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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茶演 (一)
调雨为酥,催冰做水,东君分付春还。何人便将轻暖,点破残寒。
一点柳色、一点藤色从晨雾中渐渐现了出来。空蒙的林间仿佛有了生气。
双骑悠游,踱出了树林,向着前方镇上而去。
柳褂轻骑在前,快丽的脸上明摆着别扭,回头道:“你真的要去弗州?”
藤袍那骑轻拉缰绳,快两步赶了上来,“假的。”
“啊?”
那人将颠斜了的包袱扶正,“是你自己要跟着的。”
“哼!我要跟着?!两个月前是谁不好意思开口,磨蹭了半天对我说‘我都不在家,你待在那里干什么?’的?”于是,柳褂之人干脆地别过脸,傲然地撇下同伴而去。
藤袍男子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追了去。
寒冬将末,春息微闻,烟翠之中一袖冷。
虽然旭州州北与冲州相接的土地荒凉,但州南一边却像模像样。自从约二十年前东越庄消失后,旭州萧条了几年,慢慢地又恢复了生息。
这天,名为“普旭”的镇上异乎寻常的热闹,路上行人步履匆匆,都往一处赶。岚溪楼前,推推嚷嚷围着数百人,前面的人使劲抵住身后涌上的人,后面的人或是登高,或是蹦跳着看向里圈。嗡嗡低语声却不闹腾,黑压压的数百人伸长了脑袋,吐出阵阵冷气。
他们只为睹一场名夙之流的雅事。
青竹幔纱飘曳,不时隐现出几案后男子闲雅的脸庞。一女子端坐其身侧,眉目含情凝望着男子,观其朦胧姿态,必是出落得婀娜高贵。男子露草蓝衫,慢条斯理地摆弄着几案上的茶具。
岚溪楼是普旭镇最热闹的酒馆,楼前一大片空地。是日清晨,酒馆前突然多出了个大大的阁台,环纱四方,古朴有致。酒馆老板告知众人,今日歇馆只为一场雅事,主人姓陆。众人看了架势,有见识的也好,没见识的也好,都猜到了大概。
暖暖的茶香伴着热气溢出了幔纱,闻之沁脾。
不少过路人见这景象好生奇怪,跟着进了人群。
即使是最前排的人离幔纱中的男子也有二三丈远,男子在做什么名堂自然看不真切,只是单纯地被他优雅的手势吸住了目光。男子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浅笑拂袖。原先酒馆的伙计将男子沏好的茶端了出来,分给了前处的些许人。
没有分到茶的人艳羡地推搡着喝着茶的人。
“怎么样怎么样?”
“分我一点——”
“闻闻这味儿!瞧瞧这色——”
幔纱中的两人看着众人陶醉的神色,相视一笑。
“有那么好喝么?”一个没分到茶的人不屑道,“好大的架势!”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此人群青素服男子打扮,却一望便知是年轻女子,像是刻意,又似乎只是随意。
她嗅了嗅,用手肘抵了抵身边一人的胸口,“不怎么样啊,你闻闻,这味道有点不正嘛!”
她身边的那人不去理会她说什么,忙向周围人赔礼,“她不太懂礼貌,各位包涵了。”
众人见这位松叶淡袍男子还执几分礼数,也不去计较什么,原本也事不关己。
女子倒有了兴致,拉住人问道:“大叔,台上那人是谁啊?”
“别多事,走了。”男子拉着她的胳膊,边低声道边想把她往外拖。
“你们这都不知道?!”说着,众人哄笑起来,“那在这里白看了半天热闹了不是!”
“丫头,这点见识没有在外面可不行!”
女子有些委屈,“我哪里没见识了?!”
“你瞧见没有,弄茶的那位是当今天下赫赫有名的茶道名门陆家的公子,他身边那位应该就是他的夫人!”大叔指着幔纱道。
女子一阵冷颤,她和男子相对一视,茫然道:“很有名么?”
“陆家?”男子也很好奇。
“台上的那个就是陆念疾!”
这对年轻男女看见众人振振有词地说着,就更疑惑了,“哪个陆念疾?”
“啧,当然是茶州陆家的陆念疾!”
“哦——”两人看似明白地应了。
众人瞧着两位斯文翩然的样子,却不想是从乡野间来的,只得摇着头好笑。
“这茶艺也能算是茶道名门?”女子也不知压低声音,说着的话亮堂堂地传到了前面。
尽管女子的声音很好听,还是引来了围观人的不满。
幔纱中的男子抬了抬头,若有所语的目光看向了台下。
“哦?你是说我这茶不好喝么?”陆念疾雅致的声音静静地传了出来。
发现那人看着自己,女子正了正姿态,“我、我是没喝过——但是这茶气——”
“哦?还知道‘茶气’!那你说说,我这茶气怎么了?”语气中有丝冰冷。
女子使劲拉着身边男子的衣服。男子不得以,又不会婉转,很诚实地说道:“不好。”
空气仿佛结了霜,许久,幔纱中的男子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都道这乡野间来的俗人惹上了陆家应该快快知趣避开才是,不想这男子还真和陆念疾对上了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桑苧。”
女子惊奇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声音压得极低,“桑苧是谁?!”
男子用同样的低声回答她,“我女儿。”
“啊?!”
幔纱中的男子轻笑了一声,“桑苧——既然说我这茶艺不好,想必阁下于茶道有番造诣。阁下倒是说说,我这茶如何不好了?”
“不好就是不好,要什么理由?”桑苧无辜地答道。
男子眉峰令人难以察觉得一紧,“阁下可会弄茶?”
桑苧挠了挠腮,“泡两杯茶的话,我还是会的。”
“那好——”幔纱中的男子没有给他更多的机会,“明日辰时,依旧在这岚溪楼前,请阁下与我一同沏杯好茶,让爱茗的旭州人品鉴品鉴,可好?”
众人万万想不到陆念疾竟会和一介乡野之流较真。只是他有一句话不错,旭州人是爱茶的。所以,既然有好茶喝,又有好戏看,旭州人自然不会去多想什么。闲闹之余,最多也就暗自观望着,想看看这乡野之人败得如何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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