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广告惹的祸

　　回到办公室，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内勤交过来要签字的稿样，她的工作也就结束了。而我呢，单位和家没有什么区别，于是我给自己沏上了一杯普洱，翻翻电脑上的新闻网页，今天忙了一天，新闻也没顾得上看。
　　金融危机，到处都是这个字眼，看看多少有些烦心，这是2009年的夏末，金融危机的波及已经到达中国。我的脑子里又想起曹汐椋的话：如果今年没有补充协议，那么明年我们要考虑更改投入媒体的份额。
　　这话不完全是一种威胁，而是很可能成为现实的。明年商家都不会好过，投放宣传费用也将减少，到了那个时候，各大商场便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家媒体都分散投入宣传，相反，他们会把有限的资金，集中在一两家媒体投放。这样，我们和家丽的合作形势便微妙起来，曹汐椋没有明说这一层，但他知道我会明白这层含义。
　　如果这是一家本土商场，那么直接越过他，和他们的老总联系，可能会更简单些。麻烦的就是，他是总部派过来的“御史”，而封疆大吏们在这个问题上，处于敏感地位，是不会多言的。说不定雷虹然，就是因为他口中那样的说法，才被调离这里的也说不定。
　　我突然非常想念雷虹然，特别是白天被那个徒有可爱外表脾气却又臭又硬的家伙折磨一上午，现在想到曾经有雷虹然的日子，真是天堂一样。我马上拨通了雷虹然的电话。
　　“小尚？”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柔的。
　　“没打扰你工作吧？”
　　“已经下班了哦。”她那边笑，突然又停住。“哦，对呀，以往这个点儿，我还在单位奋斗的。”
　　“看来你现在真是成了上班族，朝九晚五。”
　　“是啊，很清闲。”
　　她的口气始终那么和婉，没有任何牢骚或是失落的意味。我们在电话中停顿了几秒钟，随后她又开口了。
　　“和曹汐椋那边有接触了吗？”
　　“今天见面了，不过不是很顺。”
　　她不惊讶，被调走的时候，大概就想到了这点。
　　“你——会因此遇到麻烦吗？”我问。
　　“公司里有些传闻。”她回答得实事求是，这是我喜欢雷虹然的地方，她说话从不夸张。“舒锦松应该是借用了这个传闻，不过，曹汐椋不是针对我而调过去的。”
　　“传闻——”我把心里一直在想的那个问题说出来。“传闻他什么都不是，靠了与舒锦松的一些绯闻上来的。”
　　“谁告诉你的？”雷虹然有点诧异，大概想不到我也会传这样的事情。
　　“我们这边都这么说。”
　　“他的确是一步登天，而且也的确是舒锦松亲自选上来的。不过，他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的，他的妻子——”
　　“我知道，一个乐队主唱，我见过她，很美的女孩，不过有点怪。”
　　“他妻子叫婉葭，舒婉葭。”
　　我停顿了一下，开始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个名字对我来说非常之陌生，但马上，我有一点醒悟了。
　　“那她和舒家——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舒婉葭是舒仲复的女儿。”
　　原，来，如，此——舒仲复，家里电器的创始人和董事长，真没想到，这个曹汐椋，居然是舒仲复的乘龙快婿！？
　　“舒仲复的女儿，居然去酒吧里唱歌？”
　　“富二代未必都是子承父业啊，”雷虹然对我这样的反应似乎有些好笑。“更何况，舒家的女人都是靠边站的，舒仲复眼中只有他的儿子舒锦松，对女儿基本上不闻不问的。所以呢，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问题儿，也不喜欢学习，每天都在自己的边缘圈子里晃悠，和她父亲的感情并不深，不过据说和哥哥的关系很好，零花钱也都是哥哥给支付。她对家族事业完全不感兴趣，不过，舒仲复似乎也无意让女儿女婿参与进来。”
　　雷虹然不是个喜欢八卦的女人，很明显，她是在为了我讲述家丽的内部关系，她是在提醒我自她离开后，我该把曹汐椋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上去估价。
　　看来那个家伙不是靠与舒锦松睡觉换来的地位，但这个结果并没让我高兴起来。因为现在看起来，这个位置更有可能是靠与舒婉葭睡觉换来的。
　　我脑子里想到初次见面时，他和妻子那旁若无人的亲昵的眼神，没由来的，心里居然酸了又酸。
　　“小尚？”雷虹然带了点询问的。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我回答得很抱歉。
　　她以为我是在为碰了曹汐椋的钉子而烦恼，便安慰我：“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觉得他并不是针对你的，只要有诚意，不会谈不下去。其实——从我回来的时候，便一直在想，曹汐椋本身是学设计的，你如果用新策划来吸引他，说不定可以打开局面。”
　　“我和他已经谈了周一的策划方案。”
　　“不是这样的策划，而是与商场直接挂钩的。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谈的时候，有一个比较独特的想法，当然，我对这样的创意一类是不感兴趣的，不过你和他谈，说不定会引起他的兴趣。即便最后不用这个方案，至少你们可以促进沟通了解。”
　　我顿住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以用独家的包装策划来打开僵局，用这个去试着替代那几万块钱。而且，如果这样的话，杭联那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因为我完全可以说这策划是家丽自己的主意。
　　“虹然，你简直是我的救星！”
　　“哪有那么夸张？”她轻笑，而且，低调。
　　——她真是个太好的女人，为什么我不能更爱她一些呢？
　　我有点沮丧地想，也许爱情在我和雷虹然这样的关系中，已经是完美的了，是我自己太贪心，总觉得真正的爱情，并不是这样。
　　——我梦想中的爱情，是第一眼便会令我喘不过气的，会充斥我整个脑海的，会让我陷进去就无法自拔的，做梦都会梦到的……
　　——等等，这形容怎么这么像我现在对那个曹汐椋的感觉？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你又走神了？”电话那端轻柔的声音疑问，“你若是忙，那就挂了吧。”
　　“哦，好的，我马上给曹汐椋打电话谈这个策划。”
　　什么爱情，什么做梦一类的，先放在一边，容我以后去想，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不用这么着急吧？”雷虹然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越早解决越好，我不想一直拖着。”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片刻，雷虹然用一种奇怪的口气说道：“小尚，这几年来，我似乎第一次看到你乱了方寸——这个，不至于吧？”
　　“怎么？”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总部的人八卦的时候会说，曹汐椋这个人，有多少人讨厌他，就有多少人被他迷住。他有些——很特别的地方，会让人情绪冲动起来。我现在觉得，你就有那么一点。”
　　我诧异，然后大笑，女人的想法真是不可思议，前一分钟还和你理智谈问题，下一分钟就不知道思维转到哪里去了。
　　“他是一个对手，本来我们是合作关系，可是生生被他搞成了对手关系，我不是为他激动，我是在为家丽的合作激动——那小子算个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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