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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
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下午终于过去了。
正看着窗外缓缓下落的太阳橘红色的光芒一束束地收敛起来,门忽然打开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居然是河辛,更令我吃惊的是他身后跟着的是我的丈夫林焕。
我看着他们两个,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傻愣愣地盯着河辛。看着,竟然眼里朦胧起了泪意。这是在林焕的面前,但是我的自制已经被侵蚀得一干二净,垂下眼睑,眼泪就那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在海蓝色的病号服上一点一点的晕开。他们两个也不说话,只在那里看着我哭。
坐在身旁软椅上睡过去的安梦这时渐渐醒过来,揉了揉迷蒙的睡眼总算开口打破了沉寂:“楚学长?!……林焕?”然后偏过头来看我,眼里的意思分明是问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我转眼看她,苦笑一下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她答案。
她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递给我,指了指我的肚子警告地看了看我之后回过头去看那两个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人。
“楚学长你坐,林焕你自己照顾着自己啊,你可不是客人。”安梦大学的时候就是伶牙俐齿的,这时候更是把这一技之长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声“学长”,一句“你可不是客人”把河辛给隔到了了外人的范围之内。
那两个在商界里浮浮沉沉打拼得金刚不坏之身的男人没有动一点颜色,河辛坐下后甚至对安梦还笑着点了点头,道:“谢谢,难得学妹还记得我。”
安梦故作懵懂地指着我,说:“要不是这个不争气的女人,大概也真的是不记得了。”
她分明是要让河辛下不了台,可我说不出话,素描本和笔又被收在柜子里,只能拉拉安梦。眼角正瞥见林焕不明情绪的一眼,心里发慌。
林焕却不慌不忙地慢慢道:“秦安梦你收起那套对付人的样子吧,今天楚总裁是来探旧人的。”旧人这两个字在他念来比旧爱更缱绻温柔,也更令我难堪。
心思玲珑的安梦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一时病房内剑拔弩张。
我一急咳了起来,安梦连忙瞪了林焕一眼之后转身取了水和药递给我。我的嗓子里如果先前是火苗在燃烧的话,现在就是炽热的火舌一点点舔舐着的折磨,心里也是一样。
“祈欣,你没事吧?”河辛坐在那里看着我,眼里带了关切的意思却隔着远远的距离。
那距离不是从他坐的椅子到我的病床,而是从他大一赴美到今天,从七年前我开始等待的那一天到六年前我的绝望,再到现在。七年之间是什么?是一句信誓旦旦的承诺,是机场的零星泪光,是杳无音讯的心存期待,是昏昏沉沉的一夜宿醉,是沉默的重逢,是我的丈夫林焕,是我肚子里慢慢成长的孩子。我是没事的。我有一个能干的丈夫让我在与家人断绝经济往来之后,不必在外工作便可享受到安稳平静的生活,但我也有空白的一年和不能提及的三个字——楚河辛。
他想叫我如何解释如何作答,我不知道。但是我是司徒祈欣,我的家族我的姓氏注定了我是这样骄傲而好强的一个人。
感觉到眼泪又显示出涌动的形势,我抿了抿刚润湿的嘴唇对他笑了一下把眼泪逼退——因为我现在的情绪都影响着我腹中的那个小生命,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要平静含笑地面对。
他的完美笑容明显崩裂了一瞬,然后不再看我。
安梦的冷冷地哼了一声。大一那年她陪我去送走河辛之后我就把所有关于河辛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大二伊始那个丢盔弃甲的司徒祈欣虽然不曾在她面前出现,但她是最能想见我的状态的人。所以她对于河辛的态度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是唾弃。这么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连一句承诺都没法承受,能担当得起个什么,我看不起他——这是她的原话。
我对她比了个笔的手势,她会意给我拿来了素描本和记号笔。
我低头——焕河辛怎么会遇见你的?
为了打消林焕因为潜藏在心底的自卑而引发的多疑,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在他想来,我也的确是不该知道河辛成了他的大老板的。
“祈欣,楚总裁,嗯……”他终于又把目光投到我的眼里,略一停顿,“现在是慕茗的总裁了。”
我垂下眼不让他看清我的表情,因为我也不知道乍一听到这一消息从他的嘴里出来自己该是作何反应。从安梦的口中得知时我的反应是关心他的感受,但是从他嘴里得知我却只能掩饰自己的感受,是不是讽刺了些?
之后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在不断的冷场之后,他们耐不住终于走了。河辛临走时把他的电话号码留在了素描本上。当他仔细看素描本上我的字时嘴角扬了一扬,林焕关门时他站在林焕身后,我从渐渐缩小的门缝里和他七年未见漆黑的眼打了个正对。
我很怕,没有来由。
之后没吃晚餐就睡下了,安梦知道我需要时间来调剂便也没再跟我聊什么,去我最喜欢的面包房买来一些点心嘱咐我饿了要吃就走了。
我想,我是该好好想想。
事实上我还没想到什么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大概是怀孕的缘故特别嗜睡。
河辛抚着我的颊轻声叹息,模糊的脸上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温柔的神色,道:“祈欣,你愿意跟我走吗?”
