
“嗯,跟布袋爷爷学的。”
“布袋爷爷?”还有个爷爷?
“嗯,布袋爷爷二胡拉的特别好,以前跟着他就有的吃。”
“那现在怎么不跟着布袋爷爷了。”难道走散了?
“前天早上,布袋爷爷被人带走了,我找不到他。”
“被人带走了?”乞丐也有人绑架?
“嗯。”小乞丐厥着嘴,委委屈屈的回答。
“为什么被带走,带到哪里去了?”莫非布袋爷爷深藏不露是哪个传说中的江湖大佬。
“我不知道!”小乞丐嘟了嘟嘴。
“那,你叫什么名字?”笨孩子,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呀。
“我叫铅笔。”
“铅笔?这是什么名字。”嘿,怎么不叫橡皮呢。
“我的名字?不好么?我觉得很好!布袋爷爷取给我的。”
“那你的大名呢?就是你爸爸妈妈给你取的名字。”这外号没啥学问,算了,没给取叫二胡就不错了。
“周汉森。”
“这个名儿还不错!”何东冬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
小乞丐啃了两口包子说“叔叔为什么不回家啊?”
“叔叔跟家里人吵架了,就跑出来了。”家里那口子不待见我了。
“不要吵架,有家人的感觉多好啊,有人陪,有人爱的,好羡慕!”
“说的好像你没人爱似的。”嗯,是比你好点,虽然也爹不疼妈不爱的,但至少还有个严海封啊,呜呜,可我把海子惹毛愣了。
这回肯定是完蛋了,你说我穷得瑟什么呀,叫人骗两次能死啊,没听说吃亏就是占便宜啊。什么叫善意的谎言懂不懂啊!不公平怎么啦,不公平就不公平呗,全世界那么多不公平的事儿怎么就你非得较真儿,非要公平才舒坦呢?
这回怎么样?彻底舒坦了吧!
“就是没人肯爱我呀,要是有人肯爱我,就是让我天天没饭吃我也乐意!”小乞丐摇摇脑袋瓜子。“自己一个人感觉好坏哦,好想布袋爷爷奥!布袋爷爷教我写字,给我饭吃,像家人一样对我好,就像爸爸妈妈一样。”
小乞丐扬起一只手,指着对面的那颗老杨树“真羡慕那个树上的喜鹊哦,叔叔你看,它们自己做窝唉,两只大喜鹊每天都飞来飞去的,我想窝里肯定还有一群小喜鹊,好幸福哦。”
何东冬随着小乞丐的手指望去,隐约可见树枝上搭建的鸟窝。
“我也想要个家奥,有爸爸,有妈妈,有弟弟妹妹。”
呜呜,左边儿那只是爹吧,右边儿那只是妈吧?喂什么给小鸟儿呢这是。
唉,浇溜墨斗是什么味儿来着?
何东冬咂了咂嘴儿,憋屈着个脸。
要不我回去道个歉吧。也不至于就因为这个以后都不搭理我了吧。我不就骗他这一次么!
这么回去是不是忒没面子啦?
面子值多少钱一斤啊?
回去咋说啊,直接道歉,不接受怎么办啊?能不能把我轰出来啊!
轰出来就轰出来呗,就给他一次机会,要是敢轰我,下辈子都不搭理他了。凭什么呀,我也是有尊严的呀。宁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这什么跟什么呀!谁让你跪着啦,人家好吃好喝伺候得你多好啊,没事儿还可以那什么XXOO一下,什么时候委屈过你啦!
何东冬黑眼球在眼眶里轱辘了好几圈,忽然心生一计。
“小乞丐”
“嗯?”
“叔叔当你的爸爸好不好?”这出儿真挺像大尾巴狼骗小绵羊的。
“叔叔要当我爸爸?”
“对?”何东冬两眼冒光。
“那我会有妈妈么?还有弟弟妹妹?”
“妈妈会有的,弟弟妹妹不一定了。”何东冬想了想,自己和严海封是没有那功能,领养还差不多。
小乞丐厥了厥嘴“那好吧,弟弟妹妹就先算了,有爸爸妈妈也很不错!”
嘿小样的,听着可真勉强,还挺有性格啊。
“走,铅笔,爸爸带你找妈妈去!”
什么叫负荆请罪,这就叫负荆请罪,不是,这叫负子请罪。
何东冬白天的时候还吵吵着让严海封背他上二十六楼,晚上就不得不背着新儿子上二十六楼。
二十六楼。
上到十楼的时候,何东冬心脏狂跳,满面涨红,汗珠淋淋。
上到十五楼的时候,何东冬口干舌燥,双腿如同灌铅,衬衫湿透,有心把新儿子就地扔那儿。
上到二十楼的时候,何东冬觉得自己似乎吞了原子弹,整个胸腔放佛要炸开,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儿子也不背了,改拎了。
还有六层,何东冬想。
六层啊!我家才不过住五层!
最后那儿五层,何东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蹦达上去了。总之如果步行二十六层难不过登天,他眼前俨然晃悠的就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耶稣基督啊!
何东冬把屁股搁在安全出口的门槛上,觉得自己仿若羽化登仙。一步也迈不动了,真的,要不掂量掂量把两根苞米棒子似的腿卖了得了。
铅笔小脸儿倍儿红,整得跟农村地头的疯小子似的:“爸,为啥不坐电梯啊!”
有潜力,这声爸叫得还满有味道的。
“电梯坏了。”这四个字,听着像枯井里憋着尿的□□在叫。
“怎么没人修理呢,这是什么地方啊。”铅笔一脸纯真地问。
何东冬瞪着眼睛,吞了吞口水,猛地起身,冲出安全门向电梯口奔去。
电梯距离安全门很近。当何东冬看见电梯的给电指示灯闪烁着微弱光线时,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卸下来当球踢。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指头,按下了电梯按钮,看着头上方显示屏的数字不断增大,然后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何东冬的身体就像一块轰然倒塌的土坯。一下子就瘫落在地板上,四散一地。两只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左右拉扯,哎呦哎呀的惨叫着。
“不要拽头发,会秃头的。”铅笔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妈妈在哪里啊?”
“乖儿子,刚才爹爹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何东冬一脸衰样“你妈妈这个时间下班了。”
“下班了?那我们为什么不回家去找妈妈?”铅笔跃跃欲试。
何东冬心中已是哭天抢地。二十六层!我是脑袋进水了还是被门挤了,属猪的么,上楼之前不会看看电梯修没修好么,来之前不能看看时间么,这都几点了都,怎么着也该先奔家里边儿去找人啊。
我这楼梯爬得多冤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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