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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中渗透进幽暗如紧闭的木盒的房间里,侵略性地洒在床上睡着的人的脸上。
那女子脸色苍白如在暖春来时挣扎着不肯化去的最后一层薄冰,毫无暖意。
她在睡觉,死了一般地睡去,连呼吸都在微尘中若有若无。
“砰”地一声,漆木的门被人从外狠狠摔开。
一个妖冶的妇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刷”地一声,将厚重的窗帘重重拉开,刺目的阳光像尖锐的玻璃碎片,刺痛双眼,使整个房间无处遁形。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睡••••••睡睡睡,就知道睡,早晚睡死你!”妇人尖声骂道,然而床上的人并没有醒过来的痕迹,似是真的睡死过去,充耳不闻。妇人更怒,啐了一口往外走去,“呸。不要脸的婊子,妹妹装可怜,姐姐比妓女还不如,真不要脸,贱人•••”骂声如被人倒提着尖叫的鸡般刺耳,越来越远,却在耳边被扩大成狰狞的咆哮。
长羽般的睫毛动了动,慕夜缓缓睁开了眼睛,墨色的眼中一片雾气。
她定定地望着天花板,眼里的雾气隐隐有血色的微光,仿似困兽面对举着枪的猎人的,深沉的恨与无边的恐惧。她缓缓坐起,摊开手掌,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深痕,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又似乎血已流干。
门是开着的。
大厅里每天都要上演一回的吵闹准时开始,咒骂声铺天盖地地蔓延而来,像一场可笑的小丑戏。
慕夜扣好右耳上的最后一枚耳扣,视若无睹地走过大厅,避开不时摔在脚边的各种易碎品的碎片,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冷涩的风扑袭而来,淹没感官。
“已经来不及去上课了 。”
垂着的手臂被人拉住,段城倚在门边伸手去拉慕夜,一见她脖子上微可见的淤青,平静无波的眼急剧沉了下去。他缓缓松开手,声音轻轻地压了下去,“是他?”
“嗯。”慕夜淡淡看他一眼,随口应道。
“呵••••••”他蓦地笑了起来,扬眉,眼中满是鄙夷与嘲讽,伸手轻抚她苍白无暇的脸颊,“啧,真是个好姐姐啊,你说,要是慕锦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半垂的眸子蓦地睁大,漆黑的眼盯住眼前笑的莫名其妙的人。
“怎么,不甘心么?”段城微扬了扬嘴角,扣住她的手,声音轻如情人的呢喃,在她耳边吹着气,“你不是为了她什么都做么?你似乎忘了,你的尊严,早就没了。你现在,真真是连婊子都不如!”
慕夜抬眸,越过眼前似是模糊,似是清晰的脸,看到枝头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飘落。
头有些沉,慕夜睁开眼,望向窗外——天色未暗。
她缓缓地坐了起来,段城已经走了,散落在地上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衣服。慕夜一件一件地捡了起来,扔进洗衣机,进了浴室。
冰冷的水打在身上,却没有丝毫冰冷的感觉。
烙印在身体上的痕迹,是洗不掉的肮脏。
离开的时候天色只余一丝惨光,慕夜缓慢地走着,虚浮的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
那是一扇玻璃镂花门。记忆中,那扇门似乎从来没有开启过,然而现在,它却是虚掩的。
慕夜盯着微露一丝光线的门缝看了许久,终于缓缓地推开了门。
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油画颜料的味道,与段城身上的味道一样。
三十多平米的房间里,满满的都是画,画的都是一个人。
慕夜愣住,良久,扶额轻笑了起来,眼里的雾气一点一点地散去,就像是迟暮春天边的最后一片蓝。
呵,原来,最蠢的人,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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