然后我就惊醒了,双颊发烫。我抬眼看见钟上显示的凌晨三点十五分,然后强自撑起身子靠着墙抱膝坐了起来。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我现在是林焕的妻子,是司徒家半叛出的小女儿,而河辛呢?他是慕茗的总裁,是司徒家世交楚家仅剩的独苗。我怎么还有资格去幻想和他之间呢?他和我,在六年前就再无瓜葛了。在他放弃了我和他的承诺选择花六年时间重振楚家最大产业的时候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或者七年前他对我发的誓就是一个圈套,套了我一年好让他有一个多的选择。我不该把他想得这么坏这么复杂,是吗?对,我是不该,因为他还会跟我解释,还来祝福我探望我。
但是我更不该这么拘泥、纠缠于和他有过的曾经。的确,再这么沉沦过去就是对林焕的背叛。今天在他和林焕面前掉眼泪的时候我没有注意林焕的神色,大概是很难看的吧,毕竟我是他的妻,却当着他的面为另一个男人落泪——那个男人还是他的上司。他该是多难堪,我一时间竟然有打电话向他说明的冲动。
可是我知道他早就把这一切查清楚了。也许私家侦探的报告此刻正大大方方地放在他书桌的抽屉里。呵,我的丈夫。
我很累。
即使河辛只是以一个朋友一个祝福者的身份回来——如他所言,那我也是夹在两方之间动弹不得。
我真的很累。越想越委屈就把自己和虾子一样蜷缩成了弓形,咬着膝盖这的裤腿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是最初和楚河辛那个男人的相识相知相爱还是空窗一年的等待错了,还是之后认识林焕被他的温柔稳重吸引而沦陷婚姻错了?但是犯下错误的都不只我一个人,为什么现在承担这两方压力的却只我一个人。?那两个共犯摇身一变成了法官,高高在上权衡着我的罪过。一个指责我和林焕的结婚草率,另一个揪着我和河辛的过去不放。
凭什么?
“司徒祈欣!!!”我是被早晨的冷风和这一句怒吼吵醒的。有些心慌地擦了擦眼角已经干透的眼泪我才抬眼,脖子早已半是冷得半是僵硬得动不了了,腰背也是酸痛得厉害。我想伸展一下身子却疼得忍不住想叫起来。
林焕重重地把保温盒往床头柜上一砸,声音很大。说句实话我从没见他这么怒气冲冲的样子,我和他唯一一次“热战”也只是他把餐具和菜摔得遍地狼藉而后被我的冷漠气得脸色发白,冲出家门一夜未归——也就是安梦看见一地狼藉的前一天黄昏。两次让林焕失去风度都是河辛作为直接或者间接的原因,倒也是巧了,巧得那么无奈。
“我告诉你:你是想要用折腾自己来让我难受的话就直接来折腾我,别忘了肚子里还有孩子。”语气恶狠狠的,但还是过来轻轻地把我慢慢地安置回床上躺下。
我看着他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双眼下都有淡淡的青痕,显然昨晚也没睡好——其实我的确“如愿”折腾了他,但是一点也不高兴,反而有负罪感的心疼。伸出手去抚上他淡淡的黑眼圈,用沙哑的声音道歉:“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似乎被我前所未有的低姿态吓到了,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不看我,只抓住我的手塞进被子里:“祈欣,你好好休息。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其他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听见他说“我们的孩子”的时候我的心突然被他的温柔声线震撼了一下,一瞬间突然觉得他的计较他的愤怒都是情有可原,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倔强地一句话都不愿解释,不该不告诉他我怀了孕——虽然我那天是准备好了要在餐桌上和他讲的,只是除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变故——被他手中的纸条打断。我在刹那甚至觉得我都不该与河辛有那段过去。
我安静地躺在那里点了点头。他指指床头柜上的保温盒,然后摸了摸我略有点红肿的眼眶,转身去上班了。小心扣上门的声音在六点的私人医院病房显得那么突兀温馨却又冰冷。
感动归感动,但我也清楚明白河辛不是最初的河辛了,不会再单纯地对我好了,而知道了我的曾经的林焕,也不是那个可以不计一切为了我的他了。这两个男人,都不是他们了。那么,我就不能做我曾经安于的家庭主妇了,或许司徒家天性中的敏感回来了,我察觉到生活中将会到来的狂风暴雨。
那么,司徒家的另一个天赋——算计,也是时候该回到我这个半叛出的女儿,和一个年轻的母亲的身上。
我不能也不会变成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筹码,我是司徒祈欣;我要保护我肚子里的孩子,就算它的爸爸不会对它那么好,我也要让它在平静中成长。
我会做一个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